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六）

    wed oct 22 11:00:00 cst 2014

    “少主！”在风雨阁内感受到了冷意，霎时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少书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向池边奔来，日光下他手中的白烛明暗不定几欲熄灭，但他灰暗的眼却始终只盯着风雪飘扬的池边一角，充斥着某种绝望的神情，他所担心的，又一次发生了！

    在前堂同样感受到的青菀，木香与蓝姑也在同一时间赶到，然而在即将踏入雪圈的那一刻，碧池中一条银蓝色的鱼尾一闪，一道水墙便横亘在了众人身前，无法再前进一步。

    “将离，你好不识趣！”木香怒道，“你难道忘了上一次少主催动法术时出了什么事了吗？快撤了这水墙！若是少主有事，我决不饶你！”

    “这是她自己选的，我不过是不想负了她的意罢了。”池中某一处传来了淡淡的回应，不疾不徐，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己无关，声音同时带着男子的刚强与女子的温柔，“尊重她的意思吧，她隐忍了这么多年，总是要一个契机的。”

    少书站在众人身后，脚边是打翻了的烛灯，一双手紧握成拳旋即松开，他陪伴她多年，终究还是要看她一点一点消亡吗？

    “不会的。”仿佛自我安慰一般，盯住那个雪圈，他喃喃着“不会的。”

    正在施法的往生对一切罔若未闻，只觉得气力一丝一毫从指尖流逝，她轻咳了几声，用拳抵住了下颚，好看的眉几乎拧成了一股。

    不知搅着有些破烂的赤色衣袖，纵然是女帝后土座下的仙子，对术法向来不甚上心的她一时间也无法窥视出往生的法术之由无法相助，只知似乎她及其费力，但犹自强撑着。但她又如何不知这两人孤身苦战数百魔族乱党三日，又在援兵到来之时护送她毫发无伤地逃离那是非之地，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为了一己的私心，她虽是担忧往生的状况，却说不出让她停下这样无情的话。

    庾桑，庾桑……她伸出手来，静静描摹恋人的眉眼。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天下之大，众生茫茫，尸胡山与石垔山这样偏远狭隘之地你都能找到我，究竟是为何？若不是我负气出走，又怎会有如今的事端？不但害你替我受过，还要连累无辜的生灵……这样想着，滚烫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滑下，就落在了手背上。

    藉由极寒之力，往生终究还是顺利完成了术法，她低喝一声，合掌一击，重重拍在了两人心口之上，白光乍现，如雪崩一般，四围的空气仿佛都撕裂开来，环绕周身的血气四散，躺着的两人同时咳嗽了起来。

    “庾桑！”不知欢喜地叫了起来，担忧之色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转向往生，“虽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是多谢你，往生。”

    她起身，微微屈膝颔首算是还礼，“前辈的伤还未好全，往生不过略尽绵力，剩下的还要靠前辈以自身修为好好将养才是。”脚步却一刻不停，直向风雨阁走去。

    水墙不知何时已经撤下，木香与青菀不待吩咐赶忙跑去查看景天的状况，他在柔软的草甸上翻了个身，嘴里嘀咕着“糖炒油栗子”之类的话，竟是睡了过去，木香一脚踢在了小腿上惊醒了他，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堂走去了。

    蓝姑心惊胆战地旁观着这一切，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的实在是太多。自家少主埋藏了太多的秘密，活得如履薄冰，明明拥有了这样长久的宿命，却也承受了永恒的悲哀。为何不愿透露身份？又为何闲居在此？又为何不冷眼旁观？这些不是疑问的疑问，对于他们这些下属而言，却毫无意义。

    所以她只是拦住了想要跟上的少书，缓缓摇了摇头。

    往生绕过风雨阁，缓缓步入自己的卧房，低头看着自己青筋毕露的手背，苦笑。

    “保得自己与他人周全”，呵，颜末，我终究是做不到那般自私啊，哪怕是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我殚精竭力为自己与这晴明居筹谋，是否遂了你的意？

    颜末，你太过分。

    她以手捂唇，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偏黑的冰冷血液，从指缝中蜿蜒淌下，一如她纠缠如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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