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声音（四）

    sun sep 07 23:02:58 cst 2014

    “方越你究竟怎么了？”苏瑶不解地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图纸，好像一点也没看到站在她背后的那个男人。

    “你看不见吗？你背后有个男人你看不见吗！？”我颤抖着一把把她拉出电梯，自己也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哪里有什么男人？”她看到我这样也被吓得不轻，赶紧扔下手上的图纸蹲下来看看我有没有事。

    我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看不见，站在大厅边上一直盯着我们的那个保安也看不见。但电梯之中那个男人却好像一直在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周围的雾气又升腾了起来，让这个环境变得更加诡异。

    “我看你今天还是请假好好休息会儿吧，你刚才那样子真的把我吓坏了。”苏瑶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点点头，我现在这状态确实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怎么，不看个究竟你舍得走？”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果真是张修。

    他依旧穿着件皱巴巴的浅灰t恤，眼睛半睁，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当然他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我是感到相当惊讶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因为他的到来，周遭的雾气似乎散去了一些。

    “你来这儿干什么？”事实上他的出现让我刚刚的那种恐惧感和无助感消散了不少。虽然一直觉得他就是个不入流的骗子，不过有个口头上的道士在旁边始终比我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刚刚电梯里那东西显得更为安全。

    “道士还能干嘛？”他斜眼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我看不明白，不过总觉得不算善意。

    “那我先去公司了，你自己小心一点。”苏瑶似乎看出这状况不太对劲，赶紧明智地选择抽身离开。

    我对苏瑶点了点头，转过头来问张修:“你来见你说的那凶煞？”

    “凶煞已除，今天要看的东西比那凶煞更有趣。”他似在自言自语，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不见了刚才那个男人。

    张修进到电梯里面，看着呆呆站在门口的我，不耐烦地问了句：“你到底进不进来？”

    我本不想进去，可是腿还是不受指挥地迈进了电梯。

    门缓缓关上，一路无言。

    “你没什么想要说的吗？”他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说什么？”我反问道。虽然我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有人回答，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下我却完全开不了口。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差点死了。”他嘴里慢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摇头。昨晚？那不过是个梦罢了。

    他无奈地叹叹气，“摊上你这种人我肯定是会折寿的。”说这话时一脸嫌弃的表情展露无遗。

    我私底下瞪了他一眼，不过这时候确实是敢怒不敢言。

    “昨晚那煞不是附在你身上跟你回家了么，想必你也见过了。”

    “梦里面那女人？”

    “梦？”他冷笑一声，“方越啊方越，你可真是迟钝得可以，难道一个梦会要你的命吗？”

    他的意思是……昨晚的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想到这里不禁脊背一凉。

    “叮咚~”电梯停了下来。

    18楼。

    “我这就带你去见见你的救命恩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我也紧跟在他后面出来。

    我们在昨天那家小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叶真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笑容，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我前面的张修身上。

    “老远就闻到你的味道了。”叶真笑着说道，接着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不过这种情况下怎么看也觉得那笑容略显诡异。

    “是啊，好久不见，不过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张修也懒懒地答道，但只要是脑子没问题的人都能听出两人对话之下的意思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其乐融融。

    “这一次你也铁下心要多管闲事了？”

    “什么叫多管闲事？”张修冷哼一声。

    “呵呵，你说你这人，若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这般死心眼，恐怕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不过也好，倘使真没了你，这世间倒也少了几分乐趣。”叶真脸上波澜不惊。

    “没办法啊，有你这种人在，我怎么敢撒手不管。”张修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两人关系的微妙，但若问具体微妙在哪里，却也不得而知。

    “不过，倒是要谢谢你帮她捡回一条命。”他忽然用眼角余光扫了我一眼。

    “无需。我只是想看看这次的故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如果刚开始就结束了，不就太可惜了吗。是吧，方越？”他突然把目光转向我，脸上仍然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叶真他不就是个普通商店的小老板么？可是眼前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就像是合力给我出了一个意味深远的哑谜，我看不透，更猜不透。

    “虽是这样，但以后的事还请你少插手，生死都是她自己的命，你又何苦涉险同天作对？”张修卸下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话怕是该对你自己说吧？”叶真亦是冷冷一笑。

    张修顿了顿，看了我一眼，长叹口气，“我们走。”语毕转身便要离开，突然得我差点反应不过来。

    “帮我向青和展咲问声好，许久不见，我还挺想念他们的……”背后叶真的声音客客气气，不过客气之下的火药味儿早就弥漫在整间屋子，呛得人头疼。

    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有怎样的过去才会导致一见面就是如此诡异的场面。

    在回家的路上张修告诉我，那些我看见的薄雾一般的东西，是阴瘴之气。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我追问道。

    “叶真在杀掉那只煞的时候，顺带帮你开了灵眼。”他说话间并不看我。

    “灵眼？”不知怎的听到这个词总是想到二郎神。莫非我脑门上也会像他那样长出一只竖着的眼睛？

    “大体相当于人们口中的阴阳眼。”他兀自一笑，“你挺幸运呀，这世上拥有灵眼体质的人屈指可数，不过到头来结局都不算太好。”

    那这还幸运个屁啊！

    “所以……我能看到刚刚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什么灵眼？”现在想起电梯里面那个长脸男人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只是个游魂，自己尽量不去招惹便也无碍。”他突然眉梢一挑，不怀好意的看向我，“倒是你，不是死活不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么？不是一口一个神棍地叫我么？”

    我脸上一热，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一直偷偷管他叫神棍的？

    我埋着头躲开他的目光，良久才挤出一句话，“眼见为实。”

    他听后冷哼一声，“人啊人，过了几千年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但若是我再问他关于叶真的事，他却始终缄口不言，只是说了一句此人绝非善类，让我以后再碰到他时一定要躲开。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我才知道那个吊在我家窗上，几乎将我杀掉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确如张修所讲，那是一只来历不明的煞。

    之后我仍然在“方舍”上班，张修也仍然住在我家的地下室。虽然在没有阳光的时候我的世界总是雾茫茫的一片，不过时间久了倒也就习以为常了。事实上，在开了张修口中的“灵眼”之后我并没有见到什么让我感到特别害怕的鬼怪，这倒与我本来的猜测大相径庭。

    只是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叶真。18楼小店的老板换成了个干瘦的小老头，嘴里总是骂骂咧咧的让人很是反感。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到叶真和他爽朗的笑容，但公司其他同事却一口咬定从来没见过叶真这个人。他究竟是什么人对我而言始终是个迷，张修不愿讲，时间久了我也就不再问了。

    唯一的改变是，我成了那个我曾经颇为不屑的“青馆”的常客。那一方埋在地下的昏暗空间让我感到安全，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隔三差五便有人来青馆寻求帮助，而久而久之我也就理所应当成为了青馆的一个“兼职伙计”。不过在张修看来，我呆在他边上打打下手无非是为了借着他的光躲开外边那个鬼怪横行的世界罢了。

    “找我帮忙可是很贵的。”张修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总把这里当作你的避难所，可曾想过我的感受？这笔账恐怕你要拿这世上最贵的东西来才能结得清。”

    可是这世上最贵的东西，怕是我穷尽一生也买不起的吧。

    ——《声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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