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匹诺曹（二）

    fri aug 29 21:19:22 cst 2014

    吃过晚饭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还不到九点就困得睁不开眼，只好拖着身子勉强爬回床上。

    最近瞌睡好得不正常，只要是没人吵，我能一次不醒地睡它十五六个小时。

    然而没睡多久，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我手心一凉，赶紧拉开床头的灯，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个被我丢在五六条街之外的长鼻子匹诺曹又回来了！它就像昨晚一样似笑非笑地站在柜子的最高处，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若我没理解错，那眼神应该是在责问我，为什么丢掉它。

    我浑身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柜子边，一手将它抓下来狠狠地扔进垃圾袋，再牢牢地系住袋口，就好像它有能力从任何一个细小的缝隙钻出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再也睡不着了，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股凉风从窗户灌进来，人也被吹得格外精神。

    这坨木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明白，我不过是个恰巧遇上这个诡异小人的倒霉蛋。那个温文尔雅的女人一定是知道什么的，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是她搞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然而，现在这种状况，我却没办法找她问个明白。

    匹诺曹还在袋子里发出有规律地咔咔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呼吸，一口一口吮吸口袋外面的我身上散发的难以掩盖的恐惧。

    “你不喜欢我了吗？”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袋子里传了出来。

    我听到声音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心脏立马缩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不喜欢我了吗？”袋子里又飘出一个类似六七岁小孩的稚嫩童音。

    我不敢回答。一个木头做的小人像这样大张旗鼓地问你问题，你怎么可能敢回答！

    “哈哈哈哈哈……”一阵拖得很长的笑声回响在我的房间，袋子似乎随着这声音微微动了动，但很快便停了下来，“为什么丢掉我？”

    为什么丢掉你，只要是个正常人遇上这情况都会丢掉你吧！

    不过这般情景下光吐槽有什么用，到头来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而这小人也依然在袋子里发出些令人浑身冰凉的声音。

    “呵呵，我本来不想害你，可你终究也跟之前那些人一样，一时好奇过后便会无情地将我丢掉。”小人话音突然一硬，只见我栓得密不透风的袋口已经被它撑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坨黑色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那个洞里伸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个长着长发的人头！

    我吓得双腿发软，刚一起身想往门外逃就自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下巴重重地嗑在地板上，意识模糊间感觉好像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溢出，疼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待我能再次看清那东西时，它已经整个身子钻了出来，左腿微弯地站在我面前，歪着头，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无神地盯着我，嘴角勾出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身上的红色汉服破旧不堪，那根黄色衣带几乎已经断成几段小节，一双青白的脚微微踮起，仅靠足尖的力量支撑起整个身体。

    跟它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的心几乎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它凝视了我几秒，头慢慢歪向另一边，发出之前那种咔咔咔咔的声音，“我杀了这样的你，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我已经吓呆了，一阵阵血腥味不断地涌入我的鼻腔，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股咸涩的液体，这种状况下，我怎么可能还能雄赳赳气昂昂地喊一声老子有意见！

    “她有没有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答不答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

    我定睛一看，是张修。

    他手上捏着把丝线状的东西，打着哈切缓步踱到我边上，低头看了我一眼，撇撇嘴一脸嫌弃，“大半夜不睡觉你究竟在这儿瞎折腾什么？”

    我没力气反驳，他现在说再多难听的话也没关系，只要他人好好地呆在这儿我就该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感激不尽了。

    那从袋子里钻出来的东西见到张修，像是丢了魂一般再没了刚刚的神气，颤颤巍巍地想往袋子里缩，可张修哪能由着它那般如意，一个跨步上前，拉开手里的丝线状物体用力一掷，那些丝线便像有了生命一般往它身上缠去。

    那东西毫无招架之力，一边用尖锐得刺耳的声音尖叫着一边向张修求情，“大人饶命啊大人！我不知道这愚人有大人守着，不然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张修不管它的花言巧语，手指牵引着那些丝线用力一收，那东西便像腊肠一般被栓成了一坨烂肉，再不能动弹一步。

    “本打算放你一马，可你自己非得找回来，这该说是我饶你一命还是你自己饶自己一命呢？”语毕，张修一使力将那团烂肉拉向自己这边，到手中时那团烂肉已经变回了那个长鼻子的小人，只是周身都缠满了黄铜色的丝线。

    张修不情不愿地帮我处理了下伤口，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下巴上摔了个将近五厘米长的口子。

    “方越啊方越，你说你这都不用别人出手就先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倒还真是用的一手好苦肉计啊。”他拿起小剪刀剪断我下巴下面用来固定消毒纱布的胶带，眯着眼睛不遗余力地奚落道。

    “你说句好听点的话会死啊？”我一把挡开他的手，奢望他这种人说安慰人的话，我自己才是精神不正常了吧。

    “自己总是什么鬼东西都往家里捡，这下还怪到我身上来了？”他将双手挽在胸前，一脸让人不舒服的笑容。

    “我要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还能往屋里带？”他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能有他那种洞察力吧，但是，“那个，到底是什么？”

    “用来寄魂的小人。古时候有些大户人家喜欢买穷人家的小丫头回去养成小人，便能保家宅平安财源广进，不过绝大多数传到两三代以后就会落得副极悲惨的下场。”

    “怎么养？”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落得如面前这个木雕小人这般模样。

    “那些丫头被喂食死婴的血肉养到6岁，主人家便给她穿上红衣请一个巫人带走，这巫人会找个至阴之地将女孩放血致死，然后将那些血风干，碾磨成灰，将灰分成五部分，其中四部分用槐木盒子装好埋在主人家宅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剩下的一个则被锁在这个槐木刻制的小人身体里。说起来也是可怜人，若不是它非得取你小命，我本也不打算对付它，到底是被执念迷了双眼，做尽错事。”张修说最后几句时声音很小，我几乎没听见。

    听了他的解释，始终觉得心里面空空落落的。一个本该有自己的童年，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家庭的女子，却因为别人的一时贪念落得如此下场，这世上如此的事发生过多少，或是正在发生多少，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在乎呢？

    “快天亮了，”张修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打了个哈欠，“我去睡觉了，你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可不想多……”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隐没在了通往地下室的小道里。

    忘了说一句，张修住在我家楼下，是个整天无所事事的道士。

    ——《匹诺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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