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寨

    sat feb 14 18:35:05 cst 2015

    引昆吾之铁冶炼，淬以地精之火。良工数年，乃得宝剑。其色如霜，紫气赫然。正逢天下风尘，久涧得，谓之浮生，曰：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纵横江湖，未拭其刃，掩之锋芒。尔后数年，其形几与凡铁无异。然天下闻其名而变色，未敢缨其锋。及至叶觞，重出其刃，斩金断玉，声名日盛。后随觞从军，冲阵斩将，日饮鲜血无数，久之，竟有赤色浮动。未几，觞去旧国，再归江湖，谓此剑屠尽浮生，乃弃之山谷，如弃敝履。武林中人入谷寻剑者，不知凡几。然神兵终未再现，今谷仍在，曰：藏剑山。　---《豪侠传》

    曾经以为美好的感情和时光会一直蔓延，只要我们自己愿意。可到头来，能做主的却只有时间。已经失去的，伤痛和惋惜也于事无补。已经拥有的，即使平凡也视若珍宝。有人说，爱自己，没有情敌。我却任性的爱上了爱情。于是，不管怎样，我都会把你收藏好，替你惊，替你苦，免你颠沛流离，免你无枝可依。如此，在爱情的陷阱里坐井观天，旁若无人。

    ---《回忆录，叶觞》

    “雨后的城市，寂寞又狼狈。路边的座位，它空着在等谁？我拉住时间，它却不理会，有没有别人，跟我一样很像被安慰。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心，暖了又灰，世界有时候孤单的很需要另一个同类。爱，收了又给，我们都不太完美。梦，做了又碎，我们有几次机会。去追……”

    看着纤鸢纯洁如玉的脸庞，叶觞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有暗恋的对象，有曾经的女友，往事如烟，一首温婉而忧伤的曲调从嘴里唱出来，竟是那样的落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泪珠从纤鸢的眼角划过。

    淡淡的忧伤随着时间弥漫在周围，纤鸢偷偷的看着叶觞，柔声道：“为什么听了你的歌声我很想哭，你心里有很多苦么？”

    “也许吧。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曾经有一个画师，他生前穷困潦倒，癫狂度日，还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别人。直到他死后，他的作品才被世人认可，可以说是千金难求。他曾经说过，痛苦就是人生。”

    “啊，把自己的耳朵送给别人。他也是邪派中人吗？”

    叶觞摇头：“他只是个画师，我们那里叫艺术家。其实我就像他一样，只是想唱歌，不想习武，不想卷入这俗世，上天却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纤鸢听的似懂非懂，轻声道：“有空的话，你一定要去墨家非攻城去看一看，那里应该是你想要的世界。”

    “非攻城？”

    “嗯，连我师父都说，那里是人间最后一片净土。没有战争，没有冲突，不分派别，贩夫走卒，绿林豪杰，当世鸿儒全可以在那里其乐融融的生活。”

    叶觞满脸憧憬道：“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那样的地方，有机会我倒是真的要去看看。”

    一夜无眠，待天完全大亮，二人一路向西。

    直至微山湖附近，看水波粼粼叶觞才略微放松心怀。对纤鸢道：“你知道吗，我上学的时候，宿舍后面就有一座湖。每到夏天我们就偷偷的去捕鱼，然后到操场上烤着吃。”

    “上学？宿舍？操场？”

    他这易激动连着说了好几个后世才有的东西，弄的纤鸢一头雾水。

    “额，就是在学院读书的时候，宿舍就是卧室，操场就是供学生锻炼身体的地方。”

    “喔，想想就很有趣，那时候你很快乐吧？”

    “是的，无忧无虑的，少年不识愁滋味。”

    叶觞继续道：“不如我现在去捉几条鱼，我们俩烤着吃？”

    “可以吗？你烤给我吃。”纤鸢满脸兴奋。

    “当然。”

    说着拉起纤鸢的手向芦苇荡走去，少女脸色一红，没有挣扎，缓缓的跟在他后面，完全没有初见时红尘阁妖女那副神态，自由而温馨。

    纤鸢坐在岸旁看着叶觞笨拙的一下一下用竹竿在水里叉鱼，吃吃的笑着。

    捂着小嘴道：“你好笨哦，要不要我帮你。”

    叶觞抬起头，扬起一阵水花，道：“这竹竿不锋利，等我去拿剑。”

    从赤宵的马鞍上取下浮生剑，这下子明显有效果，头一剑就穿起一条鱼。叶觞扬了扬手中的鱼，得以的朝纤鸢眨眨眼。

    “切。”纤鸢白了他一眼，一转头纵是风情万千。

    “久涧前辈要是知道你用这浮生剑捕鱼，非得气死不可。”

    叶觞被她一说才发现，浮生剑经过湖水一泡，剑锋竟显露出来，剑刃轻盈如水，寒光闪烁，不愧为当世名剑。

    看着纤鸢光着脚丫坐在岸边一下一下拍打着水花。叶觞放下手中的剑，鼓起力气捧着水向天上撒去，连续不停的把水花抛向空中。

    “你在干什么，咯咯。”

    叶觞停了下来，指着天边，道：“你看。”

    只见一道赤橙青红黄蓝绿的七色彩虹在天边乍现，纤鸢看的痴了。

    “好美啊，那是一座桥吗？”

    “是的，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无意中找到了天堂的入口，他在仙境中生活了一段非常幸福的日子。不过他始终不属于天堂，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他恳求仙女，要再次造访。仙女不忍拒绝，便往人间撒下了七色仙粉，据说循着这道七色仙粉组成的彩虹桥，就能找到天堂。”

    叶觞本就是学艺术的，对于生活中的美好，总是有各种向往和幻想，这彩虹的常识古人未必能懂，叶觞只得编造一个美丽的故事，来让这个小姑娘憧憬。

    随着空气中水汽的散去，彩虹也随之不见，纤鸢的脸上怅然若失，喃喃道：“七彩桥消失了。”

    “没关系的，只要有最清澈的湖水和最炙烈的阳光，再加上一个仙子最虔诚的愿望，彩虹桥明年还会再来的。”

    “真的么？”

    “当然。”

    “可是我怎么知道仙子什么时候会许愿？”

    看叶觞朝自己努努嘴，纤鸢惊道：“你说我是仙子？咯咯，你弄错了吧，我是红尘阁的弟子，是个魔女，怎么可能是仙子呢？”她先是呵呵的笑着，随之一脸黯然。

    “不，从你把解药留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后来看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倒在路边，我深深的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珍惜的仙子。”

    他这一番话，说的纤鸢媚眼泛红，道：“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鱼烤好了，来吃吧。如果明年有机会，我再带你来找这七彩桥，到时候我们快些，应该能找到天堂。”

    哄住了纤鸢，二人早已饥肠辘辘。

    抿着小嘴，吃了一口叶觞烤的鱼，纤鸢道：“这鱼果然鲜美无比。”

    “哈哈，可惜没有料酒和酱料，不然还要更加美味。”

    叶觞说的眉飞色舞，纤鸢笑的咯咯不停，赶紧把手里的鱼递给他：“快别说了，逗得我也不能好好吃啦，你快吃吧。”

    叶觞接过去大口的吃起来，纤鸢才发现给他的鱼是刚刚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脸变得滚烫起来。

    二人一边吃鱼一边聊天，浑然不觉一只快船向这面赶来。

    “喏！那两个人，干吗偷吃我水寨的鱼？”

    来人是一个少年，独自站在船头。短衣短裤一副渔民打扮，手里却握着一张弓。只见这少年面色黝黑，虽然话语里略显胆怯，脸上却是坚韧无比。

    叶觞笑道：“小弟弟，这里荒无人烟，四下又没有标识，我们不知道这鱼是有主人的。”

    “不行，你们得跟我去见寨主，他说了算？”

    “不用那么麻烦了，给你钱。”说着，纤鸢竟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直接丢给那少年。

    少年竟看也不看，原封不动的把金子扔了回来。

    “那几尾鱼值不了这么多金子。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故意的，这事我罗劲便担了下来。”这话从他小小年纪未脱稚气的口中说出来，让叶觞不禁莞尔。

    “没想到小弟弟你年纪不大，倒是有一番胸怀。”

    少年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后年我就十六岁了。寨主说那时候就给我一支水军让我操练。”

    “呦，还是个少年将军。过来一起吃鱼。”

    其实小罗劲就是被这烤鱼的香味吸引过来的，早已饥肠辘辘。听到叶觞相邀，快速的蹦下船来，也不客气拿起一条烤鱼咬了一口。

    他边吃边说：“我可不是什么将军，那些官军全是坏人。我要像咱们寨主一样，做这方圆百里水域的好汉。”

    纤鸢问道：“听闻汉赵军纪严明，从不扰民，小弟弟为何说他们全是坏人呢？”

    罗劲恨恨道：“还不是那皇帝看上我们水寨的弟兄们，一直想把我们编进他的军队。本来这样就可以拿粮饷了，也不错。可是寨主说，如今胡人横行，好男儿纵然不能北上驱逐鞑虏，也不会南下攻打汉人，所以拒绝了。自那之后隔三差五就有官军来闹事，害的周围的渔民都没了生计。”

    叶觞对政治根本就不关心，烤鱼也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对纤鸢道：“我们启程吧。”

    “前面过不去了，官军前日封锁了码头，我就是来查探军情的，这才碰见了你们。”

    “那怎么走才能去西蜀？”纤鸢问道。

    “你们原路返回，一直南下走晋国境内可去西蜀。不过最近汉赵大军陈兵江畔有可能走不通。最近的办法就是从微山湖走水路，经凉州到西蜀，这样最近。”

    “你不是说前面有官军封锁了吗？”

    “是呀，不过你们可以来我们水寨逗留一阵子。等官军撤了，你们再走。”

    叶觞道：“反正我是浪荡江湖去哪都无所谓，正好可以趁机欣赏下这湖光春色。纤鸢姑娘意下如何？”

    纤鸢嗔道：“你千里迢迢追着我，要送人家回师门。现在你要留在这，我还能走么？就听你的吧。”

    见叶觞同意去水寨，小罗劲欢欣雀跃，道：“好耶，叶大哥你一定要把这烤鱼的手艺交给咱水寨的兄弟。”

    纤鸢和叶觞相视一笑，怪不得这小家伙一定要二人去水寨做客呢，原来是馋上了烤鱼。

    罗劲驶舟，熟练的穿梭于成片的芦苇荡中。

    纤鸢感叹道：“这些芦苇荡就像个天然迷宫，怪不得汉赵强悍的军力也只能做些封锁码头的事。”

    叶觞不解：“为何？直接一把火不就可让这些芦苇荡然无存了吗？”

    纤鸢道：“芦苇本就生在水中，纵然起火，也能即刻扑灭。”

    罗劲虽然在驶着轻舟，但是也在留心二人讲话，回头插嘴道：“大姐姐说的对，自打官军前来之后，我寨中兄弟日夜巡哨，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

    叶觞摇摇头，道：“我若是统军将领，只需寻个顺风的日子，强弓硬弩在岸上待命，两只快舟装满点燃的茅草，直接撞进芦苇荡。水寨有人前来救火便万箭齐发，因为是顺风所以岸上的箭距肯定比湖上的射的远。这样你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芦苇燃起，救则必有不小的伤亡，不救这天然屏障则荡然无存。”

    他这话说的罗劲后背发凉，颤声道：“要真像叶大哥你说的那样，那我水寨岂不是灭顶之灾，怎么办呀？”

    纤鸢看他着急的模样，白了叶觞一眼，道：“小弟勿急，此计虽然险毒。但是一般人也没办法想出来。你们派人把这家伙扣住，水寨自然平安无事。”说完，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叶觞见她转眼间就把自己卖了，一脸无奈。

    又过一片芦苇，只听不远处有人吟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

    当船划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白衣文士在舟上作画，每吟一句便绘上一笔，端是有种说不出的潇洒。舟上还站立一个少女，素衣素裙，一副渔家打扮，格外的清新亮丽。

    罗劲用力的挥手道：“陈大哥，姐姐，水寨来客人啦。”

    她姐姐和陈大哥向这边望来。只见叶觞左右张望一脸好奇的样子，他身边的一位绿衣少女，脸色略显苍白，却是一副倾城的容颜。

    两舟靠近后，罗劲把和叶觞他们相识的经过讲了一下，几人算是认识了。

    罗劲的姐姐芳名罗梓彤，听闻叶觞和纤鸢要去西蜀，大方道：“既然前面有官军封路，那二位就不妨在水寨中住上几日，权作游玩了。”

    罗劲带着叶觞和纤鸢进了水寨，叶觞呆住了。这完全就是一派水上威尼斯的景象。民居或成连着的浮排，或用巨木搭在水中，寨中还有个大型的水车。叶觞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舟停在寨门，罗劲引二人进去。只见寨中众人正在议事。

    为首之人满脸络腮胡，双目炯炯有神。正是这水寨之主，罗远。

    见罗劲进来，威严道：“劲儿，别再到处乱跑。如今官军大举围湖，正是我水寨生死存亡之际，你安分一点。”

    罗劲低头道：“是。”

    寨主看向叶觞，道：“这二位是？”

    叶觞道：“我们本来是想走水路去西蜀的，无奈官军封锁码头，只好来寨中叨扰几日，官军退了，我们就走。”

    这是堂中一人，走上前问道：“阁下可是名叫叶觞？”

    叶觞看着这人毫无印象，道：“是的。”

    那人道：“在下墨家虞期，月余前湖心亭之会听先生青花一曲，经日不思琴弦。没想到有幸在这与先生相遇。”

    虞期把当日之事给堂中众人说了一番，甚至把那首《青花瓷》都背了出来。

    罗劲又钻了出来道：“原来虞大哥一直挂在嘴边的大才就是叶大哥你呀。你们可知道，叶大哥还想出来一计，轻松就能破了我们水寨的芦苇荡。“

    看着小罗劲一脸得意模样，叶觞心中叫苦不迭，“这小子把我卖了。”

    罗劲一五一十的把叶觞的话转述出来，寨主脸色冷然，看着叶觞。堂中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道：“庆之虽然也想到官军可能会用火攻，却没如此险毒。”

    叶觞脸色也不好看，这话明显像是在骂自己。老子又不是官军的人，只是来借宿几日，招谁惹谁了，叶觞心道。

    寨主不再说什么，道：“劲儿，东排还闲置着几间客房，你带客人去歇息吧。”

    待叶觞二人走远，寨主转过头使了个眼色，问道：“诸位怎么看？”

    虞期道：“此人一曲足以名扬天下，着实有不世之才。我观其目光清澈，方才崔先生出言稍有不慎，这人脸色就变，想来也是风光霁月之人，并无城府，看来并无恶意。”

    众人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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