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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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dec 10 16:08:29 cst 2014
秋来春往,冬去夏来,世界被齐整整分成四份。
有山开花,漫山遍野,云海间隐没山巅,是为漫山。
传闻,漫山有神,代天地观人世,神圣不可侵。
传闻,数十年前这里曾显露神迹。
传闻,漫山山巅没有四季,日日温暖如春。
关于这座山的由来,有太多太多种说法,但无论哪种,都无法打消世人对漫山的好奇,与无止境的探索……
所以漫山是山,又不是山。
看山不是山,拨开天日不是云。
……
天边堆积的蟹青色乌云带着蒙蒙细雨,滴落在漫山上,葱郁的草丛折弯了腰,一切平静。
天空中一道道闪电将天地分割成一块块,紫电雷光,一道盖过一道,声威隆隆。
天地昏暗失色,细雨纷纷,将土地浸湿,只是一瞬,芳草枯枯,大地仿佛在一瞬被染上了血色的尘埃,不远处,雷光闪烁,声势震震。
“你疯了?!”乌云中,一丝惊异伴着怒吼传来,仿佛天间的雷神发了真怒。
“疯?我本是魔,世人口口声声传扬的魔……不疯,何以成魔?”枯草蔓延,漫山尽头,一道乳白色光晕照亮天地,一名灰衣男子身材巍峨,兀自抬头,看向天际,目光凌厉,好似昏暗天地间一座灯塔,不动,如山,奇异的是,乳白色光晕周边泛着隐隐红光,场面妖异,仿佛为了证明什么,那道原本并不出奇的红光蓦地涨大数十倍,艳艳红光冲天而起,惊得山林间鸟兽作散,百草凋零。
男子负手而立,衣衫猎猎,他抬起头看向天际,神色漠然,斑驳的云朵飘在他头上,几滴细雨滴落,“下雨了么?”男子面色茫然,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呆滞,半响,他缓缓转身,向着群山深深一拜,紧跟着目光决绝,猛一转身朝着相反方向爆射而出,仿佛消失于天地,紧跟着在漫山那头停下脚步-“焦何,出来一战!”
“焦何……出来一战……”
声音透着一往无前,睥睨天地,回荡整座漫山。
“哎……你这又是何必?”天边乌云仿佛被这一声吼震得散退些许,半响,雷声消弭,漫山那头,一名男子昂首挺立,神色复杂。
“何必?你又是何必?”灰衣男子面露讥讽,"雨打焦何,雨打焦何……学艺数十载,最终却要弑师?"男子双目圆睁,气势颓然弱了几分。
“他是老师啊……我知道你们都聪慧无比,老师最喜爱的弟子里从来没有我,我知道你们志不在这片山林,南边的繁盛能吸引天下所有人的眼球自然也能吸引你们……可是,他毕竟是老师啊。”男子似乎神智不清,失神落魄喃喃自语,“要杀老师,就先杀我!”
“师兄,你入魔了。”焦何神色复杂地看向站在面前的男子,眸间微动。
“魔?我本是魔,何来入字?”
“老师……必须死。”焦何沉默半响,神情复杂地看向灰衣男子,“师兄,跟我走吧。”
一语一言,风轻云淡。
细雨浸湿林间树叶,滴下不大不小的水珠,落入地上不深的水洼,溅起微涟,泛黄的秋叶飘飘摇落下,风起叶落,有若水中浮萍,灰衣男子静静地看着焦何,半响,他深吸口气,迈开步子向焦何走去。
“师傅待我有如生父,我不知道他们许诺了你什么,竟连师生情谊都抛到脚下,但既然连那人都出面,师傅恐是凶多吉少。”灰衣男子缓步走到焦何身前,弯下腰,冲焦何拜了一拜,“身为师兄,没有好好教导你们是我的过错……你可以去南方,但你这一身本事,我要收回!”话音刚落,男子陡然出手,挥拳如风冲焦何狠狠砸去。
“这一拳,是为漫山同门!”
“这一拳,是为师傅!”
“这一拳,是为我自己!”
拳势如奔雷,焦何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男子这三拳。
“你为何不躲?”男子收了拳势冷冷看向焦何,“莫要以为你不躲我就不会杀你!”
“师傅如父师兄如兄,大兄教训,焦何不敢不敬。”焦何扶着右臂,眉目紧皱,显然是受了伤,“况且世人常言,漫山常煦,不动如山,我又如何是师兄的对手?”
“哼!”常煦冷哼一声,“既知如此,何必拦我?”
“大人决意于山巅与老师问道,我的任务,是留住你。”焦何笑笑,“师兄用了那一式,耗损了真元,焦何不才,却也自信能留下师兄。”
“你就这么维护你们那位大人?先前那团乌云惊雷,就是他吧?”
常煦神色阴冷,衣衫无风自动,他背过手望向漫山深处,低头看着脚下纷纷的落叶。
“师兄功威盖世,没有大人出手,焦何不敢妄言能抵住师兄一二。”
常煦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焦何断掉的右臂上,讥讽道:“那现在,你又如何拦住我?”
“虽一死,吾独往矣。”
焦何偏头看看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的右臂,神色渐复平静:“这些年,师兄一直守在漫山,师弟虽不才,也想请师兄赐教。”
“……看不出,你也有痴傻的时候。”
“大人说,这叫愚笨。”
“既然如此,那就追上我再说!“常煦不再多言,双脚一跺,朝漫山深处飞速掠去,周身乳白色光晕大盛,转瞬又化为一道血红,如彗星扫月激射而去。
焦何驻足原地纹丝不动,待见到那抹血红不由神色大变,咬牙扶着右臂,脚尖点地朝常煦追去。
……
漫山有山,漫山又没有山。
作为人世间最神秘的宗门,漫山就好像漫山遍野的野花,扎根,开在大陆每一个地方,传闻,漫山学承上天,漫山掌门,更是学究天人迈入未可知境界的奇人,前朝腐朽,乱世动乱诸侯割据,但饶是如此,诸侯戡乱十数载,却从没有人敢上漫山。传闻,十年前,南边一个天资艳艳的后辈单剑上漫山,结果却连漫山山脚的树林都没有走过;五年前,一代雄主刘秀站在漫山山脚看了一夜的夜色,最后默默转身离去;三年前,漫山弟子雨打焦何一日下山,一日出山。
三年后,刘秀称帝,大赦天下,拜书院为师,同年,书院五子出世,问道漫山。
“漫山还真是好景色。”
漫山崖巅,一行五人傲然而立,居侧一人摇着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轻声感慨道。
“漫山能让老师忌惮十年,自有其独特之处,师弟休要轻慢。”五人中间,一中年文士头戴方冠,白色长衫一尘不染,他低头看着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平静说道,蓦地,他微一皱眉,随后轻声说道,“焦何挡不住了。”
“那常煦倒是真性情。”文士身边一瘦弱男人轻声说道。
“常煦号称不动如山,这般大的漫山,也就这一人让老师称道。”男人身侧,一身披盔甲的魁梧男子点点头,目光遥遥望向山腰,面露惊诧,“好快的速度!”
“他号如山,却是天下极速,老师说十年前他就来去如风,现在看,却是又精进许多。”中年文士轻叹一声,随后踏步向前,顿了顿首,冲山林间拜了拜,“常兄,还请来此一会!”
“哼!你们还不配!”中年文士话音刚落,身侧一道火红身影飘过,下一瞬,却是过了漫山偏峰,朝山巅直直冲去。
“嚣狂!”手摇折扇白衣男子勃然变色,手中折扇猛地一顿,扇尖颤巍巍地似乎随时要断掉。
“算了,由他去吧。”中年文士挡在前者身前,目光悠悠望向山巅,眼神意味难明,“总是要了结的。”
折扇公子眼神恨恨地朝常煦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退到一边闷闷不再做声。
“师兄,那我们……”
“老师带我们来,就是要我们好好看看这漫山,山巅在前,怎能不向前?”中年文士笑笑,望向漫山之巅,想着当年在那山脚遇见老师的情形,想着此地几年前的繁茂景象,不再多言,当先迈步向山巅走去。
剩下四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五个人就像漫山山道上孜孜求学的学子,风度翩翩,风尘仆仆。
初秋渐寒,满山山巅,斜长在崖畔的松树下,立着一方石台,石台上,两杯茶,一杯微凉,一杯飘着淡香。
“你这几个徒弟,都不错。”微凉茶杯前,一位老者眯着双眼,好像刚打了个盹才醒过来,褶皱的皱纹像老树一般爬满面庞。
“您的徒弟也不错,十年前就不错。”老者对面,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青衫,手边放着把长剑,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呵呵,十年前你还不是如山的对手,如今,你能坐在这里品茶。”老者笑吟吟地给男子续了杯茶。
“三年前我遇见一个人,他也来过这里……说起来,我等能有今天,全仰仗先生。”
男子站起身一托长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先生提携。”
老者说道:“不是我提携你,是你自己看清自己,我也没有想过,你会自己跳出那片天地。”
男子沉吟片刻,随后笑笑不再多言,他提起长剑:“老师说过,漫山有先生在一天,他不会上漫山。”
“所以你来了?”老者说道。
“还请先生交人。”男子思虑片刻,点点头沉声说道。
“你好歹也是学宫大先生,代师授业对我不必这般恭谨。”老者摆摆手,慢慢站起身,他抚着身边那棵古松,“这棵树,陪我许多年了。”
“所以那位敬重您。”男子走到老者身边,没有提剑。
“漫山一直有很多人,这些年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你要的,是什么人?”老者轻抚树干,不知为何,那棵要看要枯死的老松仿佛轻轻摇晃一下,焕发强大的生机。
“……一个,孩子。”
“漫山没有孩子。”老者轻轻抚摸老松,像在抚摸女人的皮肤。
“有人见过。”男子想了想,提醒道。
“你可以去查。”
男子愣了愣,苦涩看向老者:“不敢。”
“那位想让世人知道神圣不在漫山,你来拿就是,人,漫山是没有的。”老者盯着男子说道,褶皱苍老的面庞透着一丝安定。
男子神情一滞,面色由不可置信渐渐被冷峻所替代,他看着老者,又偏头看向放在石台旁的长剑,有些犹豫。
“如果没想好,就接着陪我喝茶。”老者摆摆衣袖,坐回原位,仰起头看向男子,“那老头什么时候来?”
“您知道,老师不愿上漫山。”
“那你们就下山,告诉他,漫山,只有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傻子,没有孩子。”
“您知道我不能。”
“那就让他来拿!畏首畏尾就是对我老头子的尊敬?”老者有些疲惫地放下茶杯,闭上双眼,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山巅一片安静,有秋风吹散落叶,落在男子头上。
“我去请老师。”良久,男子深深叹一口气,提起长剑往山下走去。
“老师!”蓦地,一双粗壮手臂伸向青衫男子,带着一往无前的霸道,狂风惊劲草,老树轻轻摇晃。
常煦自树下站定,喘着粗气看向老者,双手按住长剑,看也不看身旁的青衫人。
“唉……痴儿啊,为何不下山?”老者面朝山崖,轻叹口气道,随后他转过身冲男子摆摆手,“你下山去叫那老头儿上来。”
“老师!”常煦面色骤变,急道。
男子沉默地看着老者苍老的背影,点点头,提着剑转身向山下走去。
却也是看也不看常煦一眼。
“老师!”
“哎……痴儿,痴儿……”
待男子身形渐远,老者转过身走到常煦身前,抬手替他正了正衣襟:“既然回来,就陪为师坐坐吧。”
“是。”
“你是不是想问,老师为什么要放那人下山?是不是觉得,老师做错了?”老者没有看常煦,但语气平和能感觉到是在微笑。
“弟子不敢。”常煦连忙站起身,神情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或者说面对老者,他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老者没有接话,偏头看向常煦:“被你按住剑的人,十年前你见过。”
“方才弟子没有用力。”常煦涨红了脸,怯声分辩道。
老者慈爱地摸摸摸常煦的头,像大人在疼爱小孩子:“就算你用上全力,又怎么样呢?世上总会有太多人拥有大机遇,十年前在林间遇见他是你的机遇,也是他的,你又如何肯定这十年他这把剑不会遇到更大的机遇?五十年前我来到漫山,五十年后谁知道世间又会不会有比漫山更大的机遇?”
老者说完背过手,抬头望着天空:“世人只知漫山是巅峰,却不知这片苍穹下,我们始终是卑微的……”
常煦神情一震,深深看着老者颓然苍老的身影:“老师……”
“呵呵,这般大的漫山,却只剩你我师徒二人,煦儿,陪为师一饮可好?”老者回头看向常煦,阳光下的面庞,柔和而年轻。
常煦惊愕地看着老者,面色悲戚:“老师……”
“师傅一生,就一个朋友,我老了,但这世界,是年轻的……”老者挥手示意常煦不要多言,“今日以后,漫山不再,煦儿,你恨为师么?”
常煦摇摇头,说道:“他不光是师傅的朋友,也是我的。”
“所以你不是我最在意的弟子,却是我最得意的。”
常煦沉默站在老者身侧,没有反驳,时间一点点流逝,微风伴着和煦的阳光吹得人眯上眼,崖下泛着枯黄的树林被风吹得左右摇曳,沙沙作响,像极田垅里的麦浪,良久,他转过身,冲老者恭恭敬敬地施了大礼:“弟子去取酒来……”
老者兀立不动,静静地站在崖畔,看着漫山秀丽的秋装,闭上双眼,缓缓点头。
下一秒,满天红雨落在整座漫山,像是上天在哭泣。
天地间,仿佛传来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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