第二十三章 救命恩情

    tue jan 27 20:41:50 cst 2015

    说来，那还是七年前隆冬的一个日子，牛贩子王有财赶着两头从易州贩来的老牛往回返，此时纷纷扬扬的雪花已落了三天，厚厚的积雪铺天盖地，几乎把通往小王庄方向的路都封堵了。

    牛贩子王有财轰赶着两头老牛，高一脚低一脚赶路。算来已经出来二十多天了，二十多天，他转了无数村落，走了不知有多少冤枉路，到头来，只买到两头连路都快走不动的老牛。这两头老牛，又是一黑一黄，虽然都老得都快走不到了，但吃得却多，大冬天里，大车店料草又贵，住一宿，每头牛的花费都比他的花费高。真让他恨不得立刻将两头老牛宰了，卖肉来得实惠，可易州又不比保定城，把牛杀了，几天卖不出去，同样也是一个亏。

    所以，尽管大雪纷飞，路途难行，但他仍赶着两头老牛往小刘庄赶。

    从易州到保定小王庄，中间还隔有安肃县。估摸着过了午时，王有财赶着一黑一黄两头老牛，也来到易州与安肃交界的一处山口。此时雪也停了。四周围没有了满天落雪的“沙沙“声，只有王有财双脚和牛的八只蹄子踩在雪地里的“噗噗”声。待放眼望去，满世界又是银白一片，再见不到一个人影。

    山口为正南正北走向，爬过山口，再往南，就是安肃境，过了安肃境，也就到了小王庄。但说是山口，此处山口又与别处山口有所不同。别处山口也就是两山之间一块开阔地，这处山口却不是开阔地。不但不是开阔地，还处在两座高山间的半山腰上，或者说，是两座高山凹下的一个部分，正因为是两座高山凹下的部分，南向北向便皆成一个大缓坡。

    不但南北都是一个大缓坡，路面还窄，两丈来宽的样子。两丈来宽的山口，一边与山体相连，另一边却又没有与山体相连，中间又隔有一道又深又窄的山涧。山涧直山直下，没有太阳的日子，站在山口顶端往山涧望，山涧阴森森漆黑一团，有些可怖。王有财知道，这个山口，当地人又称黑魔口。

    后来，王有财告诉平青汗，那天，他就是将黑黄两头老牛赶上黑魔口时出的事。

    现在，王有财已经开始沿着北面的缓坡，赶着两头老牛一步一滑往山口上爬了。黄牛挨山体一侧，黑牛挨山涧一侧，一黄一黑，两头老牛并行在前面。王有财拄一根短木棒跟在黄牛后头。这根木棒，一方面可以做拐杖，也是轰牛前行的工具，若遇到狼，也可以用它抵挡一阵。

    因为王有财一直跟在黄牛后头，沿着靠近山体一侧往山口顶爬走，并没有觉察出靠着山涧一侧行走的那头黑老牛，正一步步迈向死亡。

    也就在王有财和两头老牛刚刚爬到山口顶，王有财刚想停下喘口气，再沿南坡下行。这时，再看挨山涧一侧爬行的那头黑老牛，竟蹄下打滑，王有财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黑牛又是一个收蹄不住，就听“轰隆”一声，一头向山涧下栽去。

    事情发生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待王有财小心翼翼来到山涧边，这才发现，原来黑老牛栽下的地方，竟有厚厚一层冰面，只是被厚雪覆盖着，不到山涧边发现不了罢了，也不知这层冰面是如何形成的。

    但此时，王有财已顾不得想这层冰面是如何形成的。山涧边上有冰，但整个山涧却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倒显得亮堂许多，所以，站在山涧边上，王有财也一眼就望见被摔下涧底的黑老牛趴卧在那里，如白一条白布上一只大大的黑点。

    因为涧壁直上直下，王有财又顾不得多想，急忙又沿北坡返到坡底，待来到坡底，又沿坡底绕到山涧里，山涧底虽然同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但积雪下同样结着厚厚的冰层，仔细听，冰层下还响着“哗哗”的流水声。

    往上看，山涧紧挨山体一侧，又挂满长长的冰凌，冰凌不时掉下，整个山涧又响着“噼啪”冰凌碎裂的声音。待走进山涧深处，又顿感整个山涧寒气袭人。当时王有财也就三十出头，也是仗着年轻力壮，很快就来到了黑老牛掉下的地方，也很快摸到了他那头黑老牛。

    就见黑老牛虽然已七窍出血，但鼻孔里仍喘着粗气，不但喘着粗气，四条腿也仍一动一动地动着，还没有死。但这头黑老牛本来个头奇大，这时虽然没死，但距死已不远了。王有财拉又拉不起，扛又扛不动，王有财心疼的不行，但也无法，也只好眼睁睁地让它死去。自己先赶黄老牛回去，待回到小王庄，找人来，若那时黑老牛不被其他人发现和弄走，或被别的大动物吃了，到时再弄回小王庄不迟。

    王有财这样想过，便掉转头，准备沿原路再返回坡顶。可他刚转身，又发现黑老牛身子的里侧，靠近坡底的这一边，竟伸出一只手来，刚才只顾看黑老牛死活，并没有注意到，这时一见，只吓得王有财心头不由一惊，待把黑老牛里侧厚雪扒开，定睛细瞧，王有财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黑老牛里侧厚雪低下，竟还埋有一人。再见这个人，一张黑脸膛已经发紫，脑后一根油黑大辫也冻的硬了。王有财以为是个死人，待大着胆子，伸手往这人的棉衣下摸去，又发现这人胸口是热的，不用说，这个人还活着。一时间，王有财心口不免又是一提，心说，好险！黑老牛掉下时若再偏里一点，就正好砸到了这个人身上。

    后来，王有财就是赶着黄老牛，黄老牛背上拖着一个冻僵的人回了小王庄。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平青汗。那一年，平青汗二十二岁。后来，平青汗的命虽然被王有财救回来了，但由于从坡顶摔下后，右腿小腿骨摔断了，再加上后来治疗不及时，右腿上便落下了毛病。后来，人们见到平青汗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原因也在这里。

    正因为牛贩子王有财救过他一命，有救命之恩，所以，待老赵来找他，让他再次去救人，平青汗犹豫，也正是犹豫在这里。或者说，上次在刘守庙会上救了太贵人柳姑娘和老赵，霸三一伙儿找来小王庄，只是找他一个人的麻烦，但即便是找他一个人的麻烦，见霸三一伙儿三番五次来，早把王有财吓坏了。这次若按老赵的意思把人抢出来，若盖京南如霸三一样，三番五次找来小王庄闹，盖京南与王有财本又认识，这次扯进来的恐怕就不止是他自己了。这也是平青汗犹豫和左右为难的地方。

    但也让他万没料到的是，待把自己夜里去救人的想法一说。他以为老赵会同意，哪知老赵更加气恼。也是平青汗不太了解老赵，正如老赵不清楚他的难处一样，老赵堂堂正正做人惯了，让他光明正大做事可以，让他偷偷摸摸做事，哪里肯会。于是愤愤道：

    “如是那样，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爽快呢！”

    说完，便再不理平青汗，头也不回地走了。

    平青汗一见，便一抖手，知道就凭老赵的脾气和功夫，这次去，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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