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贾府梨院

    wed jan 14 23:54:27 cst 2015

    知道了妹妹尚在人世，幕北始终放心不下。不知不觉，在渝州城已停留了半月有余。

    每日，由小婉去探望幕南，谢珂负责保护他。

    虽然小婉的封印术和感知术极其厉害，留她保护才是最佳选择。不过，在幕北的要求下，还是选择谢珂留下。他有自已打打算，青城山名为四大仙山之一，术法非同寻常，一旦被查觉，恐难脱身。而谢珂身上青蝎妖炁与幽冥司鬼炁相较，显然更不易讨好于这些名门仙派。

    随着探知的消息愈多，幕北的心越来越沉痛。

    幕南始终是蒙着面纱的，而且，她的右脸似乎被烈火焚灼，半边脸面目模糊，形容可怖之极。也因此，初入青城之时，才会被青城山拒之门外。而那一次小较失常发挥，正是由于临场的对手使诈，眼见不是对手，便祭起一股泼天大风，刮飞了幕南面上的蒙巾……

    那个考较使诈的弟子叫楚嫣然。

    身后轻响，小婉如一缕风般幻回身形。每次她回时，面色都有些苍白，这次，却更加厉害。

    幕北蠕了蠕唇，终究没勇气开口。

    小婉静静地走到他身旁。

    街上风景万千，在她看来，却似笼罩了一层阴影，挥之难去的恶魇。“你准备好了要听吗。虽然，我是很不愿意说出来的，可是，毕竟这件事与你有关。”

    幕北闭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心情略微平静了些。“开始吧。”

    “当真准备好了吗？”小婉还是有些担心，瞥见他有些颤抖地将两只手扶在窗棂上。

    “你爹娘的确死于巫山脚下那一场大火之中……”

    “咯嘣”脆响，他的掌青筋突跳，松木应声而断。他的额上，青筋几欲突爆而出。

    “你爹娘为护住你妹妹，将她压在身下，因此，她才逃过一劫。不过，还是被灼伤了右脸。那次仙魔大战之中，渝州城首富贾得似曾前往蒿山避乱，恰巧遇上同在蒿山的幕南，见她无家可归，流落在外，况且又是渝州人，便买她为奴。如今，幕南虽为贾府奴婢，却一心只想替你们报仇，所以，拼命修习修法，以求大仇得申。”

    他一拳砸向粉白的墙壁，墙壁微陷，再无动静，那殷红的血自他紧爆的拳上汩汩流淌。

    小婉惊呼，心疼地捧过他的手，细心包扎着。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他双目猩红，沉痛咆哮，“报仇，她以为她是谁，凭她，能报得了仇麽。”

    这句话的份量，小婉很有体会。那些时日，是幕北初登逆天杀手组织巅峰的时候，那时的追魂嗜血幡，也是她见过它最厉害的时候。那一次，幕北只身前往魔界，扬言要挑了魔界。那时，小婉才知道为何他的术法为什么那么厉害，大概因为他心中仇恨的种子一直在激励着他。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追魂嗜血幡不仅仅为了金钱。

    只身独挑魔界，即便修为再高，那亦是天荒夜谭。大家都以为他永远不能再回来。可是，后来的事却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不仅全身而退，还容登魔界长老的宝座，虽然，他一直没有正式承认这一身份，可是，魔王景阳却将那个位置一直替他留着。

    他自魔界回后，修为再度飞速拔升，达到了新的高峰，可是，他再没扬言报仇的事。

    那时，小婉就隐隐知道，能只身挑战整个魔界的人，并非是狂妄，而是这泼天深仇太过切切入骨。而他，虽然不再谈报仇之事，可是，那仇恨的种子一刻也未停止滋长。凭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修为惊为天人的逆天组织第一杀手，凭他的修为，尚不能大仇得报。

    那么，一个刚刚拜入青城山的连道基尚不稳固的女孩子，又怎么能……

    “我要去见见她。姐姐可有办法?”幕北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依旧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小婉抿了抿唇，那云端的那青山之城上，传言曾有一颗仙丹，能助长凡人修为。只是……。她默默点了点头。

    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她静静对上他的眼眸。十指比划，结印离去。

    一连三天，小婉都未回转。幕北很清楚，西川乃众仙聚集之地，会对小婉的形动造成许多阻碍与顾虑，虽然，并不清楚她的办法是什么。叫上谢珂，两人便打听着渝州首富贾得似的府第。

    贾宅并不难寻，渝州城中央偏南的位置，占地千余顷的富丽堂皇的建筑群全是贾家产业。即便附近几条街市，无不尽在贾家掌握之中。如此富得流油的人家，幕北反倒不那么难过。虽然，妹妹是寄人篱下，却身不得自由，不过，在这样的地方，至少可以穿暖吃饱吧。

    栖身在贾府对面的德月大酒楼上，拣一处靠窗的座儿，两人品着君眉茶，时刻留意着贾府前的动静。

    门口车水马龙，如果说渝州城十成繁华气息，那么，　仅这贾府便独独将这富贵繁华风光抢占了七成。

    直到晌午，两人草草用过午膳，幕北虽略有担心小婉，不过，随即还是被嗜睡的毛病儿嵌住，只是，他强睁着眼，也难免眼皮打架的阵仗。

    “幕北，快看。”谢珂惊呼不止。

    幕北一抖搂，延着她玉指点去的方向。就在那贾府院内第二重西厢房附近的空地上，满眼都是木头支架，支架上晾晒着数不清的衣物。就在那一口巨大的井栏旁，一个小女孩正在专注地搓洗衣裳，小女孩面上，正裹着一张布巾。

    幕北好一阵激动。那女孩分明便是妹妹幕南。

    只是，她不是在青城修炼吗，此刻怎么……

    谢珂衣袖一挥。两人同时隐去身形，翻墙越栏。

    幕南蓦然抬头。那熟悉的脸朣，还和往常一般，只是多了丝丝坚决。

    幕北紧紧牵住谢珂的手，“探知一下周遭的情况。”

    谢珂一时回转，安心地摇摇头。

    时不时有婆子送来要浆洗的衣裳，直到傍晚时分，那衣裳新去旧来，依旧垒叠得如同一座小山似的。

    叮呤呤一阵胸，诺大的贾宅开始躁动。原来是用晚膳的时间已到。

    幕北有些费解，妹妹为何不去用晚膳。

    贾宅的仆妇们用完晚膳后，歇闲在院子的几处角落，开始海聊着家常。只听左首一群婆子一边嗑着葵花子，将瓜子皮接在手中，时不时向幕南一眼，聊的却是幕南。

    一个身子微微发福的婆子叹道，“哎，幕姑娘还真是可怜呢。同样身为下人，却比我们做的活都多得多，还不给饭吃。”

    幕北一拳头砸向亭柱，紧咬着牙。又听那有些尖嘴猴腮的婆子挤了挤眼，悄声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呢。我可是见到过幕姑娘的真容哦。说实话，的确是可怖，不过，那完好的半张脸却也美得吓人。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未见过如此美人胚子呢。当初，老爷将幕姑娘带回宅子时，那汪总管便对幕姑娘心存非份之想，意图非礼。结果幕姑娘不从，还扬言要将此事告诉爹娘，让爹娘去告官府呢。自那事后，汪总管才处处刁难幕姑娘的。其实，依我说呢，这世道，女子最贵重的便是清白了，身为女人啊，这一生也只图个清白身儿，将来好估价待郎。那汪总管刁难也就刁难罢，幕姑娘大不了多受点苦，至少可以保住清白身子。只不过……”

    众婆子被她勾起兴致，都急不可耐催她快说。

    尖嘴猴腮婆子瞍了一眼周围，将那一捧潮湿的瓜子皮儿尽数抖落在身旁的花圃中，又探足掘了些土掩埋干净，着实踩了两脚，这才说，“哎，大前日，我无意听人说那汪总官偷偷地打听幕姑娘的身世家人呢。哎，你们可能不知道吧，那幕姑娘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双手一摊，“这下可遭了，汪总管得知幕姑娘无家无势，这下不知要欺负她得如何呢。”

    众婆子皆叹气。微胖婆子疑惑着，“咦，上次听幕姑娘说，她爹娘不是还健在的吗。”

    尖嘴猴腮婆子“呸”了一声，嘴里的瓜子皮直直飞贴到微胖婆子脸上。微胖婆子也不计较，探手抹了，听她说，“嘿嘿，你们别以为幕姑娘素日里低声忍气，又少言语。她的心可透亮透亮着呢。是你们这起老货被她眶瞒过去了。这年头，即便家底再薄，只要还有个家在身后罩着，便还算有些背景，别人即便欺负上来至少有些顾忌。幕姑娘如此说，还不是为了对付汪总管。”

    幕北紧紧捏着拳，很是失神。

    谢珂见他脸色苍白，额上沁着虚汗，关切地探问，“要紧不。”

    幕北摇摇头。阵阵酸楚似发酵了般，他甚于有点恨自已。恨自己怎么不早点见到妹妹。

    一阵沉缓的脚步在回廊上响起。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宽松华贵的湛蓝色服饰却掩饰不了微微凸起的肚腩，只是他手中正拎着一个小小饭盒，甚是突兀。他轻咳了两声，打众婆子睇了一眼，便吓得那些婆子低头四散离去，独剩下那尖嘴猴腮的婆子。

    那中年人踱至尖嘴猴腮婆子身侧，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忤在这里做些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尖嘴猴腮婆子并不惊慌，“汪总管，今夜，是我值守这梨香院呢。”

    那中年人“哦”了一声，神色开始缓和，探手入袖中，撂了七信个铜板在她掌中，“有我在，你随便去哪逛逛去。”

    那尖嘴猴腮老婆子笑眯了眼，腰也直了好些，连声答应，便出了院子。院门口，还能听闻出那婆子向小丫头仆妇们吆喝的得瑟声儿，“可都仔细了，汪总管正在梨香院检查大家干的活呢，谁乱闯谁塔玛立马卷铺盖滚人。”

    望着那中年人一步步踱向尚在挥汗搓衣的幕南身后，幕北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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