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缝隙（一）

    mon sep 08 22:29:26 cst 2014

    人类依靠自身肉眼所看到的世界也许并非最真实的世界。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太多，多得超过人类自身的想象。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也太多，多得常常使得人类被自己的感官所欺骗。

    我旁边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年龄不明，来历不明，我目前知道的只有一点，就是他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不然他也没理由会来青馆吧。

    “你好，我叫宋仁材。”他礼貌地同我握了握手，又转向旁边一只腿盘在沙发上一只脚翘到桌子上坐没坐相的张修，“你好，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先生吧。”

    “哦，大名鼎鼎什么的，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的话始终觉得是在奉承啊。”张修并没有伸手，反而是朝我做了个手势。

    我不情不愿地把他的巧克力牛奶递过去。这人还真是不害臊，虽然青馆生意算是不错，可大名鼎鼎这种词跟他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

    宋仁材脸上露出几许尴尬的神色，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

    “找我什么事？”张修咬了咬吸管，懒洋洋地问道。

    宋仁材微微皱眉，低声说道：“我好像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大学毕业之后来到了这个城市，在一家房产公司做营销顾问。这几年来业绩一直不错，我住的地方也从脏乱的廉租房搬到了比较高档的单身公寓。我那栋公寓是去年刚建的，按理没发生过什么邪门事，可最近我一回屋就总感觉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东西在看着我，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它什么也没做？”张修问道。

    “目前什么也没做。”宋仁材答。

    他见张修不再说什么，便又问道：“张先生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知道个大概，不过我还是同你一起去现场看看为好。”他站起身走到我背后，轻轻推了推我的背说道：“你先把钱收了，我去准备准备东西。”

    正如张修所说，青馆的收费确实很贵，至少对我这个工薪阶层来说贵得离谱。就刚刚那随便几句闲谈，宋仁材便需要掏出两千大洋，几乎等于我半个月工资。不过来青馆的人基本上都有那么点家底，倒也不会在乎这千把块钱。

    我收了钱之后跟宋仁材随意聊了几分钟，直到张修提着一个脏兮兮的麻布口袋从他房间出来。他每次出门都带着这只口袋，就好像这袋子本身就是什么宝贝似的。

    “接着。”他从背上取下一个难看的双肩包扔到我面前，我摸了摸，里面好像装了很多东西。

    “干嘛？”我不解。

    “你跟我一起去。不实践实践怎么出师啊？”

    虽然我没想过什么出师不出师，不过从一开始就很好奇宋仁材那间屋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他看不到，但我肯定是能看到的。

    只是，当我站在这间整洁的公寓正中的时候，我却连一丝鬼的头发都没看到。

    “怎么样？”宋仁材急切地问道。

    “你现在有没有被盯着的感觉？”张修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往窗外看了看。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也不太清楚。”宋仁材皱着眉。

    “这房子很干净，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张修一把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以及在它光路中肆意飞扬的灰尘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没事儿多晒晒太阳。”张修走回我身边，“方不方便去你之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宋仁材似乎感到很是不解，不过仍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之前住的地方离伏蛰街并不远，也是一套类似我家那种房子的古老两层小楼房。不同的是，这栋房子已经没有人住了。

    如果不是有张修在旁边，这种看上去就阴气沉沉的房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进来的。

    “我之前就住的这间房。”宋仁材带着我们上到二楼，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门，顿时一大波迎面扑来的灰尘呛得我几乎背过气去。

    “你就在门外呆着。”张修一边对宋仁材如是说道，一边用力地拍着我的背，拍得我肋骨几乎都快断了。

    “你轻点不行吗？没呛死都给你拍死了。”我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躲开他的手。

    “不行。”他说着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上面似乎画着一个图案。

    “刚才你吸进去的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灰尘，而是灵魂消亡以后留下的残余。”他见我不是太明白，又补充到，“类似人死后的骨灰。这房子果真有问题。”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不过我没亲眼见过聻，仅仅是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存在。

    张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口袋中拿出一根正中系着红线的竹竿，将红线尽头的拉环套在中指上，使竹竿恰好平行于地面。

    “这是做什么？”我问。

    “探探方位。你把它想成八卦就行了。”张修并不看我，而是专心地盯着那根竹竿。竹竿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飞速旋转起来，快得几乎只能看到它运行轨迹形成的一个圆盘。

    突然，竹竿停了下来。

    张修没说什么，手轻轻一抖将竹竿收回手中，然后朝着竹竿停下时指着的那个墙角走过去。

    墙角处摆着一个大得同这个房间不太相配的衣柜。衣柜式样相当简单，双开门上各自有一个金属把手，除此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装饰。但衣柜所用的木板却格外厚实，同衣柜廉价的外观极不相称。

    莫非这衣柜里面有什么名堂？

    “从你包里给我找一截镇魂木出来。”张修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衣柜，一边说道。

    可是我哪里知道什么是镇魂木！

    他见我半天没动手，好像意识到了问题的本质，两步走到我身边取下背包翻找起来：“抱歉，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走到柜子边上仔细看了看，不过还真看不出有什么诡异之处。

    “是这衣柜的问题？”我问道。

    “不是。”张修已经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点燃了他口中的“镇魂木”——其实就是普普通通一截浅棕色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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