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陵山王遗孤

    thu feb 12 22:06:23 cst 2015

    穆琰容被打扰,有几分不露痕迹的不悦，见来人是魏妈，他的眉不自觉的微微一拧，他一是没想到，再者，老妇人看起来很是憔悴，表情是急切又是踌躇的，他不解；可转念，红袖在东篱总是受他的邀约，魏妈又是红袖身边的人，或许是有事。思及此他平静心气温声道：

    “魏妈妈请进来说话。”

    门口的魏妈，犹犹豫豫的走进穆琰容的书房，在茶桌的一侧，懿迟端坐着的对面站定。魏妈显得很局促，她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坐着的懿迟。那目光太过直接，连懿迟也感觉到了饱含了复杂情绪的眼光，她不禁疑惑着，也抬起了头来。

    眼前的老妈妈，是懿迟见过的，在听泉馆，还有昨夜在别院，老人竟唤了她一声王妃，懿迟自然地认为她认错了人，可她又联想起夜里奇怪的梦境，梦里着藕色华衣，自称母妃呼唤着她的女子。

    这一个上午，赫连懿迟听了太多的故事，悬而迷离的故事，跟她，也跟琰容有关的故事。

    她的心凌乱着，不光为往事，还有她和琰容间看似不经意的流露出的情意和亲密。

    所有这些，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女孩，都太沉重了，她此刻的心境和看每个人的目光，都是纷繁复杂的。

    魏妈的失态，琰容在旁边也看的真切，他的不解更深了。他随手倒了茶，一杯递给懿迟，一杯给了魏妈，然后他温漠的出声询问：

    “魏妈妈，来找在下，有什么事情吗？”

    魏妈正盯着懿迟看的专注，这孩子的面相和神态，和她父母真是相似，这让她想起太多的往事来；冷丁听见有人问话，像是思绪被打断了似的，她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眼神，却没有马上开口回答，她不知该怎么开口。

    可既然来了，话总要说，不开口询问，谜团便只在自己心里，找不到答案。

    想到这，魏妈略定了定心神，她抿了抿嘴唇，开口轻轻道：

    “穆公子，老身来，确是有些事。一些往事，隔了些年月，不知该打哪说起。”

    琰容蹙眉，这话说的没有头绪，他听不懂。魏妈看他疑惑，继续开口道：

    “公子，老身在吴夫人和红袖小姐跟前侍奉了十几年了，在这之前，老身…老身还伺候过一家人……”

    仍是没有丝毫头绪的话，琰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然而他耐心等待着，可老人继续说下去的话，让他一惊而起，不光是他，懿迟也愣住了。

    魏妈默了片刻后再度开口，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公子您对我们小姐有恩，老身也深信公子的为人，这话…本是不能说也不该说的，可老身不能不说。老身到吴家之前，曾是陵山王府的下人，整整十五年呀！”

    琰容惊起，他想着魏妈找他，可能会说起红袖或者小笙，也许会涉及失踪的凤川；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一天，会有另一个人，提起陵山王府的旧事。

    他的手扶着茶案，身体倾向前一步，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

    “什么！”他急切的问，“您是，陵山王府的旧人？”

    魏妈无声的点头。

    她老迈而混浊的目光，再次看向懿迟的时候，带了丝丝缕缕的慈爱，因为心中的疑虑和恐惧，她的声音快而有些尖锐，但她终于鼓起了勇气问琰容：

    “公子，请你告诉老身，懿迟姑娘…她可是陵山王的公主吗？”

    这话如一道惊雷，在一个另人意想不到却又恰如其分的时刻炸响。

    魏妈乞求着一个答案；懿迟倏然地站起身来，她直视着琰容，她的目光，是无声而坚决的询问；

    穆琰容沉默了。

    他本来想在这一天，把他知道的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懿迟的，可他低估了回忆的力量，也低估了他对懿迟的在意，他们的感情倾泻而出，那个拥抱，那些抚慰，本都不在计划内，可也就这样的发生了；他还没有把故事讲完，就来了这样一个前一刻还不和往事相干的人，她一开口，却就道出了全部的秘密。

    存在是偶然，生命是去巧合。

    魏妈自然不会知道，琰容正和懿迟说起这段往事；懿迟也自然无法先知，她只是凌乱的听着接纳着。

    当真相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说开的时候，那种震撼的力量是惊人的。

    许久，穆琰容收拾起纷乱的心情，他看着懿迟，他不得不，轻轻的却深深的，点了点头。

    懿迟的情绪，一瞬间又回复到之前对自己身世恐惧和疑惑，比之前更甚。

    她的身体僵直而立，她眼睛里涌起薄薄的一层水汽，眼睑周围渐渐通红。

    她失语了一般的说不出话来。

    在东篱十年，她当然也曾想过自己是谁―

    可是她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琰容也从没提起过。

    她想过，自己可能是他捡来的，又或者是受谁人的嘱托照看的；

    她想过自己或许是个平常人家的孤女，又或许是哪个官宦人家不好相认的孩子。

    所有她能想到的恰如其分的解释里，她从没想过自己是陵山王的遗孤，是被朝廷抄家通缉的罪臣之女。

    这个事实太庞大了，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她怔楞失措的模样让人心疼，琰容深深看着他，他深蓝如海的眼眸里，透露出的不忍和怜惜，除此之外还夹杂不自然的抱歉。

    他走近她，执起她颤抖而冰凉的手，握住在自己的心口处；他忍不住抚摸她的头发和脸颊；

    他柔声呼唤着她：

    “懿迟―”

    他无奈的安慰，

    “懿迟，别这样，一切还有我。”

    魏妈在一旁，她的心因为琰容的点头而安放下来，狂喜和激动使她泪眼婆娑。

    她在泪光里看着这眼前的两个人，英俊的男子细致的抚慰和温声的慰藉着跟前的佳人；

    时光突然倒回了那年陵山王府的花园，魏妈不经意的在曲径通幽的假山旁瞥见了相似的一幕；

    那时陵山也是这样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温柔而坚定的握住映楚的手，他说：

    “天地为证，你便是我这一生，唯一想要相守的女子。”

    那年微风柔滑，那年，一语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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