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漠穷秋塞草腓

    wed dec 17 21:14:06 cst 2014

    楚离停下脚步，气息浮乱，面上浮现一丝凝重与谨慎，他回头看向背上少年，后者紧缩眉头，也在看着他。

    北帐王宫飘起一阵冷风，远处火势渐盛，喊杀声远远传来。

    百年前新朝戡乱，从某处不可知之地出来过一人，遍游大陆后对当时江湖作了一份榜评，将佛释道三家融于一榜，分上中下三品，不惑，为中品中境，这一境界，又被称为小玄照，佛说坐禅而通玄，道家言悟道得玄法，所谓玄照，就是有资格问道长生，直达莫测。要入不惑，必先过感知，而只是这一境界就让太多人熬成了枯枯白骨，有的人一生终老都迈不过感知的瓶颈，有的人坐禅百年到头来只是一抔黄土。是以江湖下品居多，中品已是寥寥，至于那上品三境界，更是各方门阀的传奇所在。

    近几年天运变幻，新旧更替，大陆上涌现了太多以往百年都不出一人的少年天才。

    但入境不惑的，只有刘庄一人。

    所以才敢三骑入北疆。

    刘庄腰间的玉佩是京都大炼器士炼制的空间法器，那面古意盎然的八卦镜又明显是难得的名器，身为不惑境的强者能感知到那人在动，就是一定在动，那名来自南方的大剑师也一定在身边。楚离咬咬牙沉默不语，蹲下身背起刘庄继续朝西南方掠去。

    既然在动，那就比速度好了。

    楚离咬着牙目光几欲喷火，面目狰狞地低声嘶吼道：“别让老子追上！”偏过头看了眼背上少年，咬牙切齿恶狠狠道：“待会儿那个狗杂种留给我！”

    白衣翻飞，少年伏在背上，手上指诀变幻，面色不变地轻声应道：“嗯。”

    “向前，二十步。”

    “向左，五步。”

    “向前，十五步，再左转，二十步。”

    ……

    “停。”

    楚离气喘吁吁地止住脚步，眼神忌惮地朝前望去，一带翠嶂挡路前，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半点没有被秋意打消生机的模样，地上不知积了多久的树叶被卷进空中，打了个旋落到地上。

    没有孩子，没有负剑的剑客。

    小河假山下，一名身穿灰色麻衣的高壮男子神情冷峻地看着二人，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弯腰双臂发力，抓起手边小人大石块朝二人砸去。

    石块如流星扫月呼啸间袭来，楚离深吸一口气，背着刘庄朝右侧闪避，轰的一声巨响，重石将厚重的石板砸出丝丝裂缝。

    一臂之威，悍然如此！

    “身法倒不错。”男子眉毛一挑，有些意外一击不中，随后面色恢复平静，沉声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剑，面带讥诮，“这又如何？”

    剑尖宛若蛟龙出海声带雷霆直逼楚离面门，剑影如梭如电，威势仿佛要将空气撕裂，周遭山石如遭雷击纷纷破碎。

    嗡的一声，剑尖停留在楚离身前，随后颤巍巍地仿佛不堪其重寸寸碎裂开来。

    楚离腰间板斧断裂开来，两把板斧一前一后挡在身前才堪堪抵住攻势，他抚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把刘庄从背上放下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眸中战意愈盛，他缓缓拔出身后长剑，身子因为疼痛微微颤抖，嗤笑道：

    “你就这点能耐？蛮子就是蛮子，天生愚笨至斯！”

    “哼！狂妄！”男子心头大怒，冷哼一声，剑招一改斜斜朝楚离面门劈去。

    “你去找人，放心，这里有我。”楚离深吸口气用尽力气挡住男子袭来的剑，反手抓住男子左手，一脚探前狠狠抵住大腿，使男子一动不能再动，回头冲刘庄笑笑，嘴角染着未干的血渍，怎么看都不是让人放心的模样。

    刘庄没有说话，径自掠过二人朝西南角追去，以他的眼里看的出来男子不过是感知巅峰的境界，气海湖水尚未填满，方才有人用某种秘法扰乱天机引他们过来，那么，正主一定就在附近。况且楚离今天的表现已经让他吃惊，可是他能感觉到少年气血旺盛外表下的疲惫，再拖下去是祸非福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想到这儿他脚下生风，速度猛然提升，不多时便隐没于夜色中。

    楚离目送刘庄背影渐渐远去，神情变得凝重而狰狞：“现在，可就剩下你我了。”

    高壮汉子有些恼怒地挣开被锁住的双手，神色忌惮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布衣看不出修为的少年，手中长剑泛着淡淡的寒光，铮铮的发出了几声清鸣，他长吐一口浊气，反手提剑做了弯腰下蹲做了个蓄势的动作，腿部肌肉骤然发力，灰色身影中剑影时隐时现，笔直地贴着地面朝楚离奔去。

    灰影速度极快，呼啸间就到了楚离身前，剑尖锃的一声逼到面前，仿佛一只串好线的鸢尾，直指站在原地的少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一时尘土飞扬。

    男子甚至能看见鲜血四溅却不染己身尘埃的景象。

    只是下一秒，少年出现在男子左侧，狼狈地斜斜避过这必杀一剑。

    虽然狼狈，但好歹是避过了。

    所以线断了。

    高壮汉子沉默地盯着大口喘气的少年，面色终于现出一丝凝重，强如感知巅峰的他，在强行运转族内不传秘法后实力已经堪比心动初期，此刻却被一个连洗髓都没过的小子缠在这里，而且似乎，他还没有出剑，那接连两次躲过自己雷霆一击的步法看着像是南方久负盛名的武当上青云，但又没有骑鹤下江南的飘逸，汉子看向楚离的目光有些不自然。

    这样的人，真的不能修行？

    楚离胸口剧烈起伏着，先前一路狂奔，如今又接连下意识地用出那玄妙的步法，身体早已苦不堪言，谁也想不到北帐王庭会这么快与南方剑门达成共识，更想不到王庭内会有一脉早已修习南方剑术，眼前那男子先前用出的倒刺剑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北帐王宫，为了给大汉最年轻的不惑强者设下圈套，北帐竟然会派出半只脚踏进心动初期的强者作死士，如果不是自己挡住或许刘庄早已感到吃力，第一步已是如此大手笔，下一步，下下步又该如何？不惑？指玄？先前计划让大叔潜入王宫是为了拖住王宫的老怪物，现在看来对手只强不弱。

    楚离气息渐渐平稳，看着壮汉的目光变得冷淡，他不怕死，只是不想死，那夜大婶那道至强的剑意比起大叔只强不低，剑招更是精妙绝伦，起码千剑纲要里那些世人熟知的剑法里还没有记载，而且那夜过后大婶就没了踪影，很多事情都还没得到解释，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里？更何况那个爱穿白衣矫情兮兮的家伙恼人是恼人了点，单纯是单纯了点，但是自己并不想他死。

    只是前提是自己能不死。

    既然不能死，就得先让对手死！

    上谷轻骑何以甲雄天下前三？唯死战尔！

    楚离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持剑的手坚定而有力，接着学着壮汉方才出剑的动作，朝前猛地大踏几步，待后者挥剑撤步格挡，剑势一转，如空中蝉舞在原地画了一个圈，雪亮的长剑在空中画了个弧线，锃锃的发出几声清鸣，轨迹难寻地接连劈了十几剑。

    高壮汉子惊愕地挥剑阻挡，身子向后疾撤几大步，却退无可退，只能眼见那剑影如鬼魅般在空中画了个美妙的圆弧，男子右手持剑，捂着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剑伤，怒目圆睁地盯着徐徐站定的楚离，犹自不甘地仰天长啸一声轰然向后倒下。

    血珠在空中缓缓飘落，落在地上绽成一朵妖艳的花，楚离提着剑走到尸体面前，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再也压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他摊开手看了看掌心那摊黑血，轻轻叹息一声：“你很强，只是……我不想死。”

    这是从京都回来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

    如果不是最后侥幸用出了大婶的剑招，如果不是见过大叔霸道剑一往无前的剑意，现在躺在地上的人，或许会是自己。所以当那用剑汉子终于倒下，楚离就一屁股瘫坐在尸体旁，再也抬不起半点力气。

    “先天气血不通啊……”楚离抬头看了眼被硝烟弥漫一层灰的天空，汗水混着血水打湿衣襟，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自从京都给出了这个评语回到上谷后，他近乎疯狂地锻炼体魄，用的都是被旁人嗤笑的笨法子。气血不通是内在，既然内在不行，那就努力锤炼外力好了，所以他一次一次地去北岸磨练杀人技巧，所以才有了南岸砍柴刀的名号。

    也就是因为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实力堪比心动初期的强者，力大无穷又深谙剑技，对于他而言已是不可攀的存在，但杀人并不注重实力，在于技巧，狮子搏兔焉用全力，何况人尔？从计划进这座北疆最神秘最庞大的王宫开始，楚离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虽然这两年没真入军伍，但上谷游骑那股子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狠劲儿还是成了习惯。

    远处的喊杀声已经弱去，刘文滨那一队人马在北帐王庭面前的确不够看，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楚离剧烈的咳嗽几下，强撑着抓起手边长剑站起身，朝王宫深处看了看，跌跌撞撞地朝刘庄走的方向追去。

    ……

    现在已是深夜，王宫后花园寂寂只剩蝉鸣，不远处正中央巨大宫殿屋檐上镶嵌着几颗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丝丝光亮，于是脚下这条道路也显露出微弱的轮廓，刘庄奔跑在石板路上，手中指诀变幻不停，不知为何，他有些担心那个少年，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抹决然的笑。他摇摇头定了定心神，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个孩子，不然只会死更多的人。

    他神念微动，手中罗盘刹那光芒大盛，朝前方疾射出去。

    风在吹，云在追。

    那是他的步伐。

    风停，夜空中某颗星一闪而过。

    他贴着宫墙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的朝前看去，借着微弱的光芒，一个女子红衣罩体半靠在墙上，修长白皙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半遮半掩，盈盈腰身不足一握，一双如白脂凝玉水润的秀腿裸露在外面，莲足微翘，衬出姣好诱人的体态，女子红唇微张，笑含妖艳，她朝刘庄微微颔首，呵呵笑了笑。

    “殿下深夜来访，让奴家伺候你可好？”说完扭动着婀娜的身姿朝刘庄缓缓走来，薄如蝉翼的衣衫行动间又裸露出一抹白，夜色寂寂，她一步步面含羞意走到刘庄身前，素手前伸勾了勾，媚笑道，“奴家……可是仰慕您很久了呢。”

    说罢整个人便贴在刘庄身上，双手勾紧脖颈，两腿顺势缠在腰间，娇媚的双眼暗送秋波。

    一时间，满院春色关不住。

    刘庄面红耳赤，强自咬咬舌头定了定心神，随后反手握住女子往身下探去的手，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什么时候青衣楼也做了卖身的买卖？看来回头本殿下得好好关照关照了。”说话间却是老练地在女子腰间上下其手，“近有青衣连楚水，素浆还得类琼浆。你们青衣楼什么时候也学起剑门那些家伙了？这般拙劣的法子都想得出来，真是不怕大汉铁骑踏平了你那小小山门？”

    女子咬咬牙瞪着眼不说话，只是兀自挣扎，却被刘庄伸手点了穴道，动不能动，只能羞愤异常地瞪着他。

    “啪！”

    刘庄伸手在女子翘臀上拍了一下，从她腰间摸出一块小巧玉佩，眯眼冷声道：“我还有事要做，这玉佩我收下了，过些时日我会去蜀地拜山，回去告诉你们那些执事识相点，这盘棋不是他们下不起，要是到时候本殿下找不到人，我不介意让耿将军再来一次马踏江湖！”

    说完随意一甩将女子甩出宫墙外，他低头看了眼那块玉佩，露出沉思的神情：“真想不到你能活下来。”

    躲在一角的楚离抚着胸口面无表情走了出来：“刚才我打算替你收尸。”

    刘庄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喏，吃下去。”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天才。”楚离不客气的接过瓷瓶，低头看了看手中长剑，神色黯然地朝茫茫夜色望去，“人是找不到了。”

    “找不找得到没关系，人还活着就好。”

    “可是已经有人在死。”楚离面色有些黯然，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刘庄玩味的冲楚离眨眨眼，嘴角上弯：“你确定？”

    【恩，大章，不语说到做到了，多的也不想说了，挺累的，大家喜欢多活跃活跃吧，这么写着孤独无奈…………】
　　http://www.xshuquge.net/txt/9545/250484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shuquge.net。书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shuqu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