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患如虎

    wed feb 11 22:51:16 cst 2015

    此时正值寒冬，而荆楚又素来是风雪莫测之地。不知何时天空中竟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一时不知所措的老幼，对于时才的遭遇本就还有些摸不清头绪，只道是这位匪爷在耍弄自己，因此虽然张孝正说了让他们走，却并没一人真的动身。

    张孝正本就是被胡炜昇出其不意的带到了这里，故而身上的衣物本就单薄得很，加之之前的打斗早已让衣衫破烂不堪，此时一阵寒风掠过，只激得张孝正瑟瑟发抖，咬着牙对着人群挤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们放心去吧，我并非歹人！”

    卧冰求鲤的典故之所以感人至深，其中很大的原因在于寒冬腊月里天寒地冻，能够卧于河岸上十分不易。　而今天的张孝正也是个凡胎肉骨，自然也是受不得这般严寒的，加上之前的刀伤，所以本来紧绷的神经随着众人的离去而放松了下来。

    那群老幼缓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心中自然是又惊又喜，三两成群的相互搀扶着、闲聊着。就在此时，一个走在后面眼尖的妇人叫了起来。“你们快看，那汉子好像昏了！”

    黑暗之中，张孝正只觉得头重脚轻，虽然明明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在动，却又怎么都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好似又被黑白无常丢进轮回台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张孝正的在恍惚中发现自己似乎又能动了。随着他手指的摆动，身边传出了一声急促的女声“快来人！张相公醒啦！”，张孝正循声望去，由于视力还有些模糊，只看见一团人影从房中奔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也不知是外面早已有人守候，还是这些人本就散落得不远，女子才出了屋子，就有数条人影闪了进来。此刻张孝正也已经清醒了许多，眼睛看东西也不再模糊了，只见进来的这些人中为首的是个黄脸汉子，明明正值壮年，却显得如同土狗一般瘦弱，丝毫没一个男人应有的气势。

    黄脸汉子看张孝正欲起身，赶忙抢身上前来搀扶，嘴里喊道：“恩公慢些动，莫要伤了元气！”脸上也满是关怀之意。

    张孝正盯着这汉子看了半天，虽然觉得此人眼熟，却又叫不出这人的名姓，只得是略带尴尬的问：“你们是？”

    黄脸汉子笑了笑，脸上满是质朴，他一手摸着鼻子，一手抱着肩，“俺是赵三啊！是赵家村的里正，之前俺去郡里买菜时被税官欺压，还是您帮俺解得围呢！您怎的忘了！”

    张孝正虽然没能想起眼前这汉子来，可从他的言谈和动作来看，应该不是什么恶人，或许是自己的身子虚弱，加上这之前的张孝正又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主儿，所以对待这人并没什么特殊的印象。

    “哦，原来是赵大哥！区区小事不必挂怀，敢问我是如何到的这里，此地又是？”张孝正虽然知道自己曾经施恩于对方，却也并不倨傲，言语间反倒带着几分谦逊。

    赵三咧着嘴笑道：“您是被俺们村的那群老幼们带回来的，这里是俺们赵家村。”

    众人的记忆似乎在赵三的叙述中被回到了三天前。原来那日张孝正被发现昏厥后，这群老幼在是否把张孝正带回村子施救一事上，还起了一阵争执。最后有好事者掀了张孝正的面罩才知道了其真实身份，故而众人不再犹豫，协力将其带回了赵家村。

    或许是张孝正命不该绝，又或者是因为有了前任替他死过一次，明明是伤寒已然入骨，又在厮杀中受了重伤，最终还脱了力，可却仍在毫无救治的情况下熬了数个时辰。就连隐居在赵家村的名医见了也直叹张孝正的命硬。

    在赵三的讲述下，张孝正基本上了解了赵家村的情况。这赵家村本是个凤栖郡边陲的小村，因与河吉郡接壤，因此也算得上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平日里若是有了什么匪患灾害，两郡便相互推诿，没一个肯出力帮扶这小村子的；可一旦遇到了什么丰收节庆，两郡却又争着抢着要认下赵家村。因此赵家村也就成了土匪的后院，有事没事都来骚扰，一来二去，村民忍无可忍，便纠集起来想要反抗，可几战下来，村里的壮劳力不是被抓去山寨，就是被殴打致残，最后赵家村只剩下引颈带戮的份。

    这些事其实张孝正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即便是前世的张孝正也曾听过不少这类官府无能导致百姓涂炭的事迹，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却实在是另一番滋味。休养数日后，张孝正对于赵家村也有了深刻的认识，对于百姓所遭受的诸多苦楚，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若是上辈子的张达遇到这类事，或许还可以利用自己曾经的刑警身份，或者托托关系，让这些人或者牵走或者被保护起来。可如今，他也不过是个书生而已，虽然有些小功名，在府台大人那里也算是有些脸面，可若是自己去请府台责令凤栖郡守处理此事，　只怕也是于事无补，最终官府应付了事，倒霉的还是这赵家村的村民。

    清晨，张孝正站在村子后山的崖壁上，看着日出，眼见红日升腾，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经过他这几日来的梳理，他发现自己并不在任何一个历史时空，这里应该是个独立存在的空间或时代。其整体布局大致分为二十余国，其国号竟与中国历史上的各个朝代相互重合。

    就比如此时他张孝正所处的这个凤栖郡，它就是归属于明国的一个郡。而明国开国皇帝竟也叫做朱元璋。通过判断，张孝正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自己所处的时代就好像是网络游戏里虚构的时代，是个将中国各个朝代完全融合了的时代。

    有国家自然要有疆域，而这么多的国家直接导致了各国虽然疆域广阔，却是摩擦不断，因此这个时代又有些接近曾经的战国时代。按张孝正的总结，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自己掌握的历史完全没有作用，又全部都有作用，因为这个时代里，严嵩可能会是个好人，岳飞也不一定是个忠臣，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可所有的一切又都有迹可循。站在崖壁之上张孝正心里感慨之余，忽然想到，这世间最倒霉的、最无辜的终究还是百姓，既然上辈子自己没能做个匡扶社稷、安抚黎民的大人物，这辈子就绝不能再留遗憾。

    想清了这一节，张孝正满腹的思绪顿时化作了乌有，在他看来，这时节什么都不好做，自己想再多也没用，当今最重要的就是拯救百姓，所以他要从赵家村开始做起，首先让村民不再受匪患滋扰。

    当张孝正找到里正赵三说出希望再次剿匪时，赵三那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红晕，搞得张孝正差点问出那句经典的“你脸怎么红了？”

    在听完了张孝正的见解后，赵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恩公您对俺，对俺们赵家村都如同再造。按说，您的话，俺们就该奉若圣旨一般，可您也看见了，俺们村已然打穷了打没了，想要打土匪，起码也得有些人力啊，您看我们这儿，能算劳力的加起来都不足二十人，哪来的本事对抗土匪啊！”

    张孝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赵三，他心里明白赵家村的人不是不想抗匪，而是真的打怕了，眼前的赵三说的也不是假话，如果自己能有足够人马，他赵三多半会第一个去剿匪。可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张孝正无名无权，不过是一节布衣，又如何能够抗击土匪呢？

    赵三见张孝正沉默了许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白张孝正是真的为自己村考虑的，如若不然，他只需拍拍屁股走人，何需在此吃苦受罪。虽然张孝正是个穷秀才，可这却不代表张家就是个小门小户，如今他作为“老爷”却跑到这里和这群下等人同仇敌忾，说到底他张孝正还是想帮自己的。

    “恩公，俺想起来了，您若真想帮俺们村，有一个人或许真能解决眼下的难题，只是不知恩公是否愿意……”赵三的语气有些扭捏，显然是思量再三才决定说出来的。

    张孝正听说有人能帮忙，眼睛都放了光，忙问：“你且说说那个人是谁？”

    赵三犹豫了一会，垂着头道：“如今在临县驻扎的柳州司马张大人，他为人任侠，或许能够帮俺们平定匪患，只是俺也听说过您家的家训，即便是父子，只要是过了弱冠之年，便绝不能再让族人帮忙做事，只怕您……”

    张孝正也忽然间想起了这件事，原来张孝正本是荆楚道的道会荆州人士，张家也算是荆州的望族，家里多位族人是高官显贵，可奈何有家训在，所以张孝正年纪尚幼便出来求学，不得接受族中一丝帮扶，这也是他在凤栖虽然树敌与富户，富户却始终对他无可奈何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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