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翠（一）

    tue feb 17 20:59:41 cst 2015

    天未亮，蓝姑早早便起了身，她所住的璇玑楼离天玑阁不过五十步之遥，几乎每两日就会去那里打扫一番，只是今日她并不想过分劳动，所以只穿了一件湖蓝的百星缀叶的罗裙，青花滚边的短衫，臂上挽了条同色的烟纱，发间并了一对蓝宝穿花步摇，长长的碎珠流苏垂落在肩上，卷入了松松挽就的发中。

    晴明居内闲散淡漠一如往常，空阔的院落中听得见风声萧萧，不远处的碧落池中泛起点点涟漪，终连成一大片繁华。怔怔凝视了一会儿，她转头，穿过天玑阁，向着幽木阁走去。

    幽木阁并不十分大气，只有些朱檐碧瓦的小阁，只是因着但那年龙五帝子的亲临，至今还盘桓着丰沛的龙气，萦绕在晴明居的上空，尤其滋养着这里的花草，辟开了一块福地。三色堇开得正盛，绚烂饱满的色彩盈及她整个眼眶，院落中寂静无人，青菀一如既往地犹自睡着，脸颊上带着浅淡的泪意。

    了然地叹了口气，蓝姑蹑手蹑脚地走至她身边，替她压了压毯子，见她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着的眉，无声地摇了摇头。

    同住在幽木阁的百枝常年在外行医，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倒是有她与章幽子时常来坐坐，才显得有几分生气，青菀本就性情淡薄，不喜与人往来，晴明居众人对她的来历讳莫如深，少主也只是偶尔提及，礼遇却不减少半分，而青菀，却也只是淡淡的接受了，不再多言。晴明居内的众人初来乍到时不免惊异于她对少主的冷漠，时日久了，到也渐渐明白，这青菀姑娘，怕是对少主有些心结还为解开，只是不知为何，还留在晴明居。

    个中缘由别人不知，蓝姑却是知道的，只是她跟随了少主一千五百年，知道有些事，被称为秘密，便就只能是秘密，就如同风雨阁地窖中的那片冰雪世界，若是有朝一日被捅破，带来的必定是无止境的纷争。

    “少主。”蓝姑定一定思绪，手捋过额角散落的几缕发丝，在往生面前站定，白衣的女子脸上一如既往是清淡的神色，手握着书卷斜倚在梨木靠上，纯白的裙裾散落一地，在未透出晨光的天幕下发出微不可见的光，仿佛羽化登极的仙。她的发丝闲闲地披在肩上，垂落在地，盼顾的眼神极是淡然：“蓝姑，你每日都早起，倒也不嫌累。”

    “少主不愿事务缠身，自然是由我们这些下属代劳，晴明居事务众多，蓝姑可不敢贪睡。”她笑着回话，一边收拾着往生手边小案上的残茶与烟炉，不必去看她眼下的青黑，蓝姑也知道，自家固执的如同迟暮老人般的少主，定又是一宿没合眼。

    “去看过青菀了？”正收拾着，身后忽然传来往生毫无起伏地问话，她疑惑回头，却见倚在榻上的少女连眼都没抬，放了大半的心，只道：“是。”

    “过些日子五帝子来了，我让他去劝劝。”往生支起身子，接过蓝姑递过来的热茶，轻抿一口，“老在地上睡着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那也比有些人不睡的强些，这可是糟蹋自己的身子。”蓝姑说着，不忘狠狠斜了毫无自觉得某人一眼，收获了她毫无意义的几声干笑。

    “咳，说来，我有些东西还要你看看。”她起身，仿佛有些欲言又止，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风雨阁内的布置如同她上次到来时一般，没有分毫的变化，雕花木门进口处，一盏琉璃掐银宫灯缓缓旋转着，其中燃烧着无数支永不熄灭的红烛，而环顾四周，木架上整齐排列着的是各处搜罗来的古籍珍本和奇怪异志，木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竟然还未倒塌，蓝姑站在往生身后胆战心惊地看着屋内的景象，有些担心地想到，少主，不会是看她平日起得太早，让她来整理风雨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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