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九尾（五）

    sun feb 01 22:57:17 cst 2015

    我惊讶不已，却也看得如痴如醉。长出尾巴的莫夏，竟比西装革履的他更显妩媚。这如果是个女人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男人。

    “用小人一命，换这条魂，这交易可公道？”莫夏牵起嘴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他……他在说什么？他是要用他的死换我活吗？

    “莫夏！”我想制止他，他却只是微微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什么也别说。

    “公道公道，用五百年的道行换一只百年的魂，倒也算得上是一笔极好的交易了。”索命使者笑道，“只是，妖狐，你这千年修为败在一时的私心，可曾想过于你于她是否公道？”

    “小人已孤注一掷，大人多说便已无益。大人就请带走小人一命，小人也好赶在天明之前带她归巢。”

    “既然你已下定此心，那么我也不便过多推辞。”说着索命使者手一松，一黑一白两条巨犬如脱缰之马奔到莫夏面前，黑犬一口含住莫夏的喉咙，漆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色衬衣，但他眼中却没有一丝痛苦。那黑犬含着莫夏的身体甩了甩头，直至一尾落下。白犬顺势含起那条狐尾，转身奔回索命使者身边，将狐尾交至使者手中。

    索命使者握着狐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似乎相当满意，转过身去一声轻唤：“老七，我们走。”

    黑犬闻言一口松开嘴里的莫夏，两步奔至使者脚边，三个身影缓缓朝那条黄泉路的方向走去。

    “大人，记得代小人向阎大人请安。”身后的尾巴已经消失，莫夏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嘴里细细念叨着。

    “阎王必是极其喜欢你这厚礼的，来日方长，想必我们再见之时也不会太久。”伴随着越来越飘渺的声音，索命使者和那两条巨犬已经渐渐没入那条路上的雾霭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就结束了吗？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条小道慢慢消失。

    莫夏轻轻咳了两声，“你过来。”

    我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跑到莫夏身边。他的状况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脖子上两个齿洞极深，几乎看不到尽头，虽然没有再流血，但翻出的血肉仍然看得人惊心。

    “莫……莫夏，我送你去医院……”我一下子慌了神，他这种状况，会死吗？

    莫夏笑了笑：“去宠物医院吗？”

    这神经病，这时候还知道开玩笑！

    “我们回家。”他见我不答，皱了皱眉，淡淡说道。

    我点点头，扶起莫夏，慢慢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咯咯咯……”一声凄厉的鸡叫如闪电般划过长空，本来黑沉沉的天边忽的泛起了白光。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浑身无力，身子一软便朝地上倒了下去，莫夏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我的身体横抱在臂中。

    “唔，这时间赶得可真巧。”只听到他在我耳边喃喃念叨着，我侧头望了一眼他的脸，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我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有一个身影在我周围转来转去。

    “醒了便起来，装睡就能躲过你带回来的烂摊子么？”张修熟悉的带着一丝责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他回来了。

    我没力气去反驳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浑身上下除了酸痛再也没有其他感觉。窗外天已经透亮，我抓起枕边的手机一看，刚过九点。

    只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十天半个月。

    “莫夏在哪儿？”我忽然想起那只比我伤的还严重的狐狸。

    张修撇撇嘴，指了指自己脚下。只见一只全身火红的狐狸躺在地板上，狐狸胸前的毛被血黏成一块，漂亮的尾巴蓬松地散落在地上。但他一动不动，就如同已经没了生命。

    这狐狸便是莫夏。

    “他还活着吗？”我用尽全力坐起身来，背靠着枕头以便能够直起身子。

    张修绕过地上的莫夏，走到床边给我递过来一杯水，眼角瞥了眼那狐狸，“这妖怪丢了500年道行，被打回了原形。”

    “那他还会再变回来吗？”我来不及喝水，赶忙追问。

    张修见我这样好像很是嫌恶，摆了摆头说道：“若是真的变不回来，那也就少了许多麻烦。”

    我不解，他这话到底是在说莫夏能变回来还是他不确定莫夏能不能变回来？

    “最多到今天晚上他就没什么事了。妖怪的恢复能力，可不是你这榆木脑袋能够想象得到的。”张修见我不明白，又补充道。

    我长舒口气，还好没有害死他。

    我把水杯递回张修到手上，眼角余光恰巧扫到我房间门口的阴影处。刚才一直只注意莫夏，还真没发现那里一直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挺括，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绑在脑后，身着一件样式奇特的衣服，若不是出现在这里，我真的会以为他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将军。

    那男人发现我看着他，倒也不躲闪，反而把注意力转向我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面无表情，就如一尊佛像。

    我朝他点了点头作为招呼，转头小声对旁边的张修说：“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友人？”

    不然除了张修也不会有人会和这种怪人交朋友了吧。

    张修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换上了他招牌式的懒散笑容：“看来果真什么办法都没有亲自死一次来得快啊。”

    他又在说这种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叫青，”张修并不看我，低着头用勺子搅拌着手里一碗小米粥，“不过他并不是人。”

    不是人？

    “那他是妖怪，或者是鬼？”这道士居然闲到去跟他的天敌做朋友！

    张修把粥放到我手中，轻轻一笑，“这世上不是人的，除了妖怪和鬼，不是还有神么，你怎么不往那里猜？”

    我微微一怔，他是说那个奇怪的男人是神？那种住在九重天上天天喝着琼浆玉液调戏仙女们的神？

    我又仔细打量了“青”两眼，怎么看都没办法把他和神牵扯到一起去。

    “不过他现在不是神，只是迹。”张修坐到我床边，对着一直站在门口的青笑了一下。

    “迹？”他这么说我更为不解。

    “神死后便成了迹。”他淡淡地说道。

    这么说，青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神的灵魂？但是神也是会死的吗？他又是为了什么要跑到我这里来？

    张修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继续讲道：“两年前叶真强行用外力给你开了灵眼，不过也只能打开‘阴’的那一面，而经过昨夜的事，灵眼‘阳’的一面你也可以使用自如。”

    我听得云里雾里。

    “阴眼窥鬼魅，阳眼观乾坤。过去你只能看到那些小打小闹的牛头马面，而现在，别说妖怪，就算是神仙，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没办法躲开你这双眼睛。青其实一直住在这里，只不过你之前看不见。”

    “所以？”这阳眼对我又有何用？我没事儿干嘛要去窥探神仙的隐私？

    “所以我们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情了。”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地上的莫夏。

    我机械地点点头。确实是时候去想想未来了，我的未来。

    在接近黄昏时，莫夏醒了，变回人形的他趴到我耳边，轻唤了一声“月炽，对不起”，随即整个脸深深埋入我的颈窝低声喘息着，似乎是有无数道不尽的故事想找个人诉说。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得几乎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双颊烧得就似烈焰一般。

    我没有推开他。

    他火热的身子几乎灼伤我的皮肤。

    我不知道那个小时候住在我家隔壁呆头呆脑的男孩为什么会变成一只九尾狐狸，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救我。

    不过正如张修所言，妖怪的恢复能力实在比人要强上好几倍，他现在看起来已经跟个没事儿人没什么两样了，谁会知道他刚刚才昏迷了将近一天。

    天黑尽以后莫夏便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关于他自己或是关于我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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