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汉的思维

    wed dec 10 21:06:45 cst 2014

    汉人尚武，国人修气血为力，当初刘秀进城，百儒朝拜，大汉朝百花齐放，各门流派开枝散叶，其中又以学宫为首，将府为领。

    学宫教化万民，将府力训万兵，无论是远在南方的道殿，还是北边蠢蠢的魔宗，亦或是西北长着大胡子自称天之子的明教，大汉一宫一府的地位，永远是不需提不需比的存在。

    十五年前，刘秀拜师学宫，学宫的地位便愈加地尊崇，天下学士虔心向往。

    以后每隔四年，学宫都会举行会试。

    楚离参加过会试。

    楚离是秀水街唯一一个参加过会试的人。

    秀水街是一条街。

    如果说秀水街太秀气，那在上谷的军事地图上，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外镇。

    汉朝的外镇，就像修行者不能感知，商人不能通贾，文士不能著文。

    没用得不能再没用……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汉的子民有了一个共识--凡参加会试者，要么是达官贵人，富贾之子，要么是南方诸派的天才，要么就是在边关立了莫大军功却不愿入将府的俊杰……总之，不论是哪一种人，都不会是楚离这种人。

    世上不乏生而知之的天才传奇，但就是不会发生在秀水街，不能发生在秀水街。所以当楚离背着行囊回到秀水街，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上谷的私塾先生们之前搞错了这个少年的资质。

    ……

    从骨子上来说，楚离不是个标准的汉人，更多的，他更像个北方人，用北方王庭的话来说--狼崽子。他贪小占利，无利不起早，拿起刀却独独有股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狠劲儿，他不是军中人，却偏偏有一身媲美军中任何人的实力。

    所以在上谷城外的军营中流传着一个称号--砍柴刀。

    没人能想象这么大天真烂漫的孩子手起刀落间会那么随意，就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根木头。

    “今天你犹豫了。”秀水街角的一家小酒楼，刘文滨喝了口酒，看向身边人说道。

    “钱呢？”楚离咬着手中那只烧鸡腿，摊开油乎乎的手。

    “将军让我问你，愿不愿意进军营，进来了直接跟我的小队，不受管制。”刘文滨掏出一个钱袋扔到桌上，问道。

    “没兴趣。”楚离打开钱袋，眯着眼拿起一枚钱币迎着烛光看起来，“你说这么下去我还得攒多久才能攒够。”

    “要不你去劝劝那位将军，什么时候去干票大的？”

    “……你疯了我没疯。”

    “那还废什么话。”楚离说完把钱袋伸进怀里，摆摆手，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低声说道，“北方那几个大家伙是连京城都不敢惹的存在，这种帝国上层的争斗，你我又何必操心？进了你那军营，就能有仗打？就有机会帮我洗髓？”

    “总有办法的。”

    “有个屁的办法，北伐？洗髓？哪个有办法？你我都知道，没有帝国最上层那些人点头说话，谁也不能挥军北上，就算军机处的参谋们再拟定一万次作战方案，没等送到宫里就起码有十几个人有能力把它截下来……”

    “队长大人，您能不能替我求求那位将军大人放我一马？这上谷军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再说了，就算我想去，你能说动朱大婶？”

    刘文滨看着身边这个一脸苦恼，叼着个鸡骨头吊儿郎当的少年：“就冲你这做派，进了军营还指不定给我惹出多大麻烦。如果你想改变我家大人的念头，就少杀些人。”

    “你知道，我需要钱，很多钱。”楚离嘿嘿笑笑，掂了掂钱袋“怎么说我也是参加过会试的学子，能不能别把我说得这么残暴？”

    “外号砍柴刀的家伙，就算进学宫再学十年也还是砍柴刀，估计再过几天调你入伍的军令就会下来，除非到时候你能成功洗髓，否则就趁早做好到我手下挨训的准备……”

    刘文滨站起身朝桌上扔了两文钱，向店外走去，“再告诉你件事，这些日子咱们杀得太猛，北边那帮蛮子估计已经盯上你，你也知道，就咱上谷来说，混进个把人并不难。”

    楚离怔怔看着明灭的烛灯，轻叹口气：“真麻烦，你知道我这个人很不喜欢麻烦，不要忘了每次出去我都穿着军服，见过我的蛮子也都成了死人，你觉得，那些人来上谷找到我的几率大，还是找到你们容易点？”

    说完楚离随手把鸡骨头扔在桌上，拍拍刘文滨肩膀向外走去。

    “这几天府里来了个大人物。”刘文滨低着头，皱着眉盯着桌子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仔细权衡着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到底该不该。

    “我不确定那位大人是谁，但是听府里的兄弟说，陪在那位大人身边的人，喜欢用剑。”

    “你去过京城，应该知道剑门的意义……这次大人让我来找你，不是请求，是命令，自从前年你回来，就跟着弟兄们没少杀人，这事儿本来也没什么，但我看过那道文书，‘才智尚可，气血不通’，学宫是大汉最神秘最优秀的地方，能得到这八个字其实已经说明你很优秀，但是气血不通，除了在外门跟着先生学几年出来做个教书先生，没别的出路，这病整个大汉除了学宫似乎也只剩道殿能治。”

    “这两年弟兄们多亏了你才没死在北岸，你赎身的钱大家伙早就想好了要给你凑齐，连再去京城的费用大伙都替你包了，可是你要知道京城不像咱这儿，拿些钱财就能打通，你心里应该明白学宫那种高高在上的地方真的就差你这几个钱？再说杀再多人也不见得你就能攒够去京城的钱。”

    刘文滨走到楚离身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中那孤独的一轮明月，表情有些苦涩：“除非你觉得自己能做第二个陛下，否则你没有选择。”

    “那位大人要去北岸看看，估计也是在京城听多了评书想亲自领略一番北岸的景色，他要向导，大人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那位大人也许你不需要抓住，但是那名剑客，你必须抓住……”

    说完刘文滨转头盯着楚离，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这事……真麻烦啊……”楚离低头看着地面，用力地碾了碾地上的蚂蚁，“什么时候走？”

    “后天。”

    “你不是说这几天有蛮子进城？”

    “进来了，藏了没几天就被底下兄弟捉住，这会儿估计刚挂上城头，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得多给我点钱。”楚离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刘文滨，刚及不惑的男人发间生了几缕白发，“别这么看我，我家大婶没我在身边没有钱怎么行？再说谁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一时兴起要去王庭看看？”

    “明天我让人请你家大婶进城住，钱我得凑凑。”清冷的月光泻在地上，将石板路点缀得斑驳。

    “成交！”说完楚离吹着口哨头也不回的走出酒馆，消失在夜色中。

    “同意了？”

    刘文滨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怔怔发呆，偏头看了眼来人，轻轻颔首：“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对他很重要……总比，一辈子窝在这儿就知道杀人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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