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医——第二章 无鞘利剑

    sat feb 14 03:19:06 cst 2015

    1【鬼医】

    她让我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但那却是在我伤了她以后。

    我背着她在从医馆出来，刚才大夫的话还在我脑中回响。

    “公子，恕我学艺不精，你去别家吧。”

    这是我这两个时辰听到的第八次。

    我在街上走着，一个算卦的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本想说让路的，可是他的一句话让我把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我知道有人能救这位姑娘。”这是他说的。

    “谁？”我问。

    “鬼医。”他答道。

    “鬼医在哪儿？”

    “药王谷。”

    “药王谷在哪里？”

    “没人知道。”

    “多谢。”说完我便离去。。

    可是刚走两步他就说：“我看以这位姑娘的伤势，你还没走出这个镇她就先去枉死城了。”

    “你想说什么？”我回道。

    “我有天香豆蔻一枚，可续人阳寿，但是不能使其苏醒。服下之后这位姑娘便成了活死人，可永远沉睡下去。”顿了下，他接着说，“待你找到鬼医之后，鬼医又肯救她，这天香豆蔻之毒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条件？”我转身问他。

    “修道之人不为财利，不与纷争，只求一个‘缘’字。”说着他从袖口取出了一枚小指大小的珍珠，“这便是天香豆蔻，放于她口中既可。”

    “为何帮我？”

    “还是因为那个‘缘’字。”

    “我为什么要信你。”

    “如若服下这天香豆蔻，她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服，便必死无疑。挨骨的剑伤再加上严重的内伤，她能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若是再迟些，这位姑娘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我接过这枚形似珍珠的‘天香豆蔻’，对那道人说道：“那多谢了。”

    “快赶路吧，我们有缘再见。”

    道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不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但现在的确已没有其他方法。

    我将‘天香豆蔻’放进她的口中，它开始慢慢融化，随后她的呼吸和脉搏便慢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点。

    我背着她离开那座城，路上我每遇到一个人都会问“药王谷在哪里？”

    回应我的永远都是摇头。

    几个月后，有人问我：“你的妹妹得了什么病？”

    我的剑很快，他应该没有痛苦。

    寻医途中，那些自称正义之士的人还是不断找来，我像往常一样，一一将他们送入地府。

    但是，我真的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一点都不愿意。

    多年以后，有人问我：“你的女儿得了什么病？”

    我的剑出鞘，他临死挣扎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的。

    我的剑――慢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从一个乞丐口中得知。

    药王谷，在酆都以南的一片山壁里。

    酆都，生者的禁地。

    四个月之后，我到了那里。

    昏黑的天空嵌着一轮圆月，城中没有丝毫生迹。路上几乎插满了惨白的招魂灵帆，不知哪里吹出的风，地上破旧的纸钱漫天飞扬。

    我穿过这座死城，去往它的南边。

    途中尸骨成堆，鬼火粼粼飘荡，我踩碎那些骨头的声音在这寂寥的世界回荡。

    没有觉得诡异，只觉得孤独。

    孤独得似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已经在这里走了多久，甚至快忘了自己是谁。

    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

    在某个高大的峭壁前，那崖壁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缝。

    右边岩壁上墨红色的“药王谷”三个字让我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

    这里是南边吧。

    没有错。

    这时一个人影从裂口中的黑暗中缓缓显现，我心中生出了杀意。

    是他。

    那个算命的道士。

    他说：“我等了十三年，你终于来了。”

    “当初为何不救她？”我冷冷的看着他。

    他说：“我想看看，对你而言是天下第一的名号重要，还是你背上这位姑娘的性命重要。”

    我无言以对。

    是她比较重要。

    毋容置疑。

    他转身说，跟我来吧。

    我跟着鬼医走进药王谷，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我凭着脚步声跟在他后面。渐渐的前面有一团发着蓝光的东西，接近了以后才发现，这是一片花丛，在花丛中间还有一个小木屋。

    他说：“来吧。”

    我随着他走进木屋，一进去我就看到一株仿若白玉雕琢而成的植物。

    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鬼医说：“那便是天香豆蔻，一百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一百年一成熟。每次只结一粒天香豆蔻。”

    “对我说这些又何用？”

    “你以后会知道的，把她放在那里。”他指着一张木床说道。

    我将她放在那上面，鬼医帮她运功疗毒。

    他的功力很深，仅靠内力就可以让她的伤口愈合。

    看着她睁眼，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

    这就是　他们所说的笑吗？

    如果是的话，那这是我今生的第一次笑。

    “再修养几天就能痊愈了。”

    说完鬼医走了出去。

    我坐在床边，她还是那么美，犹如十三年之前。

    她伸手抚摸着我的脸，犹如绸缎般顺滑。

    2【无鞘利剑】

    我醒了，虽然已睡了十三年，但我却知道他这十三年来的每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很想睁眼看他，可眼皮实在太重，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将它们睁开分毫。

    其实我宁愿不醒的，虽然这很自私，但是不能承认，在他背上，的确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我醒后看到他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脸，‘这怎么可能是哪个杀人魔头！’此时所有看到这笑容的人都绝对会这么想。

    我抚摸他的脸。

    十三年的风雨，已经让原来英俊的他变得如此憔悴。

    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

    为了我，他甚至放弃了与司马长风的决斗，还有他一直想成为天下第一的愿望。

    他站起来，对我说：“安心休息，过些天一起离开。”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起他伤我的那一刻。

    他冰冷的剑划过我的锁骨下方，背后的那个黑衣人的全力一掌也被我全然接住。接着我四肢跪地。

    那名黑衣人被他杀死了。

    他扶起我弯下的身体，面色凝重，我从未看到过他副表情，他是在责怪我多管闲事？

    还是――在担心我？

    现在我已知道答案。

    我并不恨他伤了我，甚至希望他再砍我一剑，再背我十三年……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当时天正下着大雨。

    那年他八岁，我五岁。

    他浑身的树叶泥土，再被雨水一淋，十分狼狈，但即便是这样，他眼睛里的神情却依然锋利。

    剑。

    如同剑一样。

    我问他叫什么。

    “风宿。”

    后来我听爷爷说，这是他外出访友时所救的一个苦命孩子，当时他正昏倒于路旁一具侍女模样的尸身下面，爷爷怀着怜悯之心，便把他带了回来。

    不出几日，街上的茶楼都在议论一件事，那便是当时江湖上著名的铸剑世家‘风家’被一夜灭门，据说是为了那江湖传说的两把绝世好剑。

    ‘水寒’、‘炽天’。

    铸剑山庄没有一人逃过此劫，传言连庄主的幼子也被疯了的风墨庄主抛进烘炉，焚为灰烬。

    这条传言被他听到时，他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眼神也变得更为锋利？

    之后他对爷爷说他想学武。

    我曾听父亲提到过，爷爷年轻时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高手，之后还曾拜于天机子门下学过周易之术。虽然生下父亲后爷爷就退出江湖了，但武功和算命的本事也并没有完全荒废。

    可是爷爷知道，一旦教他武功，那么定会有人因此而死。

    任何人都有可能。

    但是爷爷也不好相劝，便让他在三年时间里抓一只老虎，两只山猪，十匹狼，九十九只猴子作为拜师礼。且带回来时必须还能喘气。

    爷爷说这样是为了考验他是否有学习武功的资质，其实就是想难为他，我想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他答应后，拿上一把剑就离开了，而爷爷一直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一年之后，他做到了。

    所有动物，一只不少。

    一个八岁的孩子，不仅要和老虎山猪斗猛，还要和猴子比身手，并且还要想方设法把它们活着带回来……

    我那时就真的把他当做一个英雄看待，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喜欢上他了。

    他把他承诺爷爷的事做到了，从此之后爷爷也开始慢慢指点他的武功，果不其然，十八岁之后，已经很难有人能接过他二十招。

    之后他便要离家，我也随他一起走了。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爷爷送别我们时的眼神。

    他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一年时间，他将那些杀掉他家人的人全部杀尽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劝他停手的，可每当我直视他的眼睛时，就觉得这些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害怕看到他们的死相，那些惊恐绝望的目光定然会让我做一辈子的噩梦。所以在他杀人的时候，我都是闭着眼睛的。

    就在他们交战的地方闭眼。

    我不会担心有谁会伤到我，因为有他在。

    这应该就是任性吧。

    明明什么忙都帮不上，却还一直跟着他，拖累他。

    是任性吧。

    杀掉那些人之后我们回了一次姑苏镇，而他的名声自然也传到了爷爷耳中，那时他叹出一声“鞘破剑出，锋芒尽露”。

    “世间任何的剑鞘，都不能封住一把真正的剑。”他如是道。

    “每一把剑都有一个能封住它的剑鞘，只是你还没有遇到而已。”

    那时我曾劝他不要再拔剑，仇已经报了，他的家人也该安息了，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吧。

    他回答：“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我会为我的家人报仇，而我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也会找我报仇。这不可能有终结。”

    我无言以对。

    他继续说：“你别跟着我了，这条路，只适合我一个人走。”

    我没有回答。几天后，他要离开，我依旧像往常一样跟在他身后，他也没说什么。

    离开家之后隔三差五都会有人来找他，有些是为寻仇，有些是为杀他而获得什么名号，其中不乏像龙炎和独孤败天这种高手。

    那次离家以后，他每次与人交手我都是心惊胆战的。

    因为我知道了他还是在乎我的，我害怕会成为他的负担，也害怕他会因为杀了那些人的家人，而对来杀他的人手下留情，导致自己被杀。

    在别人与他的安危之间，我自私地选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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