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电话（三）

    mon sep 15 21:42:18 cst 2014

    我赶紧扶着楼梯扶手甩开鬼手，正想叫张修，却看见借着手机光线露出的小脸一脸痛苦地朝我连连摇头，流着紫黑色液体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重要的话。但仅仅在片刻之间，那张脸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待我再去寻找张修和陆小宇的时候，却根本看不到两个人的半点影子。

    这空荡荡的楼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硬着头皮往上走，一步一步相当小心，但无论如何都走不到楼梯的顶点。

    怎么回事？

    我头脑中不禁浮现出国产鬼片里频繁出现的“鬼打墙”三个字。

    所谓“鬼打墙”，按现在科学的解释就是因为感知的差异使人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兜圈子。而在现在这个地方发生这种事，自然是科学范畴简简单单的几句解释不通的。我前些日子恰好在张修的书上看到过类似记载，那上面的说法同他跟我讲的“螯”有些相近之处，大概也是鬼怪使用自身体内的独特物质来影响周遭瘴气，使人类对周围环境的判断出现偏差，从而达到让进入瘴气范围的人类重复自身行为的效果。

    不过理论终究是理论，要让我自己找到解决当下这种情况的办法，我确实是无能为力。

    我坐在楼梯上休息会儿，抬头便是一望无尽的黑暗，本想从兜里拿手机却只搜出张修给的符箓。这东西看来还真没什么作用，估计就是他随便折来骗钱的一张废纸。

    我翻遍了所有口袋都没看到手机的影子，本来还打算试试能不能联系到张修，不过就目前这局势，我也只能坐在原地等张修来了。

    这两年忘性是越来越大，还偏偏倒霉事遇得越来越多。

    我低头看脚尖在楼板的灰尘上画出的图案，总是隐隐约约感到头顶有点凉丝丝的。还没等我抬头看个究竟，一张惨白又扭曲的脸已经垂在了我的面前！

    这张脸同我之前在楼梯缝隙中看到的小脸极其类似，但却明显不是同一人。或许用“人”这个词太过牵强，这东西，明摆着绝不可能是个人。

    它的双眼快速地转动着，眼眶周边偶尔翻出的一点白色使我确定这东西只是瞳孔扩散得过大而不是没有眼白。它的嘴张得极大，几乎撑烈了嘴角，而在这张黑洞洞的嘴里，竟然还有另外一张人脸！

    “退！”只听到这么一声，一小团火球便擦着我的头飞进了面前的东西口中。

    它似乎被这团火球伤得极重，尖细的叫声几乎震破我的耳膜，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东西已经迅速地藏了起来。我再看头顶，刚刚望不到头的黑暗已经被一张暗黄色的楼板取代。

    “秀……秀姐？”陆小宇呆呆地站在我后面几级梯步上，望着我面前的空气，声音颤抖地就像见了鬼。他确实是见了鬼。

    不知什么时候张修已经走到了我旁边，低眼看了看我扔在一边的符箓，撇撇嘴道：“符咒可不是这么用的。”

    我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你们刚刚去哪儿了？”

    “倒是你，殿后都快殿到别人肚子里去了。”他摇摇头一脸失望，转身对陆小宇说道：“那个就是你说的秀姐？”

    陆小宇似乎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点点头：“秀姐……秀姐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据我推测，你说的电话里的那位，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六年前死的女学生，只不过是他选择的寄主，就像感冒病毒一样。”

    “感冒……病毒？”我不解。

    “恩。它们通过一种介质传播，寄生于逝者的魂魄。这房子里的‘病毒’，大概就是靠电话来传播的。它能对电话磁场进行干扰，制造出接近人类所能接收频率的声波，达到同人类进行交流的目的，从而诱导猎物死亡，使自身能够在各种作为其寄主的魂魄间游移。而六年前那个女学生死后这座楼被封闭起来，这种病毒便进入了休眠状态，直到被你们唤醒。”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不过……这该是道士讲出来的话吗？这种极其官方的解释好像有点太科学了喂！

    “你……真的是道士么？”陆小宇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过分明显的违和感。

    张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道法，本来就在广泛吸收各种文化中不断完善成熟，绝非‘迷信’二字便可解释透彻。”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也是这样，毕竟当今社会对“道”字的理解太过狭隘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相比张修讲的一系列跟他人设不相符的话这个应该才算当务之急吧。

    “方才它已被我的火遁符大伤，只需找到其本体便无碍。”张修看了陆小宇一眼，说道：“你可以先行离开了，记得按时付钱即可。”

    “那秀姐他们怎么办？”陆小宇急忙问道。

    “已经是死人了，还能怎么办？”张修不冷不热地答道。

    陆小宇听到这样的回答，一脸失望地往楼下走去。

    我不太明白张修将陆小宇支走的原因，不过也不是太关心他这种怪人的怪想法。

    当我们在楼顶的房间找到张修口中的“病毒”时，它已经萎缩成了一团白色的球状物，还真跟我认知上的“病毒”如出一辙。

    张修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熟练地往半空中画了几笔，嘴里咕噜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语言，空中竟显现出来几个金色的象形图案，随着他口中的“散”字，瞬间便分解成了一片金色的晶状体消散在半空中，而地上瑟瑟发抖的“病毒”也在图案消失的一瞬间化作了一滩黑水。

    “你之后若是再碰到瞳孔占满整个眼眶的鬼魂，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开。这些寄生虫，吸纳的魂魄越多便会成长得越发强大，你的身体，恰好是他们最需要的容器，一旦被它们缠上，恐怕连我也救不了你。”

    我点点头，他这话确实不像是玩笑。

    “‘病毒’消失了的话，那些被他寄生过的魂魄会怎么样？”

    “死了就是死了，再没有往生来世。他们在被寄生之时，自身的魂魄已经被吸食得一干二净。也就是所谓的‘消失’，最彻底的消失。”

    “所以你才让陆小宇先走？”凭着我这一年多来对他的认识，他确实不算是个懂得尊老爱幼的人。但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我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重新定义这个道士了。

    “小孩子，还是对这个世界留存些美好的记忆为好。之后的大千世界，谁知道这些记忆会不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后的美好呢？”

    ——《电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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