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三更（二）

    sun nov 23 21:57:44 cst 2014

    不知道我这样躺了多久，直到被一阵电话的震动声给吵醒。

    我几乎用尽全力才从身下抽出被压得发麻的手，轻轻按下通话键。

    “喂，家里没牛奶了吗？你回家时顺便带点回来？”电话那边是那个刚睡醒还在不断打着哈欠的死气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我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淡定，眼泪早已在不经意间打湿了整个面门。

    我对着电话抽泣了很久，甚至没力气向电话那头的张修说出一句求助的话。

    “你自己小心点。”张修听着我哭了这么久，却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

    “张修，我……”

    “啪”地一声我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身体顺势倒地，一股腥甜的气味瞬间填满了口腔，电话也随着那股冲力飞到了几米开外。

    “哟，我的小白兔原来在这里呀……”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回荡，甚至连声音本身都变得湿漉漉。

    这里是一小片坟场，没有墓碑没有具体形状相当简陋的安息地。我之前看到的光亮则是坟场周围飘忽的磷火。

    不知什么时候司机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手指熟练地耍弄着匕首，嘴角弯曲出一个变形的弧度，露出了黑迹斑斑的牙齿。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经猛地俯下身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龇牙咧嘴地说道：“小白兔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啊？”

    我用力甩手击打着他的手臂，一边大声叫道：“别碰我！滚！”

    但他好像并不生气，反手将我的双手扣在身后，凑到我面前咧开嘴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之前被我杀掉的没被政府那群饭桶们找到的小丫头们，全都埋在这里。”

    我听得脊背发凉。眼前这家伙到底杀了多少人了？五个？十个？还是二十个三十个？为什么这种人还能够像这样毫无畏惧地继续在世界上为非作歹？

    司机见我已经没多少力气再挣扎，便用膝盖压住了我的小腹，由此解放出的右手举起匕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好像是在酝酿一个合适的下手位置。

    “你知不知道，叔叔为什么选了你？”他一边说一边将匕首比到了我的颈后，用刀尖挑起我的头发，“多漂亮啊这些毛发，真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你见过比你的头发更美丽的东西吗？”

    他越说我越觉得恶心，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变态恋物癖。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作多余反抗，往他脸上碎了口唾沫：“死变态，我看该死的是你吧！把你的臭手从我身上拿……”

    没等我说完他一个耳光已经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一口血从喉咙里呛了出来，顺着我发紫的嘴角缓缓淌下，脑子变得更加昏沉，几乎都能看见些没来由的星星，脸也火辣辣地疼。我恨不得立马把面前这男人给碎尸万段，但仅凭自己甚至没办法把这一耳光给还回去！

    “怎么，刚刚不还灵气活现的么？”司机带着嘲弄的口吻一把提起我的头发，挥起匕首削铁如泥般地削下我耳后的一缕发丝握在手中，接着从胸口衣袋拿出一根蝴蝶结小发圈把那缕头发绑成一个小结，再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口的衣袋。

    他满意地笑着，笑得让人想吐。

    “谢谢你今天陪叔叔玩儿，不过时间不早了，也是时候送你上路了。”语毕，司机慢慢将匕首举过头顶，约摸停留了一两秒，便猛地朝我身上刺过来……

    “嘭！”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本来离我仅有几拳之距的司机不知被什么外力甩到了两三米开外的荒地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只见一群发着金色光芒的蝴蝶正在从我身后缓慢向司机的方向移动，那轻盈的模样就好似一位偏偏前行的仙女。

    司机因为刚才那一下撞击也摔得够呛，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来，但刚站稳脚步又被那群蝴蝶推倒在地。

    “什么东西！？有本事你他妈就给老子滚出来！”司机的声音干涩，手握着匕首不停地颤抖，几乎已经被吓得丧失了理智。听他的话，似乎他本人是看不见那些金色蝴蝶的。

    他见没有任何东西回答他，便伸长脖子朝我嚷嚷道：“死丫头，你这是搞得什么把戏！？别以为这样老子就害怕了，看老子不马上整死你！”话刚说完，那群蝴蝶再次将他整个人抬到半空中，狠狠地摔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我扯着疼痛的嘴角笑了笑，低声答道：“大概是之前死在你这畜生手上的人来找你报仇了吧。”

    我说完这句话，又长长地吸了几口气，才好不容易再次勉强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来的方向走。

    爬上草坡时我往刚刚司机被摔下的地方看了一眼，但再没看见他的影子。

    我已经回想不起来大概走了多久才遇上前来救援的警察，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晕过去又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

    我在医院看到我妈时她的眼睛都已经肿成了两个球，见我醒过来又是骂又是抱着我哭个不停，害得我都找不到时间跟她讲发生的一系列事。

    听前来做笔录的一位叫公冶的年轻警察讲，那位司机最后被发现在芦草丛边缘处的一块坟地上，警察赶到时他已经昏迷不醒，好像是被石头击中了头部，送到医院之后精神也不太正常，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躲起来乱喊乱叫。而那片坟场，埋着他之前杀害的十一名少女。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冶警官紧锁着眉头问道。

    我想了想，总觉得提起那群诡异金色蝴蝶的事也不会有人相信，便随便敷衍了几句，公冶警官也没有再多问，估计他也是担心我心灵留下太深的阴影。但事实上，相比恐惧，我现在更多的是好奇。那团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被杀害的少女们的魂魄？不过鬼魂以这种形态出现，我还是头一遭碰上。

    公冶警官刚离开，张修就甩着一个塑料袋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你怎么来了？”我还真没料到他会亲自跑到医院来看我。

    “幸好你还活着。”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塑料袋甩到我床上。里面装着五六盒巧克力味儿的牛奶。

    我笑了笑。他竟然愿意把他的生命源泉分给我，我还真是该感到受宠若惊了。

    “是你报的警？”我拿出一盒牛奶喝了一大口。虽然自己不太喜欢巧克力味儿的东西，不过张修难得出现一次的好意我绝对不能辜负。

    “哦，我可没那能耐大半夜还赶那么远去找你。”他自己也抓起一盒毫不客气地喝起来。

    “我那天晚上看到了一种金色的蝴蝶，那是什么？”我总感觉这种蹊跷的事情，张修一定是知道的。

    “我又不是生物学家，哪里知道那么多？”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别的事你暂时不用多想，我先回家了。你……不要回来得太迟。”他拉开门，背对着我挥了挥手。

    出院以后我妈说什么也要让我在家里养着说我一个人住她不放心，还总在我耳边抱怨我那什么烂公司总让人加班劝我直接去舅舅公司做个轻松的工作，我软磨硬泡了半个多月讲了不知多少遍公司有多好伏蛰街那边的房客有多照顾我这种违心的话她最后才勉强点头同意。

    不过总算回来了。我想我坚持回来的原因之一必然是因为张修，其二，恐怕也是担心自己会给家人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从两年前遇见叶真的那一刻，或者是更早一些，从张修搬进这间房子开始，我已经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三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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