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黄云落日白骨枯

    tue dec 16 21:52:37 cst 2014

    店家小二觉得今天回家应该好好拜一拜长生天，北帐家家酿酒藏酒，平时能来咱这小店吃酒的人很少，给小钱打赏的更是少之又少，今儿个来的这三位爷可不寻常，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尤其是那穿白衣的俊俏人儿，这半天功夫扔来的都是整块整块的银锭，莫不是菩萨下凡送我机缘？小二偷眼看着临街三人，暗中把老板娘偷藏的一坛上号杏花搬了过去，点头哈腰得了赏，一步三回头地小跑去后院喂马。

    刘庄看了看小二刚送上来的一整坛酒，目光落在窗外的街道上，看着车来车往人潮马肆，沉默不语。

    “甭想了，今儿个估摸着钓不到鱼。”楚离揽过杏花酒，掀开红绸闻了闻，笑呵呵地给肖十三倒满，“大叔，这杏花可是北帐有名的美酒，你尝尝。”

    “那就这么等着？”刘庄愠怒说道，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

    楚离哈哈大笑，伸手捏了捏他那愈看愈俊俏的漂亮脸蛋儿，戏谑说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女儿身。”

    说完理也不理刘庄冷峻的眼神，变戏法似的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一点：“我们现在在这儿，沿这条街往前走到头，是内城，内城再走五里，是皇宫。”

    “皇宫西南一里有一支御林军，人数不多，五百人，但都过了感知……每天皇宫都有护卫值巡，要等到这两部人马换班，得再等几个时辰。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没办法确定你那个族弟是不是就在皇宫，内城权贵府邸众多，总不能一家一家杀过去。”说到这儿楚离顿了顿，看着地图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刘庄扭头望去，却见后者有些尴尬地望向自己。

    对视没超过一秒，楚离低下头随意地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点，躲到肖十三身后：“那个啥，其实咱们还有别的办法进去。”

    刘庄点点头，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整整衣襟：“那走吧。”

    “可是那地方是……茅房。”

    楚离迎着刘庄冷峻的目光，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分辩道：“想无声无息的进皇宫，大叔肯定能做到，但是殿下您不行，我也不行，传说北帐皇宫有魔宗的老怪物坐镇，如果大张旗鼓的进去估计还不够塞牙缝的……”

    “少废话，走吧。”刘庄极罕见的颔首点头，默不作声往门外走去。

    楚离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身边的长剑，轻声道：“大叔，你没问题的，对吧？”

    肖十三沉吟片刻，兀自倒了一大碗酒，冷峻的面庞浮现一丝憨厚笑意：“小子，你想不想学剑？”

    “想。”

    “那今天你可得看仔细了，赶明儿回京都我带你回剑门。”

    “啊？可是我想去学宫。”

    “可是你用剑，学宫不学剑。”

    “那我不学剑好啦。”

    “必须学。”

    肖十三说完提着剑往门外走去，青衫袭人。

    晚风起，夜来风叶已鸣廊。

    ……

    钻茅房进皇宫这种事绝对行不通，但是茅房旁的那道门行得通，偌大的皇宫每到酉时都会有小太监推着粪车往宫外运，楚离选的就是这个时候。

    “你们跟了我一道，不嫌累？”皇宫外不远处的老树下，楚离敲了敲树干。

    “不累。”街尾昏暗墙角下，一个身穿黑衣，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原地，背上鼓鼓囊囊，他冲楚离笑了笑，“我说过，没有你哥几个这条命早就被河水冲得没影了。”

    “刘文滨，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玩儿命？”楚离眉毛一挑，小跑到男子身前，腰间两把板斧晃荡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捶了男子一拳，沉声喝道。

    “就允许你小子玩儿命，老子就玩儿不得？这一路你小子也就说了一句人话，咱上谷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狗日的北蛮子算个屁啊！”刘文滨挨了楚离一拳，不恼反笑，笑呵呵地说道。

    “你还有老婆孩子！”

    “凡在军中阵亡者，赏良田五亩，妻儿用度一应由郡府承担。”刘文滨神情严肃地背了段大汉行军守则。

    “……猴子呢？”楚离低下头扁扁嘴，问道。

    刘文滨嘴角蠕动，坚毅的面庞透着一丝悲伤，红着眼睛说道：“死了。过赤水河那夜，北帐一队探子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猴子担心你们安危，一个人就追了去……找到他的时候，整整一队探子被他耗死，死前脖子上还插着把刀，是个爷们儿！还有二哥，小胖，都死了……这次请战不是为你，是为了三伍的兄弟们！”

    说完他走到离得不远的刘庄身前，单膝跪地：“上谷军游骑营三伍校尉官刘文滨，拜见殿下！”

    刘庄神色微变，意味难明地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男子，沉声道：“起来吧。”

    “喏！”

    “刘校尉，此次你帐下随行官兵几人？”

    “回殿下，三伍自我以下共五十二人，卒四人，其余四十八人已分批次进城候命，请殿下示下！”刘文滨朗声应道。

    “嗯，把名册交上来，回京都后我亲赴将府为尔等请功！”

    “喏！”刘文滨沉声应道。

    刘庄偏头看向楚离，见后者两眼通红地盯着自己，心下叹息，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沉吟片刻吩咐道：“刘校尉，命你率你麾下三十人沿皇宫四门纵火，另派十五人去夺北门！”

    刘文滨闻言愣了愣，坚毅的面庞闪过一丝决然，继而沉声应道：“喏！”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后走去。

    “为什么？”刘文滨走后，楚离缓缓蹲在树下，头埋得很低很低，“你知道那是送死！”

    “他们是大汉将士。”刘庄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平静说道，“大汉将士夺天下，唯死战！”

    “他们选择跟来，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利用他们争取来的时间做更多的事。”说完刘庄当先迈步朝宫墙下走去，回头见少年深埋的头缓缓抬起，嘴角微微上扬，双袖一甩，袖间仿似游龙惊凤，一股气劲猛然砸在木门上。

    “嘭”的一声，木门支离破碎，刘庄挥袖将浮尘散去，一步入宫。

    楚离默然拔出手中长剑，腿部肌肉发力，脚尖踮地，以极快的速度超前奔去。

    远处，宫门外燃起漫天的火焰，红红的火舌吞噬着黑夜，硝烟夹杂着讯号，楚离冲到刘庄身边：“怎么样？能找到么？”

    刘庄翻手拿出一个古朴罗盘，屈指成诀，闭眼默默感念，半响，他睁开眼笃定说道：“西北。”

    楚离默不作声，双臂使力蹲下身背起刘庄朝西北方疾速掠去，一行一动宛若虎豹，刘庄讶异地低头看着少年，闭上双眼端着罗盘细细感知。

    “前面，左转。”

    “再往前，十步。”

    “前面右转，五步，三步，左转！”

    一路行来，刘庄暗暗心惊身下少年惊人的气力，手中指诀不停变幻。

    “等等……”

    少年停下脚步，问询地回过头，神色焦躁。

    刘庄神情严峻，闭上眼仔细感知片刻，半响，他睁开双眼看着前方幽寂的花园。

    “他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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