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匹诺曹（一）

    thu aug 28 21:57:56 cst 2014

    第一眼看到橱窗里这个木头小人的时候，我就感到非常得异样。至于到底是异样在哪里，却说不清。

    从两周前开始，每天下班回家经过这家不足二十平方的木雕店都会情不自禁地被橱窗最右边摆着的这个彩色木头小人吸引住。

    小人身高不足三十厘米，头方方正正，一根笔直的鼻子突兀地从脸上戳出来，嘴角微微上翘勾出了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身上穿着件红色汉服，一根黄色的衣带整齐的系在腰间，赤脚微踮，就像在是在翘首等待未来的主人将自己带走。

    “喜欢就买走吧。”一个柔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木雕店的老板，一个看上去约摸三十岁的美丽女人。搞木雕这种动刀的技术活儿的居然是个女人，我倒是颇感惊讶的。

    “只是比较感兴趣。”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总觉得在这种温文尔雅的女人面前自己就像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

    “二十块钱，带走吧。”

    “这么便宜？”这年头随便喝杯茶就这个价钱了，没想到这手工制作的精美木雕竟然会如此廉价。

    老板笑了笑，“木雕这种东西，不光需要有人看得上自己，它们自己也是要选择主人的。你和它看上去很有缘，不如你就带它回去，也算相互了却一段因缘。”

    我看了看橱窗内的木头小人，终于还是点了头。

    就这样这个有些异样的木头小人被我装进挎包带回了家。

    我将它端端正正地摆在房间窗台边的桌子上，给它取了个贴切的名字，匹诺曹。

    但是长鼻子的匹诺曹来的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在我书柜最上方摆了十多年的一个老花瓶莫名其妙地碎了。而那个本来属于它的位置，站着长鼻子的匹诺曹。

    我下班回家看到这一幕，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并没多想，三两下收拾起花瓶的碎片裹上胶布装进塑料袋提出去扔掉，回来时正好在楼梯口碰到住在我家楼下的张修。

    “你今天去过我房间？”我随口问道。

    他揉揉眼睛斜了我一眼，“我脑子还很清醒。”

    “哎……”我叹口气，不知道这人今天又犯什么病了。

    我回到房间把匹诺曹从柜子上拿下来。它脸上那抹本就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又淡了几分，就好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悦。

    我借着台灯灯光擦拭着它底座上沾染的灰尘，“小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可是你就不怕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么？”

    它不答。自然是不答，若是真的开口说话了，那才真是稀罕事。

    “还是回你该呆的地方去吧。”我把它放回台灯边。

    真是个极其精致的小人，雕刻、上色以及身上的毛发，每一处都做得极其细致。这样一件甚至可以被称为艺术品的木雕，竟然只花了我二十块钱，无论怎么想都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但事实上，这桩买卖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四天后，长鼻子的匹诺曹再次站在了书柜最上方那个到处都是灰尘的阁子里。

    即便是迟钝如我，现在这状况也会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我踩着凳子把它从柜子上拿下来，握在手中不知该如何处置。它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怎么会连续两次自己跑到别的地方去？或许是有谁在恶作剧？这屋子就我和张修两个，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无聊到跟我开这种玩笑的人。

    “你今天去过我房间？”我这次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勾着嘴角笑了笑，“你就那么希望我去你房间？”

    “哎……”我再次叹口气，一个人回到楼上呆着。

    这次我没有再把长鼻子的匹诺曹放回原位，而是将它留在了它想呆的地方。

    “这样你就高兴了？”我对它说，又或许只是在自言自语，“那上边儿到底有什么好呢？你就那么想呆在那里？能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成什么妖精么？”

    它依旧不答。

    我叹叹气，转身坐到椅子上看看电脑上有什么新消息。

    果然，什么都没有。本来就不多的几个稍微有点联系的朋友，最近也像人间蒸发了似得，再也没出现过。

    我稍稍洗漱过后便躺到了床上。

    明天是星期天，终于能够好好睡个懒觉。公司最近总是加班，让人根本没办法休息。没准那长鼻子的匹诺曹就是我自己夜里梦游起来给放到柜子上去的。阿q精神好像总在我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丝违和感。

    也许是近来太劳累，没躺多久我便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吵醒。

    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我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只能靠窗户透进来的几许昏黄灯光依稀辨认出屋子里的摆设。

    “嗞嗞嗞”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应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柜子的位置。具体地说，是柜子最左边靠上的位置。

    没过多久，嗞嗞声变成了咔咔声，在屋子里回旋不绝。

    我有些害怕，赶紧拉开灯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在灯光照亮房间的一瞬间，奇怪的声音消失了，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又是我的错觉？

    我好好打量了那个木头小人两眼，它似乎也在打量着我，带着那种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我被看得脊背发凉，赶紧腾身而起，一把将它扔进了桌子抽屉。

    这样仍觉得不够放心，我又翻出一个黑色的三角形符箓压在枕头下面，这才安心睡去。明天一定要去那家木雕店问清楚这小人的来历，顺便将它还回它真正该呆着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我忍痛放弃大好的睡觉时间特意赶去那家木雕店的时候，店门已经被一把大锁锁得严实，边上还贴着一张店铺出租的告示。

    这店不是开得好好的么，怎么几天不见就关门不做了？

    这下我想找个人问问清楚的意愿也泡汤了。

    我伸手从袋子里抓出小人，不知该怎么处置，这种邪乎的东西也不敢随便送人，最后只好拿张报纸包着，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件事到这步算是结束了吧。

    我长舒一口气，这感觉真好，就像甩掉了一个常年压得我打不直脊梁的包袱，似乎周遭的雾气都少了几分。

    回到家心情大好，心血来潮地跑去菜市买了条鱼。张修很喜欢吃鱼，看他最近帮了我不少忙的份上，也借这个机会好好犒赏犒赏他。

    “今天什么日子？”他不解。我像这样好好待他虽然不能说是屈指可数，可也确实算是为时不多。

    “问这么多干嘛？给你吃你就吃，多说无益。”我抡起锅铲把烧好的糖醋汁倒在刚才炸好的鱼身上。

    我会做的菜不多，做得好的更少，唯独这道糖醋鱼做得几乎能称上专业水准。这也算张修的福分，不然像他这种从来不进厨房的人，一辈子也别想吃到这么正宗的糖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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