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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i feb 27 23:00:00 cst 2015

    腊月的冬夜里，月亮冰冷的就像黄河里的冰凌，让人看了都浑身哆嗦，时不时的有几声猫头鹰的哀鸣，一丝冷风冻结在冯有才脸上，他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冻结成冰，且永世伫立在黄河口的八道湾上，他回过神，顾不上这么奢侈的幻想，一个人像只地鼠在芦苇荡里穿梭，芦苇荡在风里支离破碎的呼喊，呼喊着谁，谁又会归来呢。

    冯有才穿越过芦苇荡，踏上黄河水上洁白的冰，他从小就在这块土地上长大，在这河上里游荡，可今晚的河冰是他见过的最洁白的冰，而黄河在月光下向另一个宇宙中的天河，长长的睡在这广袤的黄土地上，长眠千万年，不曾醒过，却已诉说千年。

    冯他尽量的让热汤的胸膛贴着河冰匍匐向前，不知爬了多久，他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渐渐的腿也失去了知觉，可他仍旧向前爬行，像一条蛆虫，趴在乳白色的豆腐上，他看到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是那么的爱听他的故事，她的笑声是那么的清脆悦人，她跟他的母亲一样善良美丽，他幻想着他所珍惜的一切东西，就像是快要死去的人在怀念自己这一世的得失。

    不知多久，也无人知道，后来我们所得到的消息是，三天以后有一个**在偷渡黄河时，河面冰碎了，他就往对岸游，在零下十几度的黄河水中，一个抬臂，一次伸腿都变的痛苦艰难，国民党的巡逻兵看到水里有动静就用枪扫射一通。

    而我们全家都在等待冯有才的消息，始终不相信那个大冬天里要游过黄河的人不是冯有才是共产党，我的母亲去南山的寺庙求福诵经，我相信我大说的，那人不是冯有才。在大半个冬天里，我们都没有冯有才的消息。

    过了不知有多久，对我而言感觉像是一生要过完了似的，听说国民党在潼关的中条山战役中打败，所有的人都在欢天喜地的庆祝，而我们家人却始终沉浸在阴暗里，没有人去谈笑和调侃国民党的军官秃头什么的。

    冬雪消融，春暖花开，黄河的冰凌像一群群赶集的人，熙熙攘攘的朝东流去，带走这个冬天的硝烟，和我童年里唯一的恐惧，然而噩耗还是在几天以后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下游的礼泉村冬灌小麦时，在地头趴着一具尸体，尽管冬雪消融，可尸体依旧是僵硬，眼睛睁着，看着前面，有认识的人来到汴川镇报丧。

    那天夜里，我一夜未眠，我大跟我娘说，你知道吗，冯有才是共产党，在他的上衣贴胸的夹层里，有一张用塑料包裹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国民党军的信息，我看到他的尸体时不敢相信，这个人在黄河的河冰里已经伫立了大半个冬天，一直驻留，而且你知道吗，他的眼睛一直朝前看着，似乎在死的最后一刻都没放弃前行。有人告诉我，冯有才中了十几枪，都成了筛子，可却仍旧爬行，那怕是冻在冰层里。

    后来，我大告诉我，冯有才这一年来把对面的情报一次又次的传递过来，为共产党军队在后来的战役中起到了宝贵的参考。可他却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他是共产党，一直到死，甚至至死不渝。

    9

    我奶看着在夕阳普照下黄河岸边那片随风摇摆的芦苇荡，这个故事一次次的在她的记忆里回荡，守护着那个坚韧的关中汉子，那条永久伫立在八道湾的黄河滩岸上的灵魂。

    爱和信仰在冰河里游走，在泥沙中涤荡，远去的是故事和躯壳，灵魂交融相聚，逆流成河。

    我带着奶奶的故事，看着波涛滚滚的黄河水向东流去，在我身旁，芦苇荡的山坡上，面对着八道湾，迎春花烂漫的滋润在夕阳里，整个山坡被染成红色，那是灵魂，即将不被人们铭记的无名灵魂。

    日后多少的年岁里，人们看到的或许只有故乡遍地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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