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草结（二）

    sat oct 25 21:55:31 cst 2014

    三人复又坐下，黄衣女子拢了拢发件与衣衫相配的百蝶穿花金银碎宝簪，又捧起茶盏细抿一定了定神，这才缓缓道来：“贱妾名唤朝云，是帝都燕雨坊下的小小一名清倌……”

    那一年正是她进入这歌舞坊的第五个年头，因着容貌俏丽身材姣好，又精通歌艺，渐渐在街市中小有了名气，不少看客慕名而来，只为一睹真容。然而她却是不耐的，这熙熙攘攘几十号人，不过是贪恋着她的容貌，这才屡屡上门。他们所欣赏的，哪里是她的歌？

    于是她请求引客的老姑，若非看的上眼的客人，绝不要引荐给他，因而损了自己的身价。而出乎她的意料，一向小气吝啬的老姑，竟然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她的身价从五十金毅然提到了两百金。

    客人越发热络，更有甚者不惜一掷万金以求一面之缘，其中不乏皇室子弟。她看着老姑每天喜笑颜开的嘴脸，渐渐意识到自己被无情的利用了，这些沾染了烟酒气息的金银珠宝，是她无比厌恶的，却又无法摆脱的腌臜东西。

    不过幸好，幸好，在这时，她遇到了他。

    彼时她一曲已达千金，然而这个男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手一挥，扬声道：“叫了这里最出彩的清倌来，哥几个要整夜的把酒畅谈！”许是对方身份有些特殊，老姑丝毫不敢怠慢，脸上难得挂了丝娇媚以外的表情，挪了最好的惜月阁出来，说是要招待几位公子，又赶忙命她梳了最繁复的发髻，银饰一律除下，宝石花朵坠得她几乎直不起脖子。

    又是一帮纨绔子弟。她厌恶地想，一日清闲的好心情几乎全被扰乱，待走近惜月阁，在密密匝匝三重珠帘后站定，她却不急着吟曲，只一手抱了琵琶，另一手摸到了飞天髻上的花朵与金簪，略一用力，头上沉重的金饰繁花纷纷落地，几声闷响传出珠帘。

    正在相互吵嚷着敬酒的少年闻声纷纷停下了动作向这边看来，脸上带了讥讽不屑的笑意，有几位甚至想掀了帘子看看出了什么事，只是碍于主座少年的面子，生生止住了动作。

    这才像话。她犹自偷笑，眉眼弯弯。听曲的都不给面子，她怎么唱得下去？

    只是得意归得意，因着礼节，她抱着琵琶微微欠身，笑语：“小女朝云，不知各位想要听什么曲子？”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息在惜月阁缓缓流动，主座的少年饮尽了玉杯中的酒，也笑道：“姑娘一曲千金，自是不能委屈了，在座的都是粗人，不解姑娘闲情雅意，还望海涵。姑娘可自选曲目，我等洗耳恭听。”

    从一开始的嚣张跋扈，到现在的善解人意，朝云忽然就无法理解眼前的男子究竟是她所知的哪一种人。从善如流地又一欠身，她落座，拨了一下琵琶，流水般的音色便流淌出来，不再多想，她深深吐了口气，唱到：

    “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都是高墙大院出来的纨绔子弟，一时无法理解温婉女子的深闺怨情，只是为那凄婉悲凉的歌声所震惊，一时间连相互敬酒也忘了，只拿着满满佳酿的玉杯，有些呆滞地或站或立。

    然而还是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怒喝道：“在座都是男子，你唱这是作甚？”

    “是否有心刁难？”又有人愤然饮尽杯中的酒，站起。

    在纷扰的言语中，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隔着摇晃着的珠帘，有些戏谑地看向主座的少年。

    如此，该如何收场？

    却不想那男子也堪堪挑了唇角向这边往来，两人视线相交，他有些无奈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http://www.xshuquge.net/txt/7107/204433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shuquge.net。书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shuqu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