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手足（一）

    sat oct 11 22:52:43 cst 2014

    “喂，下雨了你走快点行吗？”我一只手拿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勉强遮一下雨，一只手提着一大口袋刚买的日用品。

    **月份的雨说来就来，完全不给人丁点儿缓冲机会。

    张修难得跟我一道出次门，还说巧不巧地碰上这种程度的大雨。豆大的雨点全打在他身上，他倒是毫不在意，嘴里叼着袋儿酸奶不慌不忙地跟在我后面，就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在夕阳里消磨时光。

    我跑几步又不得不躲到路边的屋檐下等他一会儿，前前后后差不多耗了二十分钟才到家门口。

    远远地便看见我家外边停了一辆黑色奔驰车，车门处站着一个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手上举着把黑色大伞，一身打扮显得格外肃穆。

    我偷偷多看了这个男人两眼，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仍是微微低头看着地面。

    “进去呀。”张修推了推我的肩膀，我又回头看了那奇怪男人一眼，便紧跟在张修后面进了屋。

    “那人好像是来找你的。”我抖了抖头发上的雨水说道。

    “他要找我自然会来找我，你何必操这个心？”张修蹬掉布鞋，也不管一身湿衣裳便一头倒到客厅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桌上那一推来历不明的杂志。

    约摸一刻钟之后门外那个男人在我没有一点准备的时候走了进来。

    “张先生在么？”男人迟疑了片刻，低声问道。

    “嗯，这儿。”张修腿一翘翻身坐起。

    男人脸上略过几许不明朗的惊讶之色，说道：“没想到传闻中的张先生这么年轻。”

    来青馆的客人大多这么说。我不知道张修在外面有着怎样的名声，不过似乎确实还算小有名气，每一个找他的人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生怕这位“张先生”不帮自己。

    我领着男人坐下后便呆在一边的沙发上等着听他的故事。

    这男人长相端正，一头短发干净利落，深色西装没有一丝褶皱，一眼看上去就一副标准正人君子的派头。我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会和什么样的鬼怪扯到一起，或者说是很难想象他这种类型的人会相信鬼神之说。

    男人名叫林志南，是一家大型化妆品公司的高级主管。

    他说话的风格同他的长相一般一点也不拖沓，简单介绍两句后便直接进入主题。

    “我妻子不太对劲。”林志南说道，“她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不知道张先生方不方便跟我走一趟。”

    他的语言极其简洁，我甚至隐隐觉得他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张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门外偶尔溅进屋来的雨水，抿了抿嘴唇道：“天晴了再说。”

    林志南闻言顿了顿，刚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起身打算离开。

    “不如你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这边方便的时候会联系你。”我抢在林志南出门前叫住了他，他应声停下了动作。我站起身看了看张修，他回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我能看懂的暗示，我便两步追到林志南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林志南的字迹娟丽秀气，短短的十一个数字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幅画作。

    送走林志南回到客厅，张修早已经没了踪影。

    我看了看手中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对林志南这个人的好奇还是只是觉得张修至始至终并没有明确地拒绝过这单生意。

    这场雨一下就将近一个星期。

    下班一回家便看到了站在我家门前的林志南，同样的黑色西装，同样的黑色奔驰，除开那把静默的黑伞，似乎一切都同六天前那个下午没有任何区别。

    他看见我，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出于礼貌我仍是请他进了屋，只是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不见张修的人影。

    一个十天半个月不出一次门的人居然出去了，这林志南还真是会选日子。

    “张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林志南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我本来以为林志南会从头到尾都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发，也许是因为心里积蓄的一点不明显的坏心肠，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主动问他那事儿。

    “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虽然我那点腹黑还没完全散去，但这种境况我总不可能放着上门的生意不管。我很快拨通了张修的电话号码，电话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张修有一台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老式黑莓手机，就是那种屏幕只有很小的一坨基本无需讲什么分辨率、在这种智能机当道的年代坏了都找不到地方修的机型。不过大多时候我都觉得手机对于他而言纯粹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至少我就没看他用它联系过任何人，估计除了我偶尔有事需要问问他之外也没什么人会给他打电话。

    “他没接，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说。”反正跟张修一起呆着这么久以来我基本也就等于他的人工录音机。

    林志南皱了皱眉，依旧是一副不愿言语的模样。

    我看他这样子心中很是不悦，这人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还总这样藏着掖着的，就好像谁听不到他那事儿就会死似得。

    但事实是，我确实对他的事相比第一次见面时又更加好奇了几分。不过既然他不愿讲，我也没办法。

    “那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拿不准张修会什么时候回来，你呆这儿等着也没什么意思，对吧？”不单是他自己不方便，要我放着这么个陌生男人在家里我也是相当不乐意的。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开了尊口：“请问您贵姓？”

    我砸了砸嘴，勉强答道：“方。”

    他闻言站起身来：“那不知方小姐介不介意跟我一同去我家一趟？”

    我听到他的话略感惊讶。这一直哑巴一样的男人一开口就让人往他家走，这怎么想也不是正常人该答应的事吧。

    他似乎见我有点疑惑，解释道：“方小姐别多想，我是希望你能去看看我妻子是怎么回事。你能在张先生手下做事，想必也非一般凡人。”

    我就呵呵了，他究竟是从哪点看出我这种随便帮上门的客人倒两杯白开水的人就是非凡之人的？

    “这个我是真爱莫能助，还是等等张修吧。”

    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最后才不情愿地挤出几个字：“我妻子恐怕熬不过今夜了。还请方小姐务必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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