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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溪边人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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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u feb 26 00:41:33 cst 2015

    女儿小双双两岁的时候,嘟囔着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像个小跟屁虫,扭着小屁股跟在男人身后,一会儿扔掉手里的野菊花去采路边的小兰花,一会儿看见蝴蝶就去追蝴蝶,跟着妈妈也是拿着小棍追赶跳到路边的小青蛙,只有突然跳出一只在附近藏身的兔子或是一只滚成球的刺猬挡在路上,小姑娘才会吓得搂着女人的腿,哭着要抱抱。每天早晨小双双活泼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时,这片土地顿时显得热闹了很多。

    的确热闹了很多,因为这几天溪水对岸新来了一大户人家。她们是早上敲开男人家门的,胆怯的请求收留她们给她们点吃的。一共八个人,三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媳妇,手里都拉着孩子,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手里扶着一根棍子站在最后,弯着腰气喘吁吁的,双腿微微发颤,胆怯的低着头不敢抬头往屋里面看。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十岁左右,小女孩也就六七岁,紧拉着妈妈的手瞪着黑溜溜的眼珠。这群人面黄肌瘦散乱着头发,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满是尘土,头上还有破衣服上沾了很多烂草叶。据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媳妇说,她们是从很远的山外面逃进来的。她们家在山外县城边的村里,男人被抓去当兵,别家的男人捎回信说她们的男人们在混战中被胡兵割去了耳朵,尸体被马蹄踩得稀烂,连整块的骨头都没有找到。城里的县太爷半夜偷跑了,当兵的跑进村抢东西糟蹋女人,土匪来了也是抢完就放火。村里的女人都让他们糟蹋遍了,好多女人被他们一群人拖到炕上活活的糟蹋死,他们糟蹋完女人一把火把村子烧光了。她们是拉着孩子藏到牛粪堆里硬是藏了三天,等房子都烧光了,才爬出来没命的往山里跑。跑了几天张狗子家的二娃死了,二娃媳妇一手拉着大娃一手搂着二娃,就是不舍得扔,后来她们遇到了狼,才扔了二娃,没命的往树林里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碰见溪水,就沿着溪水往山里钻。躲躲藏藏的跑了一个多月,碰见光着身子被绑在树上的老妇人,绳子勒的老妇人青紫了一大片,披散着头发嘴里呜呜的哭着,几个光着身子的男的趴在地上死了,老妇人说那是她家老爷和儿子,他们被抢匪扒光杀了。

    她们几个人就一边藏着一边顺着溪水走,走了有半年多才来到这里。在左边树林里藏了六天才确定这里只有男人一家三口。求男人让她们在这里住下来,这群孤儿寡母说着哭着好不凄凉。男人听完犹豫了好久,最后说你们可以去河对岸那边住,这里的东西都是他的,还是这里叫羊家寨,要在这里住小孩都得姓羊,她们以后不许再出去这个地方。这群风餐露宿了很久的孤儿寡母,只要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就是莫大的恩惠。

    男人的责任更加重了,照看自己的鱼塘,储备冬天的食物,还要晃过小桥去照看对岸的那群老少。男人开始带着这群年轻媳妇沿着树林边缘伐树,还教给她们哪种野菜可以吃,哪里的野菜挖的多,叫小孩不要乱跑,这里到处都是给野兽准备的陷阱。老妇人带着这群小孩负责挖野菜,哑巴女人一下子仿佛变成了地主婆,拉着小双双看守着他们的房子、鱼塘、放食物的草房子甚至还有挖好的陷阱,不是呜呜哇哇的挥动着手臂,让那群孩子不要乱跑离陷阱远点。没半个月,石头房子的对岸边多了一个草房子,围起了木头栅栏,栅栏门一端用草绳子和木桩拴在一起固定住,一看就是一个贫穷的山野村夫的小家。和他们的石头房子,泥打的院墙,全木头的院门相比,一个像是皇宫一个像是牛棚。

    男人的心里是很矛盾的。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和哑巴媳妇孤孤单单的在这待了十来年,心底的孤独和恐慌根本无法言说。他盼着这里的热闹起来有更多的人气,就像跟老羊馆放羊的那个村子,有鸡叫有狗吠有老太太在树下缠线有那家媳妇隔着墙头对骂,男人的心底太寂寞了。可是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他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今天对那群女人说,这房子的树是他砍的所以房子也是他的,以后谁自己盖了房子就算谁的,他的东西可以借给她们以后要还。这几句话让男人在炕头上想了好几个晚上。男人怕她们来了,孤儿寡母还好对付,可是以后抢匪官兵来了怎么办,在这里平平静静生活了这么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他不需要别人来搅乱这里的宁静。这段时间,女人的肚子又鼓起来了,他盼望着女人给他生成双成对的儿女,所以给女儿起了个双双的名字。他想要一个健壮的儿子,他太需要帮手。

    新的草房子建好了,这群孤儿寡母有了落脚的地方,男人还是带着这几个年轻女人沿着树林砍树,木材堆了高高一堆,然后照葫芦画瓢挖起来陷阱,这就像我们防游牧民族的抢掠的长城,他们需要陷阱给安全感。这段时间最开心的就是小双双了,小家伙像成了小公主一样,每天这几个孩子陪着她玩耍,跑累了大点的孩子会抱着她玩。哄的小家伙在溪水边玩的都不回去吃饭,每次都是哭的挂着鼻涕被女人硬是抱回家。哑巴女人的心里也很难受,终于看到了别的人她很兴奋,可都是孤儿寡母,几个年轻的媳妇,她太知道健康的女人需要什么,她不想把这里的任何东西分享给别人,更包括她的男人。在这里很孤独,有了小双双她才从儿子去世的悲伤中缓解过来,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孤独,她想和男人生好多孩子,和自己男人一样有力气的孩子,她的孩子们可以改变这里的寂静和他们心底的寂寞。她的心里是不需要这些外来人的,男人最近一直在和这群女人在一起干活,她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心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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