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揪心

    sun feb 08 19:02:20 cst 2015

    告别了王忠贤，薛通和带着自己的商船逆水而上，经过近两天艰难的航行，眼看就要靠上武昌县码头了。一路上，薛通和心情都十分沉重。此时，站在船头，他看着这熟悉的环境，脑海里滋生出无尽地悲痛与惆怅。这次随自己出去跑生意的丁管家与那五位报镖，原本是活生生地汉子，眼下却成了孤魂野鬼，真不知该如何向他们的亲人交待。一想到所遭到的劫难、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一切，薛通和顿感焦头烂额，非常地揪心。

    船刚在泊位上停靠稳当，船老大走了过来，“大当家的，别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事情都已发生了，还是直面现实吧。”他看着薛通和劝解道。闻言，薛通和回过头，“哎，话虽如此，心里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呀！”“您当前心绪紊乱，不如找一个可靠的人商议一下，解决事情恐怕会稳妥一些。”船老大再次善意地提醒道。此话一出，薛通和仿佛被点醒，开始理性地思考起来。沉思了一会，“老伯，那就有劳您帮我去请一下‘日盛’陶瓷行的陈掌柜来一下，可好？”他以非常谦卑地口吻说道。“行啊，小事一桩，我去替你跑一趟便是。”船老大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陈怀仁是一个处事不惊，办事老道的人。得知薛通和一行的遭遇后，他并未慌张。一面叫船老大通知船工们，对所发生的事情不要张扬；一面组织人力卸载船上的货物。随后，来到了薛通和所在的船仓内。

    “怀仁呀，这次可惨了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一见到陈怀仁，薛通和情绪激动起来。“大当家的，您不要过于悲切，事情我已听说了；您吉人天相，逃过一劫，算是万幸。”陈怀仁极力安慰着薛通和。稍后，“事已至此，眼下先把那五位保镖的善后做好；元富的妻子和孩子暂且不要告知为好，待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与她们言语要妥当些。不知这般处理成不成？”说完，他看着薛通和，期望得到回复。听罢，薛通和寻思了一会，“嗯，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他令陈掌柜安顿好王忠贤留在船上的几位伙计，着手出理善后事宜・・・・・・

    镖局的掌门，得知随船护镖的几个兄弟罹难，也没过于刁难。他知道，护镖本身就要承担风险，为职责拼死相搏，是他们的本份。薛通和让陈怀仁给镖局送去丰厚的抚恤金，事情也就过去了。

    管家**富的死，始终是薛通和心里的一个痛，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其妻子艾夏荷与两个孩子。他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呆呆的坐着，十分地郁闷。

    要说薛通和与**富一家，其实，有着非常深的渊源。早年，薛通和去江夏县谈生意，一直住在同一个客栈。那时，**富还很年轻，只有十几岁，与比他大两岁的姐姐**桂在客栈旁摆有一个面摊。由于姐弟俩做事勤快、认真，面的味道又做得较好，常有回头客在他们那里吃面；收入也还不错，够他们生活不说，还略有富余。

    薛通和每次到江夏，为了省事，他常到姐弟俩的面摊吃面。一来二往，便与他们成了熟人。经了解得知，**桂与**富姐弟俩出生在一个开当铺的商人家庭，打小都读过私塾，能写会算。只是一次意外的变故，使他们家开始落魄，姐弟俩才沦落到街边靠卖面为持生计・・・・・・

    在**富九岁、**桂十一岁那年，他们的父亲，为了期望姐弟俩能成龙成风，便携一家人前往武当山去烧龙头香。那知，在敬香之时，他们的父亲不小心脚下一滑，坠崖身亡；母亲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为了给母亲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更为悲催的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母亲跑出门去，便杳无音讯。从此，姐弟俩只好相依为命，在一个远房亲戚的资助下，摆起了面摊。

    对姐弟俩的遭遇，薛通和深表同情。他真心邀请姐弟俩到武昌县自己的商行里去做事。那样，至少可以衣食无忧，不用风吹雨淋。**桂与**富两人，见薛通和为人真诚、友善，便答应了下来。

    回到武昌县后，**桂被安排在薛通和的家里，与其夫人张小月一起管理家务；**富则跟随薛通和身边当学徒，学习打理经商中的事物。

    几年后，有一个江西的商人到薛通和家里谈生意，见到**桂后便一眼相中，想要娶她为妻。薛通和征得**桂的同意后，从中撮合了他们两人。不久，**桂就远嫁去了江西；而**富也在随薛通和经商的过程中，对一商户人家的丫环情有独衷。薛通和看在眼里，在恰当的时机帮他达成了心愿。成家后，薛通和为**富与妻子置办了一处房舍，还让他当了商行里的总管。可见，薛通和对姐弟俩是仁至义尽。

    **富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对商行里的事情是尽心尽力，上上下下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深的薛通和的信任。

    **富人没了，薛通和身边总像是少了什么似地，做事情常常无精打采。一想起往事，心中难免会产生一丝伤痛。

    “通和，孩子们想你带他们到街上去走一走。”薛通和正在发愣，忽然听到了妻子张小月的声音。他赶忙回过头，只见妻子带着三个孩子站在了门口。“爹，您就带我们去上街嘛！”大女儿薛紫菊领先来到跟前，她以央求地眼神看着父亲；“爹爹，我想买风车和糖人。”“爹，还有我，我也要・・・・・・”二儿子薛运昌和三儿子薛运祥也随后跑过来。看到孩子们，薛通和心情好了许多。他用手摸着孩子们的头，看了看妻子，“好吧，爸爸这就带你们去上街。”

    大街上，各种营生随处可见。叫买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来车往好不热闹。薛通和一家五口被眼前的气氛所感染，大家欢声笑语，在街上闲逛起来。他们一会买风车；一会买糖人；一会又买风筝・・・・・・一路兴致极高。

    “大当家的，等一等・・・・・・”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薛通和回头一看，是陈掌柜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到跟前，陈掌柜向张小月和孩子们逐一打过招呼，而后，在薛通和边上耳语了一阵。听罢，薛通和对张小月说道：“小月，商行里有点事，你等会自己带孩子们先回去，我办完事就回。”说完，随陈掌柜一道转身走了・・・・・・

    原来，到武昌县来送大缸的赵掌柜，得知薛通和从江西回来后，便到商行去打探情况。本想跟薛通和洽谈一下购买布匹的事情，无意中，听到了**富遇难的消息。没作停留，他连忙前往**富的住处，将情况告知了其妻艾夏荷・・・・・・

    要知，赵掌柜名叫赵文印，是江夏县人，和**富是老乡。由于生意上的关系，与**富很早就相识。每次来武昌县，他都要到**富的家中窜窜门，两人常常小酌几杯，关系也算不错。有什么烦扰，赵文印也愿意向**富与艾夏荷夫妇倾吐。妻子不能生育，一直是他的心病。有一次，喝多了酒，赵文印醉熏熏地拉着艾夏荷胡扯一气，“大美人，你要是我妻子该多好啊！一下生两个孩子・・・・・・”见此情形，艾夏荷与**富也没怪罪，将他扯开后，还派人用马车将其送回了客栈。可见，他们彼此之间的老乡情谊颇深。

    得知**富遇害，艾夏荷起先不相信，以为是赵文印说谎；当确定是事实后，她一下昏了过去。赵文印见状，赶忙用手掐艾夏荷的仁中穴，并找来湿毛巾敷她的前额，直到将其弄醒。

    “天呐，元富死的好惨啊！・・・・・・・人说没就没了，我们娘仨以后该怎么活呀！・・・・・・嗯・・・・・・嗯・・・・・・・”艾夏荷一醒来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嫂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别哭坏了身子，要替孩子们想一想啊！”赵文印赶忙上前安慰、劝解。“文印呐，我和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呀！・・・・・・嗯・・・・・・嗯・・・・・・”艾夏荷一边哭、一边看着赵文印，眼泪挂在脸上，一付让人怜悯的神情。“嫂子，你别太伤心・・・・・・为了从长计议，你还是带着俩孩子去找薛大当家的讨个说吧。”赵文印帮她出着主意。“可元富是被强盗害死的呀，我那能去找大当家的麻烦啊！”艾夏荷一边擦眼泪、一边发着疑问。闻言，赵文印思考了一会，“话虽如此，可元富兄毕竟是同薛老板一起出的门啊！找他不会有错的，要不然，你与孩子该咋办呐！”他看着艾夏荷希望得到她的认同。“嗯，还得去找大当家的・・・・・・”艾夏荷跑出门，拽上两个正在玩耍的女儿，随着赵文印朝薛通和的商行走去。

    薛通和随陈掌柜一道刚踏进商行的大门，就听见艾夏荷与孩子们的哭闹声。赵文印看见薛通和，连忙冲艾夏荷喊道：“嫂子，快别哭了，薛大当家的来了。”闻声，艾夏荷马上抬起头，用手擦了擦眼泪，一下冲到薛通和的跟前，抓住薛通和的衣袖，“大当家的呀，元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和孩子以后该怎么活啊！嗯・・・・・・嗯・・・・・・”她喊着，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淌。薛通和见状，用手抚住艾夏荷的肩头，“夏荷呀，元富的死我也很伤心呐！你和孩子将来的生活，我会负责到底的，你就放心吧。”说完，他眼睛红红地，也开始哽咽起来。这时，“薛伯伯，我们要爸爸・・・・・・”“我爸去那里了呀？・・・・・・”艾夏荷的两个女儿也围了过来，扯着薛通和的衣服哭喊着。薛通和一时无语，呆呆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流着眼泪。见此情形，陈掌柜与赵文印赶忙上前，将两个孩子带到自己身边。“嫂子啊！为了孩子你还是想开些吧；大当家的是不会让你们娘仨受苦的，你放心好了。”陈掌柜在一旁劝解道。“是啊，嫂子，大当家的都承诺了，你也该放心了。”赵文印也劝解起来。艾夏荷松开手，站在一边依然轻声地抽泣着。“陈掌柜呀，你去安排马车、取些银两，先将夏荷与孩子送回去吧。该日，我再去看她们。”薛通和对陈掌柜吩咐道。“好的，我这就去安排。”陈掌柜答应了一声，便走出门去。薛通和叫艾夏荷带着孩子在屋里坐着等候，示意赵文印帮着安慰娘仨人，好让她们心情能平复下来。

    送走了艾夏荷母女及赵文印，薛通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眼下揪心的事情还有许多。他但心着王忠贤的近况，也不知那劫匪头子死了没有，会不会给自己的兄长带来麻烦，着实叫人牵挂；再者，本县，吴县令托办的货物，一直没来得及去复命，得抽时间走一趟・・・・・・

    平时不大坐轿子的薛通和，特意雇了一顶轿子，晃晃悠悠地来到县衙大门前。付了轿银，他迈着大步，匆匆地朝里走去。刚走到门口，被看门的衙役拦了下来，“敢问，先生有何贵干呐！？”薛通和立马停住脚步，“啊，对不住了，我有要事拜见吴县令，烦请禀报一声。”说着，从衣兜里取出一块碎银塞给其中一位衙役，“两位拿去喝杯茶吧。”“得嘞，您稍候。”衙役接过银子，闪身跑了进去。

    一会功夫，那衙役领着一位身穿官府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哎呀，薛老板，你可来了，我可是望眼欲穿呐！”老远，就有声音传了出来。“哟，是吴大人啊！我早就想登门拜访，一时没得空闲呀！”薛通和闻声连忙回应。“是啊，是啊，你的事我已有所耳闻；走、走、走，我们到里面慢慢聊。”吴县令一把拉住薛通和的手，两人一起向县衙里面走去。

    刚在客厅里坐定，吴县令便叫人沏茶。一盏香气扑鼻的茶端了上来，薛通和接过茶盏，吹了吹表面的茶沐子，轻轻地呷了一口，“嗯，好茶，真的好味道啊！”他赞不绝口。“薛老板过奖了，不过，这的确是上好的‘龙井’，是为了招待你这样的贵客才准备的呀！”吴县令热情地回应着。见薛通和心情不错，接着，他又以试探地口吻说道：“薛老板，我前些时托请你办的货物，不知是否办妥啊？”闻言，薛通和放下手中的茶盏，“吴大人放心，托办的瓷器，下午就会送到府上，包您满意。”“哦，那太好了，真是感谢不尽呐！你可给我帮了大忙啊！”吴县令十分高兴，满脸都是笑容。“吴大人为全县百姓操劳，薛某帮着办点小事，何足挂齿啊！”薛通和谦逊地回应着。“唉，话可不能这么说，薛老板的情我是一定要领的・・・・・・”“小事一桩，您就别太在意了・・・・・・・”两人寒暄着、交谈着，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

    见聊的时间已够长的了，怕影响吴县令办公事，薛通和便起身告辞。吴县令知道薛通和的性情，也没作挽留，将他送到了县衙大门口。

    抬头看了看日轮，薛通和觉着时辰还早，便想顺道去看一看艾夏荷母女仨人。他就近到自己所辖的商铺筹集了一些银两，带着一个随从，朝艾夏荷母女的住所走去。

    来到城西，一眼就看见艾夏荷在自己房前坐着洗衣服，两个女儿则在一旁玩耍。薛通和走向前，“夏荷，近来家里都好吗？孩子们身体都还健康吧？”闻言，艾夏荷抬起头，看到薛通和颇感意外，“大当家的，您怎么亲自来了呀・・・・・・”她站起身，将双手在自己身上擦干，“桂香、桂花，快来给薛伯伯问好。”朝在玩耍的俩女儿喊了一句。两小家伙朝这边瞅了一眼，还是玩自己的，并未理会。“行了，别难为孩子。”薛通和怕出现尴尬，客气地回应了一句。“这俩孩子・・・・・・・那好，您到屋里坐吧。”艾夏荷将薛通和领进了客厅。

    艾夏荷忙着沏茶，薛通和的随从将装有银两的布袋放在案几上，便退了下去。

    “夏荷啊，家里的情况如何？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言语，我会安排解决的。”薛通和接过艾夏荷递过来的茶盏，关切地询问道。“您本来一次性就给了很多银两，又常派人来接济，家里什么都不缺，我和孩子感谢不尽呐！”艾夏荷激动地回应着。听罢，“如此甚好，今后要是有难处，不要顾及，言语一声，我会全力帮助的。”薛通和语气祥和地嘱咐了一句。“嗯，好的。”艾夏荷回应了一声。“那行，家里还有一些事，我就不在你这里久待了。”说完，薛通和起身告辞。艾夏荷不便挽留，只好将薛通和送出院门外。

    看到艾夏荷母女仨人当下的生活平静、祥和，薛通和心里感到些许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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