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道人与酒

    wed dec 24 21:39:23 cst 2014

    “罪该万死？不知舅舅说得哪里话，罪该万死的人已死。”刘庄看着远处跑来的肥胖老者，嘴角抽了抽，笑眯眯地问道。罪该万死？去你娘的罪该万死，小爷这边把人都杀光了你才冒头，真当刘二爷只是万花丛中一匹狼？

    郭德祐现在只想派人乱刀砍死那个道士，原本想着在自家底盘落落这位刘二爷的威风，也好让京都那些见风就倒的墙头草看看到底谁才能坐上那个位子，可没曾想自己这边在府里等着，那边就听下人急报手底下副将率兵袭击皇子殿下，急得郭德祐直跳脚——这还得了，不待见是不待见，谋刺是谋刺。刺杀皇子殿下，还用的是正规军，这是摆明了要造反啊！这还不算，等自己派手下人去请那道人谋划，得，连个人影都没有。

    郭德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讪笑道：“殿下说的是，罪该万死之人已死，下官这就派人把这些乱臣贼子的妻儿老小抓起来，一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哦？小离子，你说，咱大汉什么时候多了不审就抓的律例？”刘庄神情玩味的在郭德祐身上扫了几眼，看得后者笑容愈加谄媚，偏过头看着手上还提着那颗头颅的少年，皱眉道，“你不觉得提着那玩意儿挺恶心？”

    “恶心你可以不看，大汉律例那么多条，你可以让这位大人解释。”楚离将尸首异处的尸体合归一处，拜了拜，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再怎么说他都是中山守将。”

    郭德祐额头的汗珠又流了下来，眼前这两位少年一唱一和，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轻饶了自己的架势，倒是那位境界最高的剑客面无表情老神在在看着别处，根本不在意这边发生什么，郭德祐心中大定，轻咳一声，指着楚离问道：“殿下，不知这位是？”

    “哦，他啊，没谁，带我们进北疆那位。”刘庄轻飘飘说道，他明白郭德祐是想先发制人拿楚离说事，但一路行来就算是自己都没在这小子面前讨上好，索性乐得作壁上观，把包袱甩给楚离。

    “哦？那还真是英雄少年了，失敬，失敬，不过老朽敢问一句，这死去武将，不归我城主府节制吧？”郭德祐抚着胡须眯眼笑道。

    楚离耸耸肩，看着地上的尸体道：“可是这中山城……姓郭啊。”

    郭德祐闻言一怔，神色变得阴沉：“小爷言重了，老朽当不起这名头。”

    “不重不重，当得起当得起。”楚离心里骂了句老匹夫，瞥见刘庄眉头微不可查皱了皱，笑呵呵地说道。

    郭德祐眯着眼静静看着楚离，半响不语。

    “中山望江，可观天下。舅舅，久闻您这望江楼可是北疆一景，侄儿这次来中山，可就是想上楼看看，您万万不要推辞。”见郭德祐吃了个瘪，却不能再激怒这老家伙，刘庄没趣打着哈哈说道。

    郭德祐闻言一愣，敢情眼前这少年不是按刘庄的意思来，他看了楚离一眼，脸上堆起笑：“承蒙陛下厚爱，郭家才能有望江楼，殿下想看，老朽带您去就是了，可别再说什么观天下的话了，学宫那些前辈，郭家是远不能望其项背的。”话虽这么说，却怎么听都像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刘庄没理会这老匹夫的自得：“还有那金菊酒，在宫里一直听大哥说怎么好怎么好，这次可要好好尝尝。”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郭德祐恭敬地弯下腰。

    刘庄点点头，当先向城中走去，那队郭家家将轻声吆喝一声，从身后走出几名护卫，把地上断尸残骸搬向别处，楚离皱皱眉，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殿下，怎么不见身边那位剑师。”

    “肖十三出身剑门，学的都是剑招，看多了你这望江楼，也不好。”望江楼顶，刘庄半卧在露台上，身侧放着两壶酒，他自顾往嘴里送了几块果脯，看着楼外壮丽景象感叹道，“舅舅，这望江楼倒真是好地方，早知道就央父皇允我多来看看，啧啧，再配上这金菊，对酒当歌，人生又几何。”

    “殿下言重了，喜欢，以后常来就是。”

    “我听说这望江楼高九重，一楼有一人，今日怎么不见那守楼人？”

    郭德祐瞳孔一缩，笑道：“担心打扰殿下雅兴，都被老夫请出楼去了。”

    “哦，可惜了，还想让小离子跟他们比试比试，白瞎了一场好戏。”刘庄惋惜道，貌似无意道，“朝廷马上要封王北疆，舅舅就不心动？”

    郭德祐神情不变：“殿下说笑了，大汉可无异姓王。”

    “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没有，以后还能没有，再说了，都是自家人，给谁做不是做。”

    郭德祐露出为难的神色，苦笑着摇摇头：“殿下莫要再取笑老臣了。”

    “既然知道自己是臣，就做好你的臣，上下尊卑，舅舅应该明白。”刘庄把酒壶往楚离身边推了推，手里捏着颗果脯，轻声道，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郭德祐闻言神情大变，随后弯腰深深拜伏下去。

    秋风萧瑟，中山城外古树枯，天空中有大雁南飞，楚离望着楼下城池，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抬头看看转眼间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

    ……

    “真是，这都立冬了还下雨，老爷，你说是不是谁惹天老爷生气了？”蒙蒙细雨飘飘落，车辙吱呀吱呀地在城外官道上压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北风起，赶车的马夫低声咒骂一声，回头问道。

    “……赶路吧。”车内，一道声音传来。

    “老爷，这次去哪儿？”马夫问道。

    “回家。”

    “老爷。”

    “嗯？”

    “前面有个人挡住了路。”

    “……停车。”

    从车上走下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正是之前在郭家出现的道人，不知为何此时却换了身行头，他看着前方不远站着的执剑男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半响，他直起身，面色带着病态的潮红朝前深深拜下。

    “贫道归元子，见过师叔。”

    肖十三一直知道自己辈分很高，但是听见道人这般称呼自己面上还是一怔，他深深扫了男子一眼，缓声道：“不好好在南边呆着，来北方做什么。”

    “下棋。”道人认真道。

    “这棋你下不起。”

    “师叔说过，打不打得过，打过才知道，晚辈冒昧，下不下得过，下过才知道。”道人再次弯腰施礼，随后单手前伸，“道殿术门归元子，请师叔出剑。”

    肖十三摇摇头，面无表情道：“如果是你的师父师叔，我会出剑。”

    归元子闻言一怔，会心笑笑，朝肖十三又施一礼，随后转身走上马车，那憨厚马夫怪模怪样地学着自家主人朝肖十三施礼，一抽缰绳，从他身旁驶过。

    肖十三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手中青芒长剑啸鸣不断，他低下头，爱惜地摸了摸剑鞘，像安慰孩子一样轻声道：“乖啊，他，我真的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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