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亡国

    wed feb 25 16:26:30 cst 2015

    妫居峰是一个特别的奴隶，他似乎不受什么限制，墙垒上的士兵似乎对他也比较客气。他在井田中一连居住了二十多天。这段时间里他和铁超交流并不多，倒是从众奴隶口中了解到铁超近一年来的事情，而铁超也从何八口中大概知道妫居峰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这片地方共有一百三十个大小不一的井田，所有井田同属于一个领主——关和道。关和道是一个相对温和的领主，他不但对领地内的平民比较公正，而且对奴隶们也相对宽容，很少发生随意打杀奴隶的事情。十多年前妫居峰来到关和道的府邸请求作为关和道的契约奴。这个世界的奴隶分两种，最普遍的就是像何八这样世代为奴的农奴，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一辈子只能做奴隶，别无选择。如果一个农奴有所期望想摆脱奴隶的身份甚至想成为像妫居峰那样的契约奴都会被无情打杀，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另一种奴隶就是像妫居峰这样的契约奴。契约奴在与奴隶主约定的时间内个人完全属于奴隶主，奴隶主对契约奴有绝对的控制权和生杀权，但约定时间一到即自动解除主奴关系，成为一个平民。平民的身份比奴隶高一个等级，在很多领主眼里，社会最底层的是平民，而奴隶则根本就不算是人的范畴，因为领主可以随意决定奴隶的一切，包括生死！在领主眼里奴隶就跟牲畜并无二样，但领主却不能随意决定一个平民的生死。许多平民迫于生计成为领主或富贵人家的契约奴，而契约奴中大部分的后代最后变成了农奴！

    关和道领主对奴隶的奴役似乎跟别的领主不一样，他喜欢任命一个奴隶来管制他的奴隶，这个奴隶被他称为“官奴”，即奴隶中的官一般。妫居峰成为契约奴的那刻起就被关和道任命为官奴，因为他从妫居峰身上看到了一股与平民身份并不协调的气息，他知道这样的一个官奴必定能平息井田中所有的奴隶暴动。妫居峰确实也不负关和道的期望，在妫居峰的管理下，他所有的奴隶都非常安分，很少发生相互械斗的事件，这使他的损失大大减少了许多。

    妫居峰在每一个井田都居住一小段时间，他本身也是奴隶，但是他有出入井田的自由权限。妫居峰作为官奴以来得到了各个井田的奴隶的信任，绝大部分奴隶都非常服从他的治理，他甚至可以代领主处治一些犯错的农奴。

    夜晚，何八说完妫居峰的事情后依然在铁超面前不停地絮絮叨叨，那声音就像一群苍蝇在围着铁超转一般，甚是难受。最后铁超不得不逃出奴舍，以求一份安宁。看着井田墙垒上心不在焉的士兵，铁超心里在盘算如何逃出去而不被再次抓回来。他知道，一旦被抓回来等待他的就只有砍头示众。农奴制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制度，在这个制度里本身就没有任何人性以及怜悯，有的只是残酷与血泪。铁超深深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这时他听到了后面有声声音“为何叹气？”

    铁超回头借着月光一看，说话的正是妫居峰。铁超对此人甚是戒备，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以他表现出的特质，他完全没必要卖身为奴！根据铁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认为，只要妫居峰愿意，他完全可以成为领主得到封地！但是妫居峰却卖身为奴，成为一个契约奴！因为这个身份一旦解除不了，以后世代只能作为农奴永无翻身的机会了。这样一个人，铁超能不防备着吗？他对妫居峰笑笑，摇摇头说道：“没，只是觉得这么大了没个女人，所以叹气。”

    妫居峰看着铁超笑笑，说道：“恐怕世上还没这么一个女人能承受得了你这声叹气吧。”

    铁超心头一跳，立马又笑着说道：“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达到我期望的了。”

    妫居峰哈哈大笑，说道：“也许吧。”说完转头走了，临走时又抛下一句话，“老太婆终究会死的，到时候你的女人就来了。”

    铁超愣愣地看着他走远，心中拿捏不准他的话所要表达的意思，低声咕嘟一句：“这家伙到底想怎样？”

    这次妫居峰到这个井田居住的时间特别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长。众奴隶认为妫居峰对他们另眼相待，心中甚是高兴，干活都比往常卖力许多。这段时间铁超甚是小心，何八啰里八嗦的话他都不再排斥，直到一天妫居峰离开了井田。

    过了一个月后，突然有士兵点名要铁超上去。铁超心中一紧，知道大概是因为妫居峰，然而无论如何，这次也是一个逃离的机会！然而铁超觉得特别意外，因为士兵押着他到了一座非常豪华的府邸前。通报过后，铁超被带到一个房间，并被绑在一个固定的椅子上。铁超皱着眉头看着这椅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就像执行电刑的样子，只是这个世界没有电而已。

    不久一个老头走了进来，他围着铁超打量了一阵，说道：“妫居峰告诉我说你可以作为一个官奴。然而我怎么看你都一般般嘛。”

    铁超并不答话。那老头接着说道：“我是领主的管家。按理说你这样低贱的农奴是得不到我的召见的，然而领主说过，要给妫居峰充分的自由和配合，我勉为其难接受他的意见。但是你似乎并不懂得怎么做人。”

    铁超说道：“我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谈何懂不懂做人？”

    老头嘿嘿一笑，说道：“机会有，看你如何把握了。”

    铁超突然在想：难道妫居峰有油水给这个死老头不成？要知道他可仅仅是一个契约奴而已。铁超想了一下，说道：“我的命属于你的了。”

    铁超知道他说这句完全就是屁话，但是他现在除了这条命真的没别的东西了。他需要的是自由，如果没有相对的自由，那么根本就谈不上别的。

    老头看着铁超嘿嘿一笑，道：“小子还没蠢到家。不过，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为领主服务的。”

    铁超看着老头，觉得他表现出来的只有贪婪与阴险。老头走出房间后不久妫居峰走了进来。他解开铁超身上的绳子，说道：“跟我来。”铁超很诧异，他实在想不到妫居峰居然有这么大的权限能在这府邸中自由出入。妫居峰把铁超领到一个树林里，道：“如果你想跑，那么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铁超古怪地看着妫居峰，并不说话。妫居峰接着说道：“你看这里风平浪静，其实这里四周都有暗卡，就是预防奴隶逃跑的。这个领主的庄园表面是如此的平和，不发生随意鞭打奴隶的事件，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严刑酷法。”

    铁超默默地听着。妫居峰带着铁超继续走。山中树林很是茂密，杂草丛生，似乎领主并不想开垦这一片山地，甚至连木材都不从这里砍伐。走了好一段路后茂密的山林逐渐变得稀疏起来，是一片石山。铁超跟着妫居峰来到石山上的一个洞中，山洞似乎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东西不多，但都很干净整洁。铁超问道：“这里有人居住？”

    妫居峰答道：“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我并不是每天都在井田中的。今晚你先在这里住着。”说完他不再说话。

    当夜幕降临时，妫居峰说道：“交班了。”

    铁超觉得这句话很是莫名其妙，并不搭话。妫居峰接着说道：“我一直在寻找，寻找可靠的伙伴。”他转头看了看铁超，继续说道，“如果我看错了，那么是我活该。你并不甘心一辈子做奴隶，是不是？”

    铁超盯着妫居峰看，良久，点点头，说道：“是人都不愿意。”

    妫居峰笑笑，说道：“如此说来山下那些都不是人，只是行尸走肉而已。”他顿了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错，他们确实不是人，毫无思想，每一个人都对奴隶主感恩戴德，认为是奴隶主赐予了他们一切。他们欺凌弱小却畏惧强权。嘿嘿，他们怎么能称之为人呢？”

    铁超非常惊讶地看着妫居峰，感觉他活端端就一个极端分子！然而，铁超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山下井田里的人都只是行尸走肉而已，对有权势有地位的人极端奉承，面对弱小的人他们却又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铁超没说话。

    妫居峰接着说道：“十几年来，我每个井田每个井田的寻找，奴隶死了一批又一批，新人换了一伙又一伙，但是都没遇到一个可靠的伙伴。”他盯着铁超，继续说道，“直到遇到了你！”

    铁超瘪瘪嘴，并没说话。山洞里的话语沉寂在黑夜的沉默中。

    过了许久，妫居峰问道：“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伙伴？”

    铁超问道：“什么样的伙伴？”

    妫居峰立马说道：“生死与共的伙伴！”

    铁超沉默，他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山洞里又陷入了沉寂。

    铁超说道：“想不明白你。”

    妫居峰缓缓说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铁超说道：“我并不想莫名答应你什么。”

    妫居峰想了良久，说道：“你是不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铁超一愣，不说话。妫居峰说道：“世间传说神话战争以前只有一个世界，后来众仙神合力把世界共分成了九个，称为九州，而我们这个世界就是第八州。”妫居峰嘿嘿一笑，接着说道，“这只是传说，世人也当故事来说。但是，我知道这也许是真的。”

    铁超问道：“为什么？是因为看到我？”

    妫居峰摇摇头，说道：“不！在你出现之前我就相信有九个世界，我们这个世界只是其中一个。不过，这已不是我所关心的了。”他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祖上是王族，统治着这片土地，享受着这一片土地的一切。然而到了六百年前的某一年，这一切都变了。据家族传承下来的说法，那一年突然出现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军队，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那支军队横扫我们的国家，最后攻下都城零都城。当时零都城一片混乱，敌军到处搜捕王室成员。我祖上在部下的护卫下逃了出来。”

    说道这里，妫居峰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了一首歌，歌声是如此的低沉如此地悲哀。铁超沉默地看着妫居峰，借着月光，他看到他脸上那悲伤的神情，但同时却给铁超一份坚强的感觉。

    妫居峰唱完后，缓缓地说道：“这首歌在零都城失守后士兵们唱出来的。后来，我们王室家族一代接一代地传唱，要求我们铭记着我们才是这片土地的王族，我们必须要完成光复祖业的使命！”

    铁超看着妫居峰，并不说话。因为在他心中，他并不想臣服于任何人，自由对于他来说比一切都重要。

    妫居峰说道：“祖先寄希望于国老院，他们在亲兵的护卫下赶到国老院，希望国老院能主持公道，还我国土。”

    铁超莫名其妙地说：“国老院？什么东西？”

    妫居峰看着铁超，笑笑，说道：“国老院是周室的代表。他代表着天子统治这个世界，而天子，据说居住在九州。”

    铁超一愣，说道：“九州？”他想起嫣儿说过他来自九州，而妫居峰却说天子居住在九州。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天子姓什么？”

    妫居峰说道：“姓姬。”

    铁超一愣，姓姬的天子，想了良久他才笑了笑，原来从小只知道文王武王，早就忽略了他们到底姓什么。他们确实是姓姬，封神榜里不是说着那个武王叫姬发么？然而，他们不是几千年前的人吗？他一愣一愣地，一阵苦笑，自顾自地说道：“这下玩大发了，别人穿越都是到明朝清朝这种好朝代，我呢，直接到了四千年前的周朝！”

    妫居峰莫名其妙地说道：“什么四千年前？”

    铁超说道：“难怪全是农奴，原来这是是四千年前的农奴时代啊。”

    妫居峰很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说话都很莫名其妙。他说道：“三千多年来国老院一直代周天子掌管这个世界，主持着这个世界的终极公道。然而，当我祖上到国老院申诉时却被国老院置之不理。”

    铁超突然道：“什么？你说什么三千年？”

    妫居峰奇怪地看着铁超，说道：“周天子拥有天下已经三千多年了，这个是天下共知的事情啊。”

    铁超心中盘算一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并不是狗屁穿越到周朝了，而真的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依然供奉着天子的世界。想到这，他无奈地笑了笑，并不再说什么。

    妫居峰说道：“国老院给我族老祖的解释就是：那军队是天子自九州派来的，国老院无法违抗天子意志并要求老祖放弃申诉。”顿了顿，他看着铁超说道：“我的一切都已告知你，我请求你帮助我完成我的使命！”

    铁超皱着眉头，留百年前？周天子？九州？又对不上了。如果自己的世界就是九州的话，那么当时的天子应该是明朝或者清朝的皇帝而不是周天子吧？铁超并没有说这些，因为他并没有搞清楚这些情况，而且，总觉得不能对眼前的妫居峰完全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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