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翠（六）

    sun feb 22 23:00:00 cst 2015

    净瓷般的脸庞在晨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彩，晴明居主身形一动，便站在了她身后的平地上，在暗处时刻待命的莫风适时地摆好了座椅与热茶，往生冲他微一颔首，落了座。

    无风的院落中忽然响起了长鸣，蓝姑捏着明心诀，眉头紧锁，朱唇轻启，在一连串复杂的隐语之后，大风忽至。

    一道黑影站在往生面前，替她挡住了大部分凛冽的风，风声入耳，忽然就让她忆起，昆仑山上永世不化的冰雪。那时的她，顶着扑面而来几乎令她无法站立的暴雪，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回溯之法的心诀，而颜末神色莫测地站在她身后，嘴里难得吐出责难的话语，却还是在半晌后，站到了她的身侧，替她阻了入骨的寒冷。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颜末，如今我将此术教于蓝姑，行的是救人济世之道，可与你当时的想法有所契合？

    怎样都好，你若心系人间，我替你行善千世万世，也无妨。

    院中的蓝姑抬手低喝，眉心浮起莹蓝的图纹，蜿蜒至颈项，湖蓝的罗裙在风中翻飞不已，素日安静平和的的女子生生添上几许妖艳。若是经由她诊治的百姓看到此时此地的蓝姑，恐怕会又爱又惊地说上一句：“原来仁心仁德的蓝姑娘，是个妖啊……”

    “少主，此刻便好了。”

    待风渐渐平息，风雨阁的前的景物照旧，没有丝毫纷乱的痕迹，往生身前的黑影在一刹那消失隐于暗处，令人惊心刚才的黑影不过是幻觉。她信步走到半空漂浮的蓝姑面前，拢了拢四散的素白裙裾，仰头看她。

    那一双水蓝色的眸子此刻无焦距地对着她，仿佛要将一切吸纳进过往，金镯却在两人之间缓缓浮动，发出诡谲的红光——那是充满怨气的怒色。

    珝衿，为何悲怒？

    要想探知过去，便只有一种方法。

    往生伸出手，握上了那一片红光。

    血腥的气味在鼻腔中弥漫开来，她睁眼处目之所及，竟是刀剑的残影。

    哭着求饶的被一剑封喉，而奔逃不及的，被烈火吞噬。

    蓝姑站在她身侧，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两人穿过横卧于泥土之上的数十具尸体，均是不忍地偏过头去，不愿再看。

    谁也不会想到，会有惨烈的过去，充斥着接连天际的熊熊火光。

    白色的长裙在黑夜的火光中分外显眼，然而那喷洒的鲜血于挣扎的火舌却沾染不到一分一毫，往生垂下头走入一间大开的闺阁，眼中有着隐秘而深沉的悲悯。而她目之所及，那个濒死的清丽女子，纤细的手腕上缠着一只点翠金镯，正在苦苦挣扎。

    “快些！一个都不能放过！”

    院落中纵火的蒙面男子拿着火把对着下属怒喝，然而眼中酝酿的神色过于淡漠而残忍，他手执的长刀上落下的，正是割断那女子咽喉的刹那所喷洒的鲜血！

    匍匐于地的女子一只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另一只手徒劳地想要堵住咽喉的伤口，看着院中的男子，眼里燃烧的是刻骨的仇恨与不甘：“李长……李长！你好狠！我纵是化为妖鬼，也绝不放过李氏一族！必要到赶尽杀绝那一日！”

    我就睁着眼看着，你们都下地狱的那一日！

    咽喉的伤口因为竭力的嘶吼而扩大，汩汩的鲜血涌出，浸润了那一只点翠金镯，仿佛被血液所洗濯，纷飞金镯之上的那一对玉蝶，有生命般，倏地闪过血红的艳丽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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