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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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feb 14 18:22:40 cst 2015
其人放纵任侠,不拘世俗。后赵领军之时,违君令,以众困都城,天下震动。追其缘由,皆因一女子矣。后其游荡于江湖,才情风流,与人一读而知心。红颜无数,均能待之如一,世人多有不如。自此传言,见叶觞,误终身。
---《豪侠传》
湖心亭前的颜舞,是不是依旧保持那一份优雅的沉默?魂牵梦绕,年华若水,无力的幻想与苍白的结局,宛如一湾朝暮路过。夜的颜色应该属于纤鸢,那是一种静静的,可以听到的忧伤。繁华已覆,水难收,凝香倾城,似乎不曾有泪。轻叹,回首,拨一段情殇,旧梦难留。守候的,遗忘的,随风入梦的,那些流动的幸福,在我生命中匆匆的来,匆匆地走。
---《回忆录,叶觞》
久涧拉住叶觞,低声道:“你跟我学剑也有几个月了,天资尚可,以剑术而论,她未必如你。但你还未修习内功,恐怕力有不逮。今日就借一点内力与你。”
说完久涧把手搭在叶觞肩上,叶觞顿时感觉一股热流窜遍全身。世界一下子清晰了,仿佛能感受到土下的蚯蚓在蠕动,还可听见前方城镇的喧嚷人群,身体里感觉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涌出来。原来这就是内功,当真神奇。
“我注入你身体里的内力维持不了多久,如果百招内你不能取胜,那便输了。”
“可是师父,我不会剑法呀?”
“那你跟着我每天都在做什么?”
“砍柴,削木人。”
“人与木本就无甚区别。”
“可是人会动。”
“你的心也会动,你要记住,剑术不是别人教的,是要靠自己悟的。”
叶觞点点头,若有所悟,走向纤鸢。
纤鸢还待说话,叶觞上来就是一剑,全然没有章法。她只得扬起手中软鞭击开这一剑,同时借剑反弹之力一个转身,随手挥出一鞭,迅猛异常。叶觞生平第一次与人对敌,见她这一鞭袭来,竟没有办法躲过去,硬生生的用肩膀抗了这一记。虽然阵阵剧痛传来,但平日里练习断树削木人的效果也显现了出来,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纤鸢一鞭击中自己后,左肩有明显的迟钝,就那么一瞬,叶觞用平时最熟悉的刺法,刺向她左肩。
一片血花飞起,仅一招,二人竟全都挂彩。
纤鸢心惊道:“这个呆子,只是切磋而已,用得着使这两败俱伤之法么?”可她手里却也没停下来,不断的翻舞将自己围的密不透风,叶觞左刺右砍却也奈何她不得。
约莫过了五六十招,叶觞渐渐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在流失,想到师父说的话,手中的剑更急。
这番情形全落在久涧眼里,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还是太年轻了。”
到了第九十招的时候,纤鸢瞅准机会,从一个诡异的角度一鞭打在叶觞的剑上,沉重的气劲击得他连连后退,剑差点掉在地上。叶觞提剑再上,又被纤鸢打了回来,身上又添了一道伤痕。
叶觞心惊,这就是武林吗,身怀内功,一个女子就有这么大的能耐,打得自己几无还手之力。
百招已过,叶觞只觉得全身无力,身上的伤口撕裂的他想要倒下去,全凭一口硬气支撑着。对面的纤鸢,额头上也是香汗淋漓,一袭绿衣站在那,仿佛绿洲般。
“小子,回来吧。一年之后,我再带你去拜访红尘阁。”久涧看得出来,叶觞习武日浅根本没有任何经验,破不得红尘阁这套轻云蔽月鞭法。
叶觞不为所动。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战了,只能最后一搏。
全身气力都集中在剑上,表情肃穆,竟如决绝一般。
纤鸢被他这股气势所慑,摆出一副防御姿态。司马睿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久涧和江东流目瞪口呆,这分明是江东流昨晚所用的梵月谷武学“坠月击”。
时间似乎静止,没人能想到这少年究竟想做什么。
一阵风拂过,他出剑了。
夹杂着全身的力气和勇气,这一剑竟让纤鸢无法直视。
剑华闪动。
纤鸢终是闪过了叶觞这奋力一击,当众人都以为叶觞败了的时候,一柄剑却搭在了纤鸢的肩上。
本来按照坠月击那猛烈的冲击力,必然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所以能否挡住这关键的一击就成了胜负的关键,这也是昨夜鬼魅为何轻松打倒江东流的原因。可是无论是任何人,在拦下对方最强攻势的时候都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松懈,而且会寻思反击。恰恰叶觞是因为最后一点力气已经用尽,被纤鸢躲过之后本就没有很大的惯性冲击,擦肩而过之后他灵机一动,一个转身回手将剑搭在了纤鸢肩上,他胜了。
“举重若轻,攻敌之不备,孺子可教。”久涧喃喃道。
一旁的江东流也看的呆了,他从没想过师门的绝学竟然可以这么用,最强一剑之后的平凡一剑成了取胜的奇招。
叶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全身快散架了一样,刚才他那些简单的急救措施并不能解毒,只是缓解一下症状而已,在纤鸢红着脸低声道:“你赢了。”之后,两眼一黑重重的倒了下去。
纤鸢马上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玉瓶,交给久涧。
“这里是解药,此药奇特,只可在清醒的时候服用,请前辈代我交给令徒。告诉他,日后有机会,纤鸢会再次领教。”
她说完就走,久涧也不拦她。
司马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这一路凶险,让这位雄心勃勃的一国之主也不禁感到心有余悸。
还没走几步,纤鸢便吐了一口血,脚步也蹒跚起来。久涧眼尖,只见血呈黑色,赫然是中毒的症状。
“你也中毒了?”
“令徒以中毒之躯和我切磋,纤鸢虽是女子,也不愿趁人之危。”
原来她见叶觞不肯服药,自己竟然也吸了一口毒烟。
“那解药?”
“我回师门,自然可解。”言罢,头也不回,消失在路的尽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觞醒转。
“先生献奇策给朕,又以性命之险救朕,无以为报,聊以此物,略表寸心。”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牌,叶觞还待推却。司马睿道:“先生本是品行高洁之士,自然不拘泥于俗物,只是做个念想而已。先生万勿推辞。”
叶觞听他这么夸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哪里是什么品行高洁呀,她就是一个普通现代人,无缘无故的来到了古代,没家世背景,没生存之技,跟着师父闯荡江湖,偶尔装作一隐士,昨夜也只是有感而发说了一些愤青之语罢了。没想到却被司马睿当作的高人,这世事果然难料。
以司马睿的话语来看,他并不知道叶觞和纤鸢只是正常切磋而已,他还道纤鸢来行刺自己,是叶觞舍命相救呢。
叶觞接过金牌,显得很厚重,正面是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反面四个大字,受命于天。
这时久涧走了过来,对叶觞道:“把解药吃了,然后赶路。”
叶觞接过碧玉瓶,道:“那姑娘呢?”
“走了。”
“为什么让她走,还没给我道歉呢?”
久涧看着他,道:“这女子虽是邪派中人,为人倒也清白坦荡,比之所谓名门正派的君子,强上不知几倍。你最后那招虽是出人意料,她若是没有中毒,你纵然能胜,也是两败俱伤之局。”
叶觞听的一头雾水。中毒?她下的毒怎么自己会中毒?
“她不想占你便宜,比试之前,自己也吸了一口毒烟。”
叶觞大惊。不由得为自己的小气感到惭愧。握着碧玉瓶的手张开,隐约还能闻到女子残留的淡香,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全瓶也只有这一粒。刚要入口,留意到久涧脸色略有忧虑,问道:“怎么了?师父。”
“那女子也不知怎样了,她把这唯一的解药给了你,自己却要回师门解毒。红尘阁远在蜀中,这一路迢迢,不知她能否平安到达。毕竟是故人之徒,唉。”
叶觞放下解药,又装回瓶子里。火急火燎的跑向赤宵,上马对久涧道:“师父,你送他们回去吧,我去给她送药。”说着驾马一骑绝尘而去。
“痴儿。”久涧淡淡道,也不知语气中是喜是忧。
叶觞一路向南,赤宵到底是绝世名驹,脚程如风。却没有看见纤鸢的影子,连续赶了两三个时辰,加上他中毒未愈,喉咙干的要裂开了似的。
前面有个茶肆。
叶觞牵赤宵去一旁吃草,自己坐了下来。刚喝了一口,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望去,是个头发全白的中年人。那人见叶觞看向自己,笑着微微点头示意。未几,那人径直走了过来,坐在叶觞对面。
“小兄弟,如此良驹,让他吃路边野草岂不可惜?”
“先生懂马?”
“略有涉猎,此马照我看来是赤骥一脉,四蹄翻腾,骨骼坚实,长鬃飞扬。且看他总是高扬着头颅,连吃草也是一般的倨傲,实在平生罕见,这等神兽竟会认人为主。”
叶觞听他说的跟师父有几分相似,想必也是爱马之人。
白发人看了看叶觞的脸色,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小兄弟,瞧你面色不太好,这里离鲁郡不太远,还是快去找个医生吧。”
经他提醒叶觞才想到,纤鸢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来不及细想跑出茶肆骑上赤宵向南继续赶去。连茶钱也忘记了付,小二赶紧追出来,朝着叶觞的背影喊道:“哎,客官,你还没给钱呢。”
白发人哈哈一笑,“小二哥,别喊啦,我替他付。”
终于在距离鲁郡不到二十里的林中,一袭绿衣格外两眼。纤鸢倒在地上,令人痛惜如百合绽放。
是夜。林中废弃茅屋,细雨如烟。
纤鸢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经过旷野,经过山涧,经过密林,最终陷入黑暗,却无法挣扎。猛地醒来,焰火如珠,在眼前跳动。
“是你?”
“我来给姑娘道歉的。”
纤鸢本来还有些怒意,见他言辞诚恳,反而抿着小嘴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变脸可真快,之前还恼怒之极要我给你道歉,这会反而跑过来跟我道歉。”
她这展颜一笑,给这雨夜添了一分辉亮的光彩,叶觞再次看到百合花绽放,不由得看得痴了。
纤鸢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十分害羞,急忙道:“你,你看什么。”
“啊”叶觞正色,道:“没什么,解药在这里,你先吃了吧。”
说完把碧玉瓶拿出来交给纤鸢。
纤鸢并没有接,脸上的消笑容烂起来,道:“你也中毒了,自己不吃,大老远的赶来就是给我送解药?你可知道这断魂香之毒就是本门独有,我回师门自然可以解毒的。”
看着叶觞窘迫的表情,纤鸢俏脸一红,嗔道:“傻样。”
“呵呵,也许我真的很傻。来到这个世界,我不懂这里的体制,不懂这里的文化,连这里的规矩也不太明白。”叶觞黯然道。
“咯咯,说的就好像你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似的,难道你是天上的神仙呀?”
叶觞认真的点点头道:“真的是神仙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见他这般严肃的说一件看来遥不可及的事,把纤鸢笑的前仰后合,如花枝般招展,煞是好看。
“可能你永远都不能明白这件事,没人能体会到一个和世界格格不入人的孤独,没有目标,每天过的浑浑噩噩。”
纤鸢脸色也暗了下来,道:“不,我明白的。”
她仿佛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时,脸上阴晴不定,慢慢道:“六岁那年村子里来了好多官兵,见人就杀,爹爹和哥哥带着族人去抵抗就再也没有回来。娘亲护着我跑了出来,没过多久因为思念爹爹也过世了。是师父收养了我,从小我就立誓要报仇,于是我苦练武功,毒术,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对我敬而远之。这次出来,亲眼看见天下这番景象,早已不记得当初闯我水寨的是晋国,汉赵,亦或是蜀国。这仇究竟该找谁报?所以你说的那种没有目标的生活,我真的能够理解。”
二人都莫然不语。这时纤鸢的脸色煞白起来,显然是所中之毒发作。叶觞也好不到哪去,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身体想抽空了似的。
“你先服下解药吧。我毕竟是男人,还能忍住。”叶觞把碧玉瓶放在纤鸢手里。
纤鸢不为所动,看着叶觞的目光温柔起来,柔弱的道:“你不必这样的。其实你能来跟我聊聊天我就很高兴了。长这么大,除了师父我还是头一次和别人说这么多。再说了,红尘阁本来就被视为邪派,而令师所在的蜀山派可是天下闻名的名门正派。你为了一个邪派妖女送命,岂非不值。”
“乱离人不如太平犬,生逢乱世,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姑娘为求公平以身犯毒,却把解药留给了我,难道这就是邪?远在邺城之时,我因不肯抚琴,险些被一将军烧死,那也称得上正?别人怎么待我,我就如何待人,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听他说话,纤鸢脸色红润了些,道:“也罢,这解药你不用,我也不用。别人怎么待我,我就如何待人。”学完叶觞说话,她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是叶觞第二次被她窘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叶觞傻傻的样子,纤鸢脸红了红道:“这断魂香毒性虽烈,无药可解。但是却并不致命,你服下吧。我回了师门,自然可以解的,你不用担心我。”
叶觞摇了摇头。
纤鸢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傻傻的,性子怎么如此倔。”
叶觞反过来笑她,道:“你冰雪聪明,性子不也跟我一样,我们本就是同类,哈哈。”
这次轮到纤鸢说不出来话了。
夜色更浓,风雨模糊了此时的月光,两个有故事的人,从一个故乡,走向另外一个故乡。听着别人的故事,演着自己的故事,在岁月里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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