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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边关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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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d dec 10 17:13:24 cst 2014

    如果站在制高点上看,上谷是壮观的。

    大面积的民居与波澜壮阔的巷弄,坐南朝北的高大城主府,四周合围的斑驳城墙。点与线交织,勾勒出这座城市整齐不失协调的宏伟。阳光照在街道上,把黑暗逼得愈加黑暗,把光亮照得愈加光亮,那暗又带着波涛汹涌的体积,将整座城市映衬得无限庞大。

    世界因为体积,所以庞大得不知云深处。

    因为庞大,所以才有赫赫威名。

    世间,总是因为谁拳头大才听谁的。

    所以庞大很重要。

    建武十八年,惠风和畅,潋滟晴方好。

    秋风轻拂城墙上的旌旗,汉家的威严隐隐可见,不时有百姓推着柴车背着行囊进出城中,远处,巡逻的斥候放马北坡,遥遥可见的北边赤水河敲打着南岸的野草,河水北岸,袅袅炊烟伴着微风飘过南岸。

    河水不知源头,也从来没听谁说过有人寻到过源头,自然,也没有人见过源头的风景,奔腾的河水仿佛仙女落下的丝带,将大陆北端分成两段。岸两边的人靠这河水生活,十几年来不论南北两个帝国如何征战不休,河水两岸的人们,始终相安无事。

    生命苦短,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

    即使庞大。即便巅峰。

    ……

    初秋的赤水河迎着西边的红日,河水透出一分璀璨的妖艳,浅草低伏着像被折弯了腰。

    忽然间,一匹干瘦老马嘶鸣着出现在北岸,紧跟着一阵轰鸣带着踏碎天地的气势席卷而来,马背上伏着一个少年,背上背着一把大大的板斧,他回头朝身后望了望,接着俯下身猛地一夹马蹬,跟着老马又是一声嘶鸣,高高地扬起前蹄不要命地向着河水发起了冲锋,少年紧紧伏在马背上,临近河畔抬头冲南岸大喊:“放箭!”

    少年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箭雨迎着夕阳朝北方射去,少年仰起头看着箭雨如彗星扫月射向身后,嘴角弯起一抹戏谑的笑容,猛地一拉缰绳,让老马生生地在原地转了个弯,呼喝着向前奔去。

    “呦呼!”

    秋天的暮色中,一队骑兵兴奋地吆喝着策马奔向北岸,大地在马蹄践踏下,沉闷地哼哼着,少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边,手中板斧阳光下黝黑无常,单薄的身躯在原野中竟透出一丝豪壮。

    “小子!给爷们儿留几个!”紧跟在少年身后的骑兵队长眼见老马越跑越快,高喊道。

    “队长,你跟这小子说这没用,赶紧让弟兄们放箭。”队长身边一名男子说道。

    “对,放箭,放箭!”队长仿佛想到什么,忙下令道,双腿一夹马镫向前玩儿命狂奔。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赤水河北岸的芳芳草地。

    少年拎着板斧站在河畔,嘴上叼着根芦苇草,他踢了踢地上的死尸向身后望去,几名兵士正合力将尸体摞在一块,站在一旁的队长咧着嘴看着手中的钱袋嘿嘿直笑。半响,少年把脚边的行囊搭在马背上,拎着板斧牵着马,朝河南岸走去。

    身后,队长面上笑容一滞,轻声叹了口气。

    “老刘,你也知道,他就这脾气。”队长身边,方才那中年男子走过来,轻声道。

    “可惜了,可惜了……”身为这支骑兵队长的刘文滨喃喃道,面色透着一丝惋惜“我总在想,如果给他机会,未必就不能走出那一步。”

    “他不属于这里,但又不得不留在这里。”

    中年男子说完转身走到一队兵士中:“都手脚麻利点,干完活儿早点回家吃饭!”

    大地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南岸,三三两两的樵夫向城门走去,傍晚的风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密布赤水河畔,一抹艳红的夕阳照在北岸的草地上,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北岸山坡下,炙热的火焰“噼噼啪啪”地灼烧着,刺鼻的恶臭引来飞鸟,久久盘旋。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

    良久,河畔安静下来,只剩河水潺潺,奔流向海

    ……

    立国以来,大汉对北方的征伐一直持两种态度,将府的将军们一直希望大汉铁骑能跨过赤水河,直逼大陆北端,而学宫的先生们,总是报着一丝敬畏对北伐表示坚决的反对,决策商议了十几年,两派也争论了十几年。

    而高坐于朝堂之上的那位,却一次次将将府送上来的提案束之高阁。

    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面对北人的南侵,大汉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忍让退步,只是默许的一队又一队的兵士迈过赤水河。

    长长的街尾巷末,老马缓着步子慢慢踱进街道,伴着奇怪的步调,不时似是不耐地回头打着响鼻直哼哼,瘦弱不堪的身体好像随时会被背上高高的行囊压垮。

    “我说老云,你走那么急作甚,走得急,那死肥婆也不会给你找个俊俏妹子,要我说,这会儿天气晴朗,咱哥俩不如寻个舒服地儿好好晒晒太阳……”老马身后,少年手上拎着只烧鸡,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老马踏着前蹄又打了个响鼻,似是不愿理身后这小子的疯言疯语,迈开四蹄向前奔去。

    “唉……可怜我楚大官人文韬武略,天下第一……”老马身后那瘦弱少年兀自得意地舞动几下手中长剑,伸手入怀摸了摸,随后眉头皱了皱,蹲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抬头望着天,一副苦大仇深地悲戚模样,“老子还要攒多少年……多少年!”

    “楚离!你蹲在那儿不回来要死啊!赶紧给老娘滚回来干活!”

    少年偏过头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却见那匹瘦弱老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街道尽头,踏着前蹄拱了拱身前的朱红木门,打着响鼻一闪身慢悠悠地拱了进去……

    “妈的,早晚老子把你切吧切吧剁了炖汤……”少年站起身拍拍衣袖,低声恨恨地嘟囔几句,提着烧鸡三步并作两步轻飘飘翻过墙头:“亲爱的朱大婶儿,我早就回来啦,就是街口那家卖烧鸡的店人实在太多,这不,好不容易才买来。”

    “就你小兔崽子嘴贫,赶紧去把马喂了,下次再偷着出城,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朱门大院里,二楼窗口探出个中年美妇人,倚着窗框瞥了眼马背上驮着的行囊,眼角划过一丝黯然,“还不赶紧把货卸了,待会儿吃饭!”

    “好嘞!”

    楚离扔下长剑,小跑着跑到马厩,伸手狠狠拽了下缰绳,随后理也不理老马不满地响鼻,抱着小山一样的货物走进屋子。

    “那个,大婶儿……”

    “怎么了?”

    “我把家里的板斧弄坏了。”楚离说完急忙跳起来抓起一只鸡腿,一溜烟跑出去“大婶,晚上我不回来吃啦……”

    “小兔崽子。”朱大婶笑骂一声,看着楚离离去的身影半响无语,半响,她抬头望着夕阳,眸中透着一丝少女怀春般的眷恋。

    “你放心,我把他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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