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长留小较

    thu feb 05 20:00:00 cst 2015

    昆仑墟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也因此，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八峰斗法。其本意不外乎在每一位弟子心中牢牢坚立起“尚法”的信念，在激烈的竟争中，才能让优秀弟子脱颖而出，充任昆仑墟后备力量。这样，这个仙界第一门派的的荣誉与光辉便可一直延续。

    这种斗法充斥着昆仑墟的每个角落。各峰之间，峰山内部，半月一比，两月一比，从不间断。

    今天，是月末，也是长留别院的执事弟子们最特别的一天，这一天，大家不用去菜园子劳作，也不用按点起床，足足可以睡个大懒觉。不过，午牌时分，终须起床，梳洗完毕后在院子里集合。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道道菜园都会举行一次弟子斗法。

    日上两竿时分，一应杂事准备妥当的幕北舒下高撸的衣袖走向院子。院子里七七八八聚着人堆，见他来时，气氛变得怪异，讥讽的目光和嘲弄的口哨声营造的气氛甚嚣尘上。

    幕北扫了一眼全场，径向没什么人扎堆的大樟边的花坛旁。不过，花坛旁聚着一两人，见他来时，都厌烦地挪动着脚步，离得远远的。

    幕北苦笑着来到花坛旁，坐下。在这里，一个没有实力的人就像凶灵恶兽一样可怕，只会让人避而远之，兴起时还会踩两脚。

    被疏离的举止，被厌弃的目光……

    幕北不可能不在乎。双手紧紧在握成拳压在膝盖上。视线余光中，那些讥刺的目光将他包笼，他索性低了头，拳头捏得更紧了。能听到这些人讨论的话题：

    “这废物，还呆在昆仑墟干嘛呀，真是没骨头，凭这样的资质，也不掂掂斤两。”

    “这是长老们心善，这样的废物离了昆仑墟，还怎能在修真活下去。”

    “讨论个屁啊，听了晦气。这家伙被分派到咱们园子，长留别院的名声全给毁了。都是这丫给害的。”

    “切。瞧你们，难道还怕了那废物？那样的家伙就得去死，这昆仑墟就不是他该呆的地儿。长老们顾及威望，不好意思下手，难道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就不该替他们分分忧。更何况，昆仑墟的荣耀还是咱们这些弟子一点一滴攒积起来的。说到底，这废物也得罪了咱们。对这样的人，大家必须合力铲除之，越早越好。”

    “放心吧，有崔管事与我们同一战线，迟早得弄死那丫的。”

    “还迟早？都跃跃欲拭了，我的拳头可痒得紧。在今天的比试上弄死这丫的，可是不用付责任的，即便上头怪罪下来，最多才治个失手之罚，关个把月的禁闭，出来后依旧生龙活虎。呵呵，我推想，今天的比试，不论谁与那废物交手，都会治那废物于死命的吧。”

    ……

    这些人的眼光里，除了讥讽，那抹看似同情的不怀好意的浓浓恶念终于缓缓露出冰山一角。

    幕北的身子颤栗着，双手紧紧纠扯着膝盖上的麻布，指甲深深扣在膝盖上，火灼火灼的疼痛。这些痛，比起他心里的感觉，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离开昆仑墟，只要双手双脚还在，眼未瞎，耳未残，修真之大，未必便存活不下去。可是，即便情况如何酷厉，他仍有自已坚持的理由。

    那一日，那个涂山狐族女子对她的一颦一笑，深深铬刻在他的心底。只要一想到那天的印象，再苦再累，他都会轻淡地抹去。

    心底响起王册的娇婉的声音，“你小子，也亏了你的忍性。有这群可恶的家伙在，随便换一个人都要拼命，岂能继续呆下去。”

    王册浅坐在一个四周尽是暗黑被称作魂域的地方。这个地方，虽然黑不隆咚的，却可以瞧清外面发生的一切，只要她不是睡觉。不过，她大多数时间在睡觉。目前，她只是一具魂魄，寄宿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大多数魂魄嗜睡，她也不例外。

    此时，王册紧紧握着拳头，恨不得狠狠砸击出去，送那些满口恶语的家伙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随即，她黯然低首。目光落在幕北的脸上。这个少年始终沉浸在落寞与哀伤中，只是，嘴角的一抹掘强始终不曾消释。他在坚持着什么？在他的心底，是什么东西具有如此强悍的生命力，面对如许的恶生生的面孔，依旧坚强的面对，不曾妥协。

    “小子，你还好吧。”王册觉得很是难过，眨了眨有些雾气的双眼。

    幕北清清地摇摇头。

    “小子，离开昆仑墟吧。虽然，我能隐约猜测出你有牵绊在此，不过，再呆下去，你会失去性命的。”王册不无担心地说。虽然她可以出手帮助，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里的每一人都不是善类。

    “死——”。幕北艰难地吐了口气，桀骜地说，“要弄死我，他们须有这个本事。”

    王册有些痴迷地望着这个少年，从这少年的身上，的确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息，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虽然，从表面上看，这个少年似乎不怎么在乎生死，相反，对生死看得极重。这场比赛，他有把握保全自已？王册有些难以置信地笑了，这怎么可能！他些人当中最差的也有二段修为，而他幕北，却压根就没上道。

    修真以内，六界之中。修为的等级并非人为划分，自古以来便有流传，一直延续至今，身在修真，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些等级。

    五大阶品，天、地、君、亲、师。每一阶品分为十段，每一段又分为初关、中关、上关三大关级。每一等级的修为悬殊相当大，几乎没有可能逾级较量，除非一些禀赋特异之人。

    目前，以幕北这等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修为连一段都不够，勉强算作初关修为。而长留别院的执事弟子大多久经年月，虽无人到达师阶，不过，最强悍的长留别使醉饮亦具有四段中关的实力，在这长留别院之中，算是个奇迹。其次，管事崔爽在长留别院已呆千年已久，其实力仅次于看长留别使醉饮，达三段上关实力。

    院门口，一群弟子簇拥着长留别使醉饮步入。醉饮，人如其名，嗜酒，身着一件月白粗布袍，干净利索，只是腰间始终别着一只薄粉色的酒葫芦，标识着他是一个爱饮喜喝之人。从他出现在院门口时，所有的弟子都开始缄口，羡慕地目光都集于一人之身。

    醉饮的目光独独落在那香樟树下的孤寞身影。院落的宽广度漫延百丈不止，即使如此，仍显拥挤，然而，独独幕北周围的空间显得有些空旷。他迈着粗犷毫不显醉意反倒更加精练的步子，径向东首的高台。从香樟树下走过，出乎意料地慢下脚步，向身后的崔爽问，“花坛边上坐的那位就叫幕北？”

    崔爽微掬了身，望着香樟树下阴冷地笑了笑，回过头来，对着醉饮温和恭顺地说，“正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如今，道道菜园所有执事弟子的反映都相当强烈。这家伙不仅修为极差，做活也极其不认真，估计，道道菜园今年的收成要下滑。”

    醉饮冷哼一声，“果真有此事。”他的目光扫向满道场。此时，大家列好队伍齐刷刷地布在院子中央。他的目光不禁又落向队伍最末的那只萧索的身影上。身为长留别使的他在新生弟子上山那一天，就听说过幕北这个人，他很清楚自已管束的这帮人对待修为落后者的习性，为此，那些修为在倒数个位数的人都没能在长留别院呆上一天，便自动离开昆仑墟，也有过那么两次，有人因受不了而自杀在三清殿外。

    是什么原因，致使这个修真无任何前程的少年顽强地继续留在这里呢。醉饮好奇地向那个沉默的少年身上扫了几眼。

    醉饮坐在八仙桌左侧的太师椅上，掇了一碗普洱，以碗盖无味地剔着飘浮的茶叶，向一侧恭谦得几乎有些掬束的崔爽睇了两眼。崔爽会意地清了清嗓子，右臂一挥，“开始。”

    八仙桌上摆着一个硕大无匹的竹框，里面盛着上千支竹签。每根签上镂刻着比试场次。两人一场，依此类推。

    崔爽的目光落向幕北探向竹框的手，旋即抬头向人群中扫了两眼，笑意瞬间泛上了他的嘴角。“幕北啊，术法无眼，如若你不想参加，可以不用参加比试的。”

    场下人的群中，迅速鼓起哄然大波，“就是就是。莫要到时候磕着碰着。”“当一次逃兵也没什么可耻的，都那样了的说。”……

    幕北紧紧咬着牙。只是，他紧紧压着头。

    王册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小子，你可不要上他们的当，这是赤祼祼的激将。你放弃吧，不放弃你就是个大笨蛋。”

    八仙桌旁的醉饮浅搁着茶杯，睇了一眼这个低头一声不发身子微颤的少年。他有些失望地捥了捥袖口，“我可以给你一个宽限，下个月再参加比试。”

    “没有人可以让我放弃比赛，这是我的权力。”少年桀骜的声音迅速传达全场。他昂然地从框里夺出一根竹签，紧紧攥在手中，坚定向队伍最末走去。

    呆愕爬满了众人的脸上，仅仅一刻，便被浓浓的笑意替代。

    醉饮捥袖口的手微顿，有些震撼地望着那个清瘦的身影。同时，他亦感受到了崔爽以及满院弟子诡异的目光和嘴角的笑意。右眼皮猛地跳了两跳。

    崔爽的目光始终流连在人群中，那满空飘荡的得意的谲诡的笑意，层层激荡在幕北的心里。

    “笨蛋，你……”。王册望着他满面的倔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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