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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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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d jan 21 14:17:28 cst 2015

    鸿旺客栈位于城南,店虽不大,却颇受好评,往来县城的行旅商贾大都愿意投宿于此,在江阴这片地方也算是有名的客栈了。

    这日未及隅中,客栈的马掌柜正招呼着几个客人,抬头就看见两个旅人模样的男女走了进来。掌柜的儿子马辰生眼尖,看到店里来了客人,伶俐地跑过去,笑着招呼道:“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不等男人开口,女子说罢又补了句,“帮我们准备两间最好的客房。”

    马辰生立在那儿瞅到后面的男人点了头,这才又笑嘻嘻地招呼道:“两位客官请随我来。”于是领着二人进了后院。

    客栈的装潢谈不上奢华雅致,倒也朴素实在。客房里的布置简单干净,该有的一样都不少。马辰生边走边道:“两位客官这客栈你们可真挑对了。我爹做生意向来厚道,从不欺客。您大可在这县城里问问,没有谁比我爹更实在的。不过说来也巧了,今儿是望日,来广福庵祈福的香客甚多,住店的人也多。本店还真就只剩了两间客房。诺,就这两间。”

    男人进得房内,见里面打扫得细致,颇为满意,随即摸了几文钱作为打赏。就在马辰生眉开眼笑的时候,女子却有几分不满的皱起了眉。

    “我说少掌柜,这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客房?”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满眼鄙夷。

    “哦——那倒不是。虽说这是上等房,但我们店里最好的是天字房,在西廊那头。”马辰生手指了最里面的一间补充道,“只是让人给住了。”听到这最后一句,女人更不满了。

    男人放了行李,见此情景便劝解道:“妹妹,我看这两间房不错。既然是出门在外,你就将就一下吧。”女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马辰生刚从房里退出来,忽而想到一事,问道:“两位客官,之后的午膳是否需要差人送来?”

    “不用。”

    “那好,两位且歇着,有事吩咐便可。”

    他关了房门,赶忙将那几文钱装进了袋子,唯恐被他爹撞见。话说那两人倒也奇特,虽未着华服,但只要是明眼人一见便知那是个有钱的主。男人貌似还在弱冠之年,作公子打扮,言谈举止斯文得像足了读书人。女子要更年轻些,约莫二八年纪,着一身淡黄衣裳,言谈举止带着几分江湖女子的英气,估摸还是位漂亮的女侠!马辰生吸了吸鼻子。客栈里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碰上几个特别的也算不上稀奇,他倒也不大在意。

    没过多久这对兄妹又出了客房,来到大堂用饭。此刻大堂里还较为清闲,马辰生闲来无事就同这对兄妹攀谈起来。

    兄妹俩姓李,常州人士。男的叫李承哲,女的叫李竹萱。此次外出是去探亲戚的,返回时路经江阴县,因旅途劳顿便决定暂作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

    马辰生听后心中有些不信。除非这俩兄妹从未出过远门,不然既是赶路,哪有人大白天午时未过就找宿头的,若是如此你俩何时才能到得了常州?料想他们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李竹萱倒是自己开门见山地点明了来意。

    “我说少掌柜,这县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让我们打发时间?”她笑起来带着少女的清甜,全然没了先前的蛮横。

    果然是来玩的——“广福庵呀!”马辰生没有丝毫犹豫地脱口而出,“今儿就属那最热闹。那些上香的、祈福的、还愿的都要排到寺门口去了。”

    李竹萱听罢立刻来了兴致。“那庙当真灵验?”

    “这倒不好说。本来烧香拜佛之事就是心诚则灵。不过看那儿香客甚多,料想还是有些用处。”

    还未等到他细说,马掌柜一声吆喝就唤了辰生出去办事。马辰生倒也爽快地拿了东西出去了。

    李竹萱笑眯眯地看着她哥哥,细声道:“哥,既然今日不用赶路,我们就去广福庵看看,如何?”

    “这个——”李承哲有些犹豫。“不妥吧。父亲听说叔父染病才命我俩去探望,想必此刻正在家中急等着回信。方才你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这才耽误了行程。如今又要勉力去游玩……思前想后,为兄总觉得此事不妥。”

    李竹萱翻了个白眼,正经道:“哥哥常说‘百善孝为先’?妹妹虽然身体不适,但终究算不得大病,哪里比得上为父母祈福来得重要。更何况今儿又是讨吉利的好日子,若不借此机会为父母求个平安,岂不是我们为人子女的不孝了。”

    “这——”李承哲思虑良久,“似乎也有些道理。”他的脑子向来不大灵光,李竹萱偷笑。

    广福庵内烟火缭绕,香客自是络绎不绝。行至大殿前,李竹萱只是向里望了一眼,见观音大士跟面一干的信男信女围得水泄不通,便早断了进去礼拜的念头,她本就不是一个有诚意的人。李承哲虽有不满,但自觉说不过她,也懒得多舌,只好跟着她闲逛。寺内金佛壁画确实精致,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李竹萱觉得实在无聊,索性走了出来。不由感慨,但凡天下寺庙古刹皆是一个模样。

    广福庵唯一不同的是它并非所谓的‘清净之地’,这倒让她很是满意。寺门前正对着一个湖,寺与湖之间是一条大街,街上行人不绝。今日恰逢十五集市,商贩都在这里摆了摊,吆喝叫卖,甚为热闹。

    那些玲琅满目的商品看得李竹萱心花怒放。逛了片刻之后,眼见一泥人匠捏的泥人栩栩如生,看得她好生喜欢,便吩咐那老头照着李承哲的模样给捏一个。老头见这位姑娘出手阔绰,二话不说就捏起了泥人,还应承着要给她捏一个大的。

    “老人家,那边是在干什么呢?”李竹萱手指着不远处树荫下聚着的一团人。

    老头略扫了一眼,笑道:“那边呀,是冥修先生在给人算卦呢。”

    “算卦?”她不禁挑眉,“准吗?”

    老头呵呵一笑,“何止是准呀,简直一神人,从没出错过,这里的人呀都说他是天下第一神算。”

    “还有这等事?那我还真得去找他算算。”李竹萱撇嘴轻笑,尽带嘲讽之意。她常听爹说,妖道阉人都是朝廷的祸害,败坏了朝纲,耳濡目染间她对那些妖言惑众之流亦是深恶痛绝。此番让她撞见了定要瞧瞧这些人究竟耍的什么鬼把戏,顺便再拆了他们的招牌,为民除害。

    老头听着她的话不禁觉得眼前这姑娘有些狂妄。“什么叫‘找’呀,人家都是用‘请’的。即便是你请,人家先生还不一定帮你算呢。他可是有规矩的,一日只算七人,每隔三日才出来一次,先生的号牌即便是你有钱都不一定拿得到。”

    还真是越说越玄了,李竹萱偏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当下便决定去一探究竟。拿过泥人后,她一把塞到了李承哲怀里。李承哲猝不及防地被她这么一推,连退了两步方才稳住,满脸莫名地看着李竹萱径直走到那片树荫下。

    树下摆了张八仙桌,两个长木凳,树枝上挂了一方白布,上书一“卦”字,简简单单,再无其他。李竹萱看着觉得除了那字写得不错以外也没什么特别,也不知道这人究竟神在哪里。可是围观的人却都站在八仙桌之后,毕恭毕敬,不敢稍有逾越。

    再看那个所谓的“冥修先生”——着实令李竹萱吓了一跳。对方既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耄耋老人,亦非清风道骨之士——而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布衣少年。

    少年人一身白衣道袍,白衣如雪不染微尘,玉簪挽发,仙风清逸。他一手拿着未展的折扇颇有玩味的抵着掌心,笑得温文尔雅,双目明亮有如琥珀般温润,又似琥珀般带着沉淀千年的深邃,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他看不透的。面对这样的人,李竹萱也有些好奇。

    此时正巧有一位妇人拿着号牌过来,他接过号牌随手放入了身边的布口袋,折扇在前面点了点,示意她坐在对面。

    妇人也不多说什么,一坐下就只管哇哇的哭诉:“先生,求您帮帮我家相公吧。他都病了近十日,一直未见好转。以前信女天天在家吃斋礼佛,每逢吉日便来广福庵上香拜菩萨,甚为虔诚。结果还是逢此不幸,先生你可一定要帮我算算,看看我家相公的病何时方可好转。也免得信女日夜担忧,整日以泪洗面。”

    冥修先生甚好耐心地等她说完方才悠悠然道:“既是问病情,帮你算个金钱卦如何?”

    妇人颔首回道:“甚好。”

    先生取过纸笔,写下所问之事,又交予妇人六枚钱币,嘱其摇晃数次后置于桌上。他看着桌上的钱币,用折扇的一端将其理成一条排好,似有所悟的张了张嘴,却又没说什么。李竹萱看那钱币朝上的一面四同两异——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冥修先生看完卦象又掐指算了起来。就在众人屏息等着他说结果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响,他展开了折扇,扇面上空空如也。他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笑道:“虽说夫人平日虔诚,然府上仍有过不恭之事。”他笑得神神秘秘,好像方才真算出了什么。

    妇人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不会呀,我和相公都是行善积德之人,从未做过得罪神明之事。”

    “你再好好想想,也许在一个月之前,或者非你夫妇二人,而是家中其他人。”他也不点破,只等着她自己领悟。

    妇人想了半天才恍然:“确有过一件事。半年前,幺子无知,把我供奉的菩萨误以为普通泥塑欲拿去玩耍,幸得被我阻止……先生所指的是否是这件事?”

    “唉——”他不说是,也不说否,只是一声叹息。所叹是为他人,而非为己,“菩萨是你请回府中的,却又如此戏弄,自然会降灾于府上。尔夫乃一家之根本,这劫自然会应在他身上了。”

    原来是遇了劫,还是大劫。一听说自家相公没得救了,妇人吓得脸色发白,急得眼眶通红。周围的人或指责,或怜悯,窸窸窣窣的响成了一片。

    冥修先生却是仔仔细细的理好他的扇子,不紧不慢地安慰道:“夫人也不必太过焦虑,先前不是问过一卦吗?这卦象是好的。”折扇空指向桌上的六文钱。

    “此卦乃雷水解卦,下坎上震,异卦相叠。震为雷,为动;坎为水,为险。险在内,动在外,静极而动,万象更新。是以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过宥罪——一切消除,是为解。由此看,你家相公此劫虽有一番辛苦煎熬,然欲待得药到病除也并非难事,需的是巧遇贵人。”

    “贵人?”妇人身体前倾问得有些匆忙,“那要如何才能巧遇这位贵人?”

    冥修先生晃晃手中的扇子,依旧笑得温和:“今日已为夫人问过一次神明,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以免劳烦了鬼神。”

    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对方哪肯罢休。“先生,您就代我跟神明说说,我愿多给些酬劳,您就帮我问问,只要知道那位贵人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就好……先生,您一定得帮帮我!”先生也很无奈,微微蹙着眉,却又抵不过对方的苦苦哀求,只好又帮她掐指算起来。

    李竹萱作为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楚,不禁嘀咕着:“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多谋些钱财。”

    话刚说完,身边一公子立刻纠正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酬劳并非给先生,而是孝敬鬼神的。先生自是分文不取,可是鬼神哪肯呐。你去庙里烧香拜佛,遂愿后免不得还得捐些香火钱还愿咧。”李竹萱侧过脸去,懒得理会他,且听那位冥修先生又说话了。

    “先前那一雷水解卦,震上坎下,解曰‘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其意为利于西南行,既然你目标已定,则宜早行,早行吉利。方才我又算得你相公贵在壬。壬在坎位,为阳,属水。你可在明日鸡鸣之时出南门,向西南走,见一河,其人便住在水之阳面。找到这个人,你相公便可药到病除。”

    冥修先生的话向来不假。妇人听后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之后方才离开,周围众人皆称其神。唯有李竹萱轻蔑笑道:“我道他哪里是神机妙算,不过一故弄玄虚的术士罢了。我就不信照他说的做了,那位相公的病就当真能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冥修先生和周围的人听得清楚,“若你真是神人,就帮我算算,当真灵验,我就信你。”

    听得这话,站在旁边的一位大婶就不乐意了。“这小丫头真不厚道,拿不到号牌就死皮赖脸的缠着先生帮她卜卦……如此也就算了,竟然还出言侮辱先生,实在过分!”周围好事的人听得这话又跟着叽叽呀呀的闹腾成一片。

    冥修先生倒是个极具涵养的人,不但没有与她计较,还抬手制止了众人,温言道:“无妨无妨,这位姑娘是远道常州而来,既是远客,就容在下破例为她算上一卦好了。此卦并不算在今日七卦之内。如何?”他的目光看向众人。之前还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兴的人,现在却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不语了。

    不知何时到此的李承哲见此景不觉由衷赞道:“先生果然厉害,竟算得我兄妹二人来自常州。”他为人单纯,也不管自己此时说出这句话有多突兀。

    对方看着他摇头笑了笑:“实非在下算得,乃是听口音听出来的。”他的视线由李承哲身上转到了李竹萱身上。李竹萱几乎要被这个丢脸的哥哥气到吐血,恶狠狠地瞪了她哥一眼。李承哲见到妹妹的白眼只好知情识趣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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