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伊雪

    sat feb 21 23:41:23 cst 2015

    在非攻城的这段日子对我日后的路产生了很大影响。墨平先生的神秘莫测，古城主的纵情豪放，天问兄的光明磊落以及伊雪的不染凡尘，总让我想起徐志摩的很多诗。看志摩的诗总有渡不完的伤，恰如当年的三碗不过岗，人心似虎，武松如霜。这一生如同浩瀚宏河，总会有些事有些人，曾经带给我力量和勇气，让我不曾对命运低头，坚持的走下去。

    ---《回忆录，叶觞》

    太兴五年初，汉赵大将王彰引军数万，急袭汝南，势危矣。元帝欲亲征，为群臣所阻，乃遣大将军王敦领安东军敌之。战至三月，忽闻成蜀沿江而下攻巴东，一时间朝野震动，荆州刺史陶侃，诱五溪蛮夷相助，以水师断其道路，其势方缓。

    ---《晋史・太兴卷》

    回到非攻城内，叶觞早已精疲力尽，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这雪姑娘单从外表上来看，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倾国倾城。自己在这个世上所见的女生里除了纤鸢之外，也仅有颜舞可以与之媲美，但是性格却……

    其实这也是叶觞对这个时代女性的一个不理解，即使放在后世，一个陌生女孩现实被人惊吓一番，然后又被粗暴的推进水里，也难免会发飙。更何况是在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卧房，只见钰晴在门口等候。叶觞走上前去，问道：“钰晴姑娘，是在这等我吗，有什么事？”

    听他这么叫自己，小姑娘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满道：“大哥，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称呼人家。即使你不承认我是你妹妹，叫我声钰晴总可以吧。”

    叶觞无奈道：“好吧，钰晴，找我有什么事。”

    钰晴展颜微笑，愉快道：“不是我找你，是道士大叔让我来叫你的。”

    叶觞“哦”了一声，随后道：“好吧，你先过去。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湿漉漉的总不能去见人吧。”

    送走钰晴，叶觞赶紧钻进屋子，关上房门。心道不好，不会是师父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了吧。其实就算是师父知道，也不会怎么责怪自己。关键是既然雪姑娘都回来了，那么城主古余风也一定回到了非攻城里。而且自己感觉铁千秋在墨家的身份就已经很高了，寻常子弟见了他都尊称一声“铁统领”好。但是在雪姑娘对他的言语里，叶觞隐隐觉得这女孩竟然比铁千秋还要高。难道是城主古余风的女儿？想到这叶觞不由得冷汗直流。

    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叶觞在房间里左走走，右转转显得坐立不安。是该去呢？还是不该去，一直在那里纠结。

    不一会有人来敲门。

    叶觞一咬牙，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索性打开房门。

    这开门一看，原来是在微山湖水寨中结识的虞期。

    虞期见到叶觞，显得异常兴奋，高兴道：“叶觞兄，咱们又见面啦。当日你在微山水寨定妙计退敌，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重新夺回水寨，正想找你把酒言欢痛饮一番，寨主罗远却告诉我你已经走了，让我痛惜了好长一阵。没想到这次居然在我们墨家重新相遇，真是缘分啊。”

    其实两个人只是在微山湖有一面之交，叶觞没想到虞期竟然对自己有这般情谊，让人心中暖暖的。不由得略带歉意道：“虞期大哥，当日我着急陪纤鸢姑娘回师门解毒，这才不告而别。小弟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虞期摆摆手，豪爽道：“在这里赔罪可不行。要赔罪也得到酒桌上去。走，咱们城主听说剑圣前辈，三戒大师和你来了，高兴坏了，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呢。”

    这下可把叶觞吓得不轻，不会那雪姑娘真的是他女儿吧，难道要找自己报仇？

    虞期道：“叶觞兄，你发什么愣啊。城主这次把他珍藏了二十年的清风醉都拿出来，给众人同饮，还不都是托了你的福。快走。”

    他这么一说，叶觞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看来古余风并不知道雪姑娘的事。想必是那小姑娘好面子，不好意思把这件事说出来。不过想到一会终究还是会碰面，叶觞不免一阵尴尬。默默的跟在虞期身后。

    虞期见叶觞脚步缓慢，催促道：“叶觞兄，快些。一会我给你介绍一位咱们墨家的豪杰，这人气度，才华都和你不相上下。而且连城主都说，他的剑法在当今天下绝对可以排得上前十，而恰好你又是剑圣的弟子，你们两个肯定会一见如故的。”

    叶觞小声嘟囔道：“你怎么不说既生瑜何生亮呢。”

    虞期或许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不解道：“什么余粮。你进非攻城的时候应该能看到，咱们墨家，自己种庄稼自己养鱼养牲畜，一切都是自给自足。余粮别说你才刚才一个月，就是住上一辈子几辈子都吃不完，不必担心。”

    叶觞呵呵一笑，跟着他穿过走廊向大堂走去。

    待快到大堂之时，虞期拉住叶觞，神秘道：“我们墨家还有一位奇女子，这女子不但医术精通，武功了得，更是生得花容月貌，绝色容颜。叶觞兄你虽然有纤鸢姑娘这个红颜知己，但是见了她，保准你还是要动凡尘心的。虽然天问和她从小是青梅竹马，但是叶觞兄你气度才华不在天问之下。况且自从我跟她说了你在湖心亭上那首青花曲之后，她对你可是推崇备至，一会你好好表现。我站在你这边。”

    叶觞被说的一头雾水，怎么搞得像是相亲一样。他口中的那位奇女子，毫无疑问就是在瀑布见到的雪姑娘。叶觞默然道：“天问是谁？”

    “天问就是我刚才说要给你引见的豪杰之士。”

    “哦。”

    “你不知道，那奇女子……”

    虞期还待跟叶觞说起雪姑娘，叶觞的注意力都在呆会怎么应对尴尬局面上，全然没心思听他继续絮叨，打断道：“虞期兄，你说的就是铁大哥嘴里经常提起的雪姑娘吧，我们见过面啦，你不用再给我介绍了。”

    “咦，她今日才刚到城中你们就见过了？什么时候的事？”

    叶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忙圆场：“没什么时候，就在之前，无事，无事，虞期兄咱们快走吧。”

    到了大堂，早已高朋满座。城主古余风叶觞在湖心亭上是见过的，在座的还有久涧，三戒大师，铁千秋等人。只见古余风左手边一个青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同样是身着一袭白衣，显得十分冷峻傲人。料想这人应该就是虞期所说的天问。

    天问身边一人，白衣胜雪，宛若仙子下凡，正是雪姑娘。

    看见虞期和叶觞走进来了，天问朝叶觞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叶觞微笑示意。雪姑娘看在眼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天问自小和她一起长大，从未见过她这般样子，疑惑问道：“雪儿，你怎么了？”

    雪姑娘淡淡道：“无事。”虽然嘴里说无事，但是眼中愤慨和厌恶尽显，死死的盯着叶觞。

    虞期上前，大声道：“城主，我把你一直念叨的叶觞给你带来啦。”

    古余风看见叶觞，双目神采绽放，高兴道：“好，好，叶贤侄，快快入座吧。”

    叶觞看到久涧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便坐了下去。

    酒过三巡，席间众人相谈甚欢，但是叶觞总能感到一个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这让他觉得如芒刺在背。

    不一会听见有人叫自己，放眼望去，原来是隔壁桌的钰晴。

    钰晴朝他挥手，小声道：“大哥，来坐这里。”

    叶觞环顾左右，见众人正喝的起劲，古余风还和师父聊起曾经的陈年往事，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想要坐到钰晴那边去。

    叶觞刚要起身离席，一个厚重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回头一看是铁千秋。

    铁千秋端着一碗酒，豪爽道：“叶兄弟，刚才听虞期说你给微山湖水寨献了个奇计，一举打败汉赵大军。而且领军的还是刘曜那厮。铁某人佩服之至，来，我敬你一碗。”

    叶觞尴尬的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回头用嘴型对钰晴说：“等我。”

    小姑娘朝他做了个鬼脸，便转过身去。

    一杯酒下肚，这清风醉果然是醇馥幽郁。

    打发走了铁千秋，叶觞刚想过去，还没走出一步。只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叶贤侄，要去何处啊？”

    抬眼一看，正是城主古余风。

    他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叶觞身上。

    叶觞尴尬的站在原地，悻悻道：“额，没事，没事。”又坐回原位。

    古余风哈哈大笑，对久涧道：“久涧兄，你可收了个好徒弟。我刚回到城内就听见墨平先生对这叶贤侄赞不绝口。他这人古怪惯了，见了我都是爱搭不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还能夸赞别人。”

    说完，他又转身对大家道：“席间无以为乐，但是在坐的有两个都是武林未来的天骄。叶贤侄，天问，不如你二人轮流赋诗助兴如何。天问赋出久涧兄饮一杯，叶贤侄赋出我自饮一杯，众位以为如何。”

    “好。”大家纷纷喝彩表示支持。

    还没待叶觞反应过来，天问起身，淡淡道：“久闻叶觞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不如我就先作一首，引以为敬。”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吟完一首诗天问向叶觞一个抱拳，谦逊道：“听闻叶兄在湖心亭的那一首将进酒，在下自然不敢再吟酒诗，索性以非攻城这世外桃源为景，即兴发挥，还请叶兄赐教。”

    他这诗作的恬静淡雅，给人以远离尘世的幽境之体悟，确实称得上是佳作。而且说话又谦和有礼，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久涧默默的饮了一杯。

    虞期推了一下叶觞，道：“叶觞兄，该你了。”

    叶觞起身，脑海里不断的回忆着曾经所学。片刻之后道：“天问兄的诗，实在令人耳目一新佩服之至。在下若是再作诗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不妨吟一首词以琴和之，给各位祝祝酒性。”

    他这一番话竟似打退堂鼓一般。让虞期好不失望，连连摇头。

    古余风也没想到这才第一个回合就是如此局面，不掩失望道：“叶贤侄倒是别具匠心，我们就洗耳恭听吧。”

    叶觞回房取出夜弦琴，刚要回到大堂之上，就看见雪姑娘站在那里。

    一直看着叶觞，随后一声深深的叹息，道：“本来以为能见到绝世大才，先前一事已是令人失望。现在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庸才而已。早知如此，我也不必着急回这非攻城了。”说完这话便款款而去，留下满脸通红的叶觞。

    回到席上，众人还在饮酒。见他回来了，古余风客气道：“叶贤侄回来了，就请自便吧。”虽然他作为主人不方便像周围人一样自顾言语饮酒，却也是难掩失望的神色。叶觞看向雪姑娘，只见她跟天问两人谈笑风生，全然不再理会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是她不再揪着自己的释然，还是惆怅。

    唯有久涧这时候反而淡淡的坐在那里，不再饮酒，看着叶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开始还能听见人们熙熙攘攘的饮酒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淡淡忧伤的琴音和孤高旷远的意境紧紧的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曲终了，久涧长出一口气，举起杯盏一饮而尽。

    古余风呆立当场，片晌过后，高呼道：“好，好，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看就凭叶贤侄这一首词，值得我饮三杯。”说罢，他当真连饮三杯。

    天问也被这首词的意境和琴音震撼到了，渐渐在脑海里产生画面，勾勒出一副皓月当空，远在千里，遗世而独立的画面。

    再次看向雪姑娘，她这一次仍然是紧紧盯着叶觞，双目满含秋水。想起来她刚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叶觞朝她努努嘴，便把头转过去，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回敬了过去。

    天问站起来，深深感叹道：“叶兄大才，在下本以为将进酒之后世间当再无酒诗。没想到短短数月，就再闻佳作，实在是痛快。”

    说道高兴之处，天问索性就把座位换到叶觞旁边来，与他谈论起诗词歌赋。聊过几句之后叶觞也觉得天问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这种人一般都值得结交。

    “叶兄，当日你是怎么想到的，会以青花瓷为念作曲。”

    “额，要说实话吗？”

    “当然，叶兄但讲无妨。”

    “其实我也没怎么想，只是想千方百计也要把这琴赢回来，就做了。”

    “哈哈哈，叶兄回答真是风趣幽默，可见也是个爽快之人。来，我敬你。”

    十几个回合过后，酒桌上杯盘狼藉，众人是极尽酒性。

    虞期悄悄走到叶觞身边，竖起大拇指，佩服道：“叶觞兄，果然厉害。今天在文采上胜过天问一筹，我瞧这雪姑娘八成会记得你了。”

    其实叶觞心里清楚得很，唱歌作曲这些是自己所长，如果真让他在酒桌上做一首古诗，那可就难为他了，索性就运用后世所学，照搬照背。其实如果说真本事，自己这一阵，反而是输了。所以摆摆手道：“虞期大哥此言差矣，自古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要我说天问兄和我其实是不相伯仲。”

    听他这么说，虞期心里更加钦佩，慨然道：“胜而不骄，心胸宽广。叶觞兄，来我再敬你杯。”

    再饮一杯，叶觞沉声问道：“这雪姑娘，叫什么名字？”

    虞期全然不在意，道：“哦，她叫伊雪。”

    看见伊雪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叶觞走过站在离她三步之外。淡淡道：“伊雪。”

    伊雪看向叶觞，安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想问，现在你是不是还后悔提早回到非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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