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桃源

    mon feb 16 21:05:53 cst 2015

    还是决定坦然面对这个世界，不论是为了什么。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很安静的夜，看纤鸢靠在我身旁，像孩子一样。真想刷个朋友圈，把眼前的全部记录下来。那些我生命中的过客尔等别来无恙？哼着歌的征程，沉默亦或奔放的容颜。黄昏后的莲池依旧出双入对，我的脚步早已戛然而止。印象中的背影，有人铭记，有人遗忘，不能缅怀的终究是惆怅。

    ---《回忆录，叶觞》

    晋太兴中，武林人出微山缘江而行，数日，忘路之远近。忽逢一岛，桃花满林，岸百步，草木鲜美，落英缤纷，武林人异之，穷其林。林尽，得水源，复有一山，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见武林人，惊问其故。答之，邀至其家，出酒食。及夜，武林人携琴谱曲，月皎波澄，使人心旷神怡。村中人闻曲而至，见此琴，异之良久，谓曰：夜弦。乃族中古物，具莫测之能。武林人欲归之，民拒曰：物能识主，皆天机也。

    ---《桃花源记》

    一路并无风浪，二人沿江而行。白天叶觞便向纤鸢讨论一些武学问题，饿了就把船靠岸，捉鱼烤了吃。晚上对月抚琴，临江献歌，好不惬意。弹惯了古琴，再弹吉他叶觞总是感觉有一些不一样，尤其是从古琴弦中传来的阵阵清凉，透遍全身。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渐渐的习惯了这种感觉。

    直到有一天，叶觞去岸边找柴的时候，一用力竟将整棵树连根拔起。纤鸢为他把脉，才发觉叶觞身上已经有了不少的内力。

    “你说你从没学过内功，那当日与我比武之时的内力是怎么来的？”

    “是我师父传给我的，可是他说只能维持百招。”

    “的却如此，外人传给你的内力维持不了多久。但现在你身上的内力完完全全是你自己的。奇怪的是并不来自于丹田，而是流通在奇经八脉。”

    “额，这个问题我不太懂。有什么区别吗？”叶觞尴尬道。

    “当然有区别，正常人的内力齐聚丹田，出招时瞬间迸发。而你的内力是在奇经八脉太过分散，所以很难聚集。”

    两个人探讨了很久。才把目光锁定在了古琴之上。

    “你是说，每次弹琴的时候，都会有阵阵清凉从指尖传来？”

    叶觞木讷的点点头。

    拿出古琴，纤鸢伸出手轻拨几下，疑惑道：“咦，我怎么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叶觞打趣道：“可能是你没有天分吧。哈哈。”

    纤鸢俏脸一嗔，道：“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内功练岔了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不会吧，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呀。”叶觞不解道。

    纤鸢急切道：“等你感觉到就晚了。不会咱们得尽快赶回师门，叫我师父帮你看看。你是久涧前辈的弟子，师父肯定会帮的。”

    说到这叶觞好像想到什么，突然面色凝重道：“我倒是觉得有一些感觉跟之前不一样了？”

    纤鸢急忙抓着他的胳膊，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见她满脸紧张，叶觞嘻嘻一笑，轻松道：“不是不舒服，是太舒服了。到微山湖的时候七香断魂阵的毒还一直发作，最近这几天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应该是好了吧？”

    纤鸢这时才明白过来他是拿自己打趣，一个粉拳锤在他的肩上。

    “我不信，你过来，我再替你把把脉，看看还有没有余毒了。”

    叶觞便像个小孩子一样低着头扭扭捏捏的把手伸过去。

    纤鸢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红着脸道：“讨厌。”

    一把抓过他的手纤纤玉指放在脉上。初时表情凝重，然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奇怪道：“真的感觉不到七香断魂阵的毒了，看来你的确是已经好了。”

    “是吧，如此一来这解药你便吃了吧。”说完叶觞从怀里掏出瓷瓶，交到纤鸢手上。

    待纤鸢服下解药，二人饱餐一顿，再次起航。

    也不知行了多久，江面越来越开阔，宛若行驶在大海之中。过了两日船上的干粮都吃完了，附近又找不到靠岸的地方，只得继续在在穿上漂着。叶觞把上次自己连根拔起的树搬到船上，开始纤鸢并不理解，后来只见他把树枝树杈之类的砍掉，又把整棵树等分成两段。问他这是在做什么，得到的回答只是两个字，练剑。

    当纤鸢拿起一段圆木的时候发现整个切口平滑如镜，然后叶觞开始一剑一剑的刺在木头上，竟然每一剑都分毫不差。去其表皮，只留树心。然后叶觞小跑过来，对纤鸢道：“你能不能做我的模特？“

    “模特是何物？”

    “呃。”叶觞尴尬的闹闹头才意识到自己犯的常识性错误，随即道：“就是你坐着不要动，我用这些木材给你做个雕像。”

    一听是给自己雕像，纤鸢显得很兴奋，马上同意。

    就这样又是一个上午过去了，叶觞刺出最后一剑的时候，随口道了一声：“好了。”

    纤鸢急忙跑过去看。

    这一看顿时呆在原地，只见这木雕栩栩如生，双目如出水芙蓉，顾盼生辉。一手撑于脸颊，一手藏于腰间宛若粉蝶动翅，白璧无瑕。当真美轮美奂。

    纤鸢喃喃道：“这个是我吗？”

    “当然了，这船上只有你和我，不是你，难道是我呀？”

    “喏。这里还有一段，再雕一个你给我。”刚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那里不对，纤鸢马上捂住嘴，双颊发烫，低头不语。

    叶觞“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刺木。

    到黄昏之时第二个木人也雕好了。

    “干嘛不雕的小一点，难道去外面还抱着这么大的一个木头人出门吗？”

    “不用啊，你要是想见到我，抱着我出门就可以了，不用抱木头人。”

    纤鸢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蕴色更浓，一溜烟钻进船篷。

    次日，天微微亮，一曲平静琴声，把纤鸢唤醒。走出来，迎着阳光，第一眼就看见了叶觞坐在船头，萧索的抚琴。

    察觉到纤鸢出来，叶觞起身，把一个三寸木雕交到她的手上。

    看着这精致的小木人，纤鸢柔声道：“你整晚都在做这个？怎么那么傻。”

    “反正也睡不着，平时师父就是教我这样练剑的。”

    听他这么说纤鸢把手上的木人仔细观看，这才发现竟和昨天的分毫不差，惊道：“这练剑的方法真是奇特，每一剑都把握的如此精准。只怕世上不会有人想到，剑圣的教人之道是这般朴实无华，却犀利非常。”

    “也没有啦，其实还是有一个地方我不是很了解，所以有些偏离实际。”

    纤鸢不解。

    叶觞又拿出另外一个木头人，显然是雕刻的纤鸢，竟也和她手里的一般大小。仅仅一个晚上就把两个将近八尺的木头人，一剑一剑丝毫不差的刺成了三寸。用剑的这份稳重，比之不少当时名家也不逞多让。

    “你看是不是有些地方与实际不太一样？”

    纤鸢接过手，左看右看还是不明白。

    这时看见叶觞的眼光直勾勾的盯在自己的酥胸之上，纤鸢这才领悟过来。

    随后，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漫无边际的江水之上。

    有一天，随着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二人终于再次看见了陆地。于是赶快把船靠岸，才发现这是个岛。上岛之后，桃林密布，草木茂盛，一派人间仙境似的美好景象。

    “这个岛好美呀，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嗯。”

    听叶觞同意，纤鸢欢快的像个小女生，拉起叶觞的手便向岛内走去。一路上花红柳绿，郁郁葱葱。微风拂过，吹起片片桃花瓣，弥漫其中让人不舍离去。再往前是一条溪水，清澈见底，绵延千里，蜿蜒而下，成群结队的小鱼在汪汪清水里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两人沿溪前行，走到一座山前，穿过桃花林，这才发现这个岛竟然有人生活。呈现在人眼前的全然一派平和景象，土地平坦宽广，一排排的屋舍鳞次栉比，肥沃的土地阡陌交错。有美丽的池塘，池塘边种着桑树，绿竹。在田野里不少人正在耕种劳作。

    岛上的人这个时候也看见了叶觞和纤鸢。纷纷走了过来。

    一名年纪较大的中年人，走上前道：“村庄里几十年没有来过外人了，不知两位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又有何贵干呢？”

    叶觞见这里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赶忙答道：“我们两个出了微山湖一路沿江北上，后来迷路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这个岛上。觉得这里环境优美，就贸然进岛想看看风景。没想到这里会有人住的。”

    见他言辞恳切，中年人脸色缓和下来，热情道：“原来是这样，在下吴路尘，是这个村庄的族长。我们这个村庄没有名字，岛也没有名字，千百年来都与外界从不联系。两位客人既然迷途至此，就是缘分，走，去寒舍坐坐。”

    跟着吴路尘到了他的家。村子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都像来看动物园里的猩猩似的蜂拥而至。

    吴路尘见状，挥手道：“各位乡亲都回去准备一下吧，这两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咱们村子里没从来过外人，自当款待一番。”

    他这话说完人们又像潮水一般退去，不一会有的人端来鸡鸭，有人送来一壶酒，有人送来自家做的玉米饼，顷刻之间一桌丰盛的农家晚宴就摆在面前。

    叶觞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吴路尘笑道：“两位客人勿虑，咱们村庄从没来过外人。但是待客之道还是懂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给自足，二位尽管食用。”

    酒足饭饱过后，吴路尘给他们二人安排了房间，就离开了。

    很简单的农家小院，屋内只有一张床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却显得很干净。在船上漂泊了十几天，叶觞早就累了，躺到床上就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叶觞推开房门，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清凉的晚风，带着稻香和桃花的幽香飘进整个院落。

    这样的夜色怎能不让人陶醉。

    叶觞怀抱古琴，音律伴着月色的清香，绵延到很遥远的星空。

    一曲终了，吴路尘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叶觞身后。

    “吴大哥，你这是？”

    “小兄弟果然是才华天纵，昔日列子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日听君一曲，我亦心有所感。”

    “过奖了。”

    “只是小兄弟手中的琴不知从何处得来？可否容在下一观？”

    “这琴是我在湖心亭和人打赌赢来的，吴大哥尽管看。”

    接过古琴吴路尘如获至宝一般轻抚琴面，右手试着拨两下琴弦。从正面到反面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约莫一个时辰。看完琴又把目光锁向叶觞，看得叶觞如坐针毡。

    尴尬道：“吴大哥，怎么了，这琴有什么问题吗？”

    吴路尘轻叹一声，道：“我看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又是胸怀坦荡之人，也就不瞒你了。这张古琴名唤夜弦，自先秦时期便在我族中代代相传，直到我父亲担任族长的时候，族中有人不堪寂寞趁夜盗走夜弦，逃离了村庄。”

    叶觞还待开口，吴路尘打断了他道：“跟你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夜弦琴琴弦是取自上古天外之铁历时九九八十一天打造而成，琴身乃栖凤之梧桐木炼制。这两样东西本就是夺天地之造化的神器。所以夜弦琴自然身具异能。我方才观察小兄弟你似乎并未修习过内功，然而现在奇经八脉遍布内力，想必是常常弹奏这夜弦琴之故。”

    “纤鸢说的和吴大哥你说的一模一样，我初弹这琴的时候总感觉有丝丝清凉传入指尖，并没有多想。后来越弹凉气越深，但是身体反而更加能抵御这种冰凉。再后来不但不觉得清凉，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这也正是我想和你说的，我小的时候见过此琴。有一次我想弹一下，被父亲厉声喝止。他跟我说这琴是有灵气之物，普通人弹之虽然内力可以与日俱增，但是终究是靠外物而来，远不及自身修炼的内功精纯。况且正常内功皆凝聚于丹田之中，而夜弦琴的那股内力却游散在奇经八脉，这对于一个武者来说不但对自身修行无益，反而会阻碍武功的进境。”

    “吴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以后练功会有阻碍？可是我最近每天练剑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呀？”

    “练招式剑法自然无碍，但若想修习内功恐怕……。”

    叶觞哈哈一笑，坦然道：“师傅跟我说过，天下大道存乎于心。眼前的一切本就不是我叶觞所愿，得之何喜，失之何悲。况且自身修为全在于后天努力，又岂能归罪于一把琴。”

    吴路尘敬佩的点点头，慨然道：“小兄弟能有这番胸怀确实让人敬佩，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我族中有一秘法，名曰十方俱灭。实乃先伤己，后伤敌的武功。先引用全身内力将自己震伤，随后内功流窜外泄，瞬间可爆发极强功力。只不过既然是秘法，自然是禁止族人修炼的。”

    “既然连吴大哥你本族人都禁止修炼，难道你想传给我？”

    “是的，一门武功被创立出来，自然是希望其展现于世的。但先祖因为这门内功过于凶残，且对自身有极大损伤，所以才留下禁令。小兄弟你既不是我族中之人，自然不必遵守我族中的禁令，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真的不想这门绝学永远的隔绝在这与世无争的地方。恰好小兄弟你迷路误闯进村庄，又偶然的机会能得到我族中的夜弦琴，想必也是天意所致，我这么做也算是顺天而为吧！”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部竹简，交给叶觞，继续道：“小兄弟你要是想学内功，必须要把夜弦琴的内力从奇经八脉中逼出，才有可能在丹田凝聚内力。所以你最好是找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以十方俱灭之法将自己震伤，随后真气开始外泄，殆尽之后，便可修习内功心法。但是这个时候你的身体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所以这虽然是个办法，却也凶险。如今传给你，用于不用全在于你。但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以这门武功杀伤人命。”

    接过竹简的叶觞，心情沉重，严肃道：“吴大哥你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不过既然这夜弦琴是你族中的古物，那么就物归原主吧。”

    吴路尘摆摆手，对他道：“一切都是天意，既然夜弦琴能到你手上，自然是缘分。何况方才小兄弟你的琴艺我也见识到了，绝对不会辱它的。”

    待把所有事情都跟叶觞交待完，已是后半夜，吴路尘疲惫的走回房中。看着他的背影，叶觞不知道做何感想，握紧手里的竹简，怀抱着夜弦琴，沉寂于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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