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变

    mon feb 23 20:35:46 cst 2015

    祖逖，字士稚，范阳遒人也。逖少孤，性豁荡，不修仪检。然轻财好侠，慷慨有节尚。后乃博览书记，涉猎古今，见者谓逖有赞世才具。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情好绸缪，共被就寝，中夜闻荒鸡鸣，蹴琨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晋史・祖逖传》

    五月中，刘曜领军援汝南，攻势愈急。镇西将军祖逖，屯于江阴，起冶铸兵器，得两千余人而后进，克颍川。

    ---《晋史・太兴卷》

    伊雪点点头，淡然道：“我后悔。”

    叶觞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哈哈一笑，转身走开。

    看着他不羁的背影，伊雪朝着那个方向，叹息道：“我后悔遇到你，让我知道印象中那个才华横溢的人，竟然是这个样子。”

    晚宴结束之后，古余风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请他们到议事堂。众家代表纷纷明白，这次来非攻城的正题要开始了。

    待众人就坐，古余风起身，高声道：“我就不和大家兜圈子了，今天请大家来就是为了一件事，援晋。”说完他顿了顿，看一下周围人的反映，继续道：“前些时候接到我墨家弟子传来的消息，汉赵已经开始进攻汝南。更让人头疼的时，成蜀这个时候居然也趁火打劫，沿江而下攻袭巴东。形势已经刻不容缓，所以古某这才千里迢迢请各家代表前来商议此事。”

    他话音刚落，天山派的人就站起身来，道：“这个自然不用古城主你说，我们掌门早就暗中派人联络陇西各门派势力，据悉凉州张家至今仍然尊奉我晋国为尊，可以派人游说，引以为援。”

    古余风高兴道：“好，我就知道贵派掌门孤玄兄是个热血豪杰。不知在座的其它各位可有何看法。”

    天山派的人讲完话，底下的人反应平平。大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顾虑，尤其是其中大部分门派和家族都在汉赵境内。

    其实他这一些作为全然是自作多情之举，先不说卢钰清的二哥三哥就在汝南前线，范阳卢家是江北大姓族中不少人都在汉赵担任要职，这个时候叫他们帮助晋国无异于强人所难。难怪父亲临行之时告诉自己，无论墨家说什么都需婉言拒绝，原来他早就猜到了。卢钰清暗自想道。

    见众人这般神态，古余风知道这件事急不来，便展颜道：“想来诸位舟车劳顿，今日又是多饮了几杯，大家都很疲惫了就请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咱们改日再谈。”

    回去的路上，叶觞对着久涧问道：“师父，这次墨家要支援东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久涧淡然道：“自然是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但是和蜀山有关系。”

    叶觞不解。

    久涧继续道：“你可看到今日在宴席之上，有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在他衣服领口间有个紫色的标记。”

    叶觞似乎对这人有些印象，好像还和他对饮了一杯。点头道：“是的，我看到了。”

    久涧意味深长道：“那是蜀山的独门标记。”

    他讲到这叶觞更是不明白了。据三戒大师说，师父和当今的蜀山掌门不和，自此反出蜀山派，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到蜀山。迷惑道：“可是师父，你不是已经不再回蜀山了吗？他们做什么决定，咱们又管不着。”

    久涧哼了一声，冷然道：“不管我回不回蜀山，可是天下人都知道我出自蜀山派。况且蜀山自古就分剑气二宗，剑宗本来只有我一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我不来单凭他气宗，就算人数再多也难以全权决定。”

    叶觞笑道：“原来是这样，我本来以为师父你是孑然一身，仗剑天涯了无牵挂。没想到还是免不了受俗事侵扰。”

    久涧听他这么说，没好气道：“说的轻巧，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红尘阁与成蜀关系非比寻常，这次东征蜀国说不定就有人参与。你认识的红尘阁里那小姑娘也不能置身事外，到时候看你如何抉择。”

    叶觞尴尬道：“师父，其实，我，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对政治不感兴趣，所以我不会抉择什么。”

    久涧神秘一笑道：“嗯，这个我相信，你们只是朋友。搂搂抱抱，牵牵手，唱唱歌的朋友。”

    叶觞大惊道：“这些你怎么会知道？你一路上都跟着我们？”

    “一路倒是没有，只是跟了半路而已。”

    “师父，你……”

    开过玩笑，久涧严肃道：“其实我这一次来非攻城，主要是替小圣贤庄送一封信。”

    “儒家？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来？”

    “司马睿那件事之后，汉赵就对小圣贤庄的举动有所察觉，现在他们周围遍布眼线，甚至还有一支军队在附近驻扎。实在是分身乏术啊，这次我喝了那酸儒的六霜酒，自然得替他跑这一次腿了。”

    和久涧分开后，天色尚早，叶觞百无聊赖之下独自走出院落出来透透气。想到纤鸢之前对自己说的非攻城是什么样子，现在真真切切的站在这里，看着灯火阑珊一片祥和的景色，叶觞低声叹道道：“纵然是这人间净土，也难免受外面世界的风起云涌所牵动。”

    “阿弥陀佛，这里的净土只是世人的一种寄托。真正的净土其实存于内心之中。”

    回头一看竟是三戒大师，身边还站着天问和伊雪，叶觞道：“纤鸢也曾经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三戒大师颔首笑道：“所以说这世间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没有人能说得清。对错与否施主凭心而行总不会后悔的。”

    天问赞道：“大师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叶兄你才华盖世，逢此乱世，岂不应该感到庆幸？”

    “天问兄你这话是何意？”

    “韩子云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若在治世，叶兄不过一闲云野鹤的雅士。但值此乱世，以叶兄之才进可建功立业以居庙堂之高，退亦可横行天下处江湖之远。岂不幸甚？”

    叶觞漠然道：“天问兄说远了，我叶觞既没想过什么建功立业，也不想做江湖豪侠，一切随遇而安罢了。醒了就骑着赤宵到处走走看看，醉了就对月抚琴以自聊，至于政治纷争，武林相斗我是全然没有兴趣。”

    听到这伊雪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冷道：“我本来以为妙曲之下必有大才，没想到却是个没有进取之心胸无点志的庸才而已。问哥，咱们走吧，与这种人相谈无趣至极。”

    天问左右难堪，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尴尬道：“叶兄，我……”

    叶觞摆摆手道：“不必啦，还是我走吧。这个地方有些高冷的气息，我不太习惯。”

    伊雪指着他瞪道：“你……”

    叶觞不理她，反而是回头对三戒大师道：“大师我突然间想起来一首偈语。”

    三戒大师双手合十道：“小施主但讲无妨。”

    叶觞掸了掸衣角轻声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甚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潇洒气度。

    三戒大师重复了一遍，闭目道：“这孩子是有大智慧呀。”

    天问低头对伊雪道：“雪儿，这次我觉得是你错了。像叶兄这般天马行空风光霁月的大才，世间又有几人，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伊雪嗔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无所事事恃才放旷的样子。”

    天问不明白了，一向恬静淡雅的伊雪为什么会对叶觞这么有偏见，问道：“你们之间有过节？”

    伊雪双颊绯红，低声道：“素未谋面，哪来的过节。”

    回到卧房，刚刚坐下，有人来敲门。开门一看，竟是钰清。

    叶觞问道：“钰清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钰清点点头，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大哥，自然是有事的。”

    叶觞迷惑道：“什么事？”

    钰清嘟着嘴，怪道：“我总不能站在门口跟你说吧？”

    叶觞汗颜，赶忙让开，道：“请进。”

    钰清坐下之后，严肃的说道：“关于今日城主说的援晋之事，我想听听大哥你是什么看法。”

    给钰清倒了一杯茶，叶觞反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临出行之前令尊嘱咐你，无论什么事都婉言拒绝。你照做就是。”

    钰清沉吟道：“那大哥你的意思就是不赞成援晋了？”

    “我没有什么赞成不赞成的，我是站在你的角度上说的。你也说了你三哥在汝南前线，你二哥在后方负责粮草辎重。的确你们卢家这个时候反戈一击支援东晋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扭转战局，但是之后呢？背叛了汉赵，卢家就必须举家南迁，到时候范阳卢氏是不是就要改成江南卢氏了？恐怕到了江南，王谢恒虞这些江东豪门也会打压你们。”

    “我和大哥的想法一样。那明天我就想办法回绝古城主。”

    “这事倒也简单，你只需要学天山派表面上说的义正言辞什么同为汉人为民出力等等，但是什么实际条件也不答应，只说回去之后找族中之人商议良策。这良策你们是商量一年半载也好，三年五载也罢。墨家自然是不好再说什么。”

    他说完这话，钰清眼前一亮，道：“就依大哥说的办。”

    叶觞有意无意的转动手中的茶杯，淡淡道：“钰清姑娘，两国交战这本是男人间的事，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这种事就不要再参与了。天，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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