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围炉而对坐

    fri jan 09 21:55:20 cst 2015

    楚离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笑吟吟地迈步走来，身后紧紧跟着两个小太监，他摆摆手示意身边人退下，自顾朝湖边红甲男子拜了拜，随后快步走进紫宸楼，拉着楚离哈哈笑道：“二弟在的时候总听他提楚先生，今日一见你，当真是英雄少年！”说完躬身冲楚离施礼：“在下刘强，刘庄，是我二弟。”

    楚离颔首笑笑，回了一礼说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能让学宫小师叔叫我一声太子殿下，怎么看都是我赚了。”刘强眯眼笑笑，打趣道，他拉着楚离走到楼中大厅坐下，看着里面紧闭的房门歉意笑笑，“紫宸楼一直是帝国军机政要重地，除了几位叔叔阁老没人能进……”

    楚离低头不语，摸着坐下用上好黄花梨木打造的座椅，打量着楼中的装饰，几年前就藩西南的燕王刘建派兵五万征讨南荒，上表说帝国初立陛下顺承天意登临九五，理当建一紫宸楼上表天意，话不一定是那位肥得流油的燕王殿下说的，可着实让陛下欢喜了好一阵子，百十根黄花梨用了三个月才送到洛阳，由工部几位年过古稀的老工匠没日没夜地设计赶工，赶在春节前才完工，楚离摸着手感十足的梨木，冲刘强拘束笑笑：“乡下粗鄙小人，能受殿下召见已是天大福分，殿下可别再说什么小师叔的话，学宫只有学宫的小师叔，没有洛阳的小师叔。”

    刘强闻言一愣，哑然失笑道：“先生言重了。”

    “不重，不重。”楚离笑呵呵地说道。

    刘强看着楼外湖边景色，大雪刚过，湖面却碧波荡漾，有锦鲤跃池而上，溅起一尾水花，他幽幽叹口气，神情渐渐有些低落：“学宫那件事，对不住先生。”说完他自嘲笑笑，看着楼外投在地上的阳光，缓缓开口道，“不管先生信不信，在中山城的事，我不知情，先生进学宫那天，我在这里陪父皇下棋。”

    楚离眉头一挑，明白这位权倾天下未来极有可能登临帝位的男子是在跟自己示好，可有些事不是你没做就是没做，朝中派系林立，以邓禹为首的将府算一系，学宫这些年毕业入仕在朝中瞻仰天容的学子算一系，以翰林院几位前朝遗老组成的文士又算一脉，天下十二州蒙圣上鸿恩进京为官的几派几系自不去说……但归根结底，只分为两系，刘系，郭系。刘庄是大汉立国以来的武道天才，背后站着庞大无比的学宫，这些年不满郭家为虎作伥的嚣张气焰的人不在少数，加上前阵子二皇子单骑赴北疆，平灭北伐是天大的功勋，让许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郭家从郭皇后到号称江湖新三甲的中山郭家，再到入主东宫的太子殿下，在朝中屹立十几年不倒，陛下征战一生，开千古气象，但饶是三教圣人不悟得长生都逃不脱生死轮回，更遑论一生负伤无数多次死里逃生的皇帝陛下。自己这次名义上是为大汉引路，但无论怎么说都被打上了刘系的烙印，在中山城自己又拂了郭德佑的面子，刘强能坦诚相待已实属不易，他看着一脸真诚看着自己的刘强，展眉笑道：“殿下多心了。”

    刘强低声哦了一声，面上一丝落寞闪过。

    楚离望着坐在湖边的红甲人，说道：“江湖事江湖了，天下事，还要陛下决断。”

    刘强笑了笑：“说到江湖，这次二弟去南山问道，先生怎么看？”

    楚离摇摇头，城市说道：“没看法。”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无奈道：“问道南山是江湖一等一的事，我这点实力，说不得。”

    刘强愣了愣，心想都说你实诚，可实诚也没这么实诚的，先是学宫辈分极高的小师叔，又跟人屠耿弇私交非常，昨天将府久不出声的王老将军又放言自家孩子还轮不到别人教训，更是把自己那个回京叔侄的堂哥叫过去臭骂一顿，眼下这少年的名头说是洛阳最响的也不为过，就算自己实力真的不行，也绝没他想得那么不堪，他偏头看看这个一身布衣的少年，发现少年也在看着自己，便开口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楚离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上谷总听人说太子殿下生得俊朗非凡……”

    刘强失笑道：“长得一副好皮囊又有什么用？大丈夫生来顶天立地，闯一番功业才是正事！”见身旁少年认真地摇摇头，好奇地追问道：“怎么？有问题。”

    楚离认真地点点头：“在上谷老家的时候，有一个姓潘的书生，被城南李家大小姐看中招上门儿做了上门女婿，眼下在城主府做参事，哦，来的时候听王大人说这次北伐的草案就是他提出来的。”

    “能入王符眼的提案，那就是有真才实学，被招入赘也正常。”刘强想了想，辩解道。

    楚离摇摇头认真说道：“眼下大汉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北伐的决策是将府定的，上谷不过略作补充，殿下可以想想，要是这人长得粗鄙不堪，又怎么会入得了李家的眼？”

    “先生的意思是，如今大汉最缺的是对官吏的整治？”刘强低头想了想，问道。

    楚离想了想，随后不确定地点点头：“在上谷求学的时候总听先生说治国需先齐家，然后才能平天下，李家在上谷势大，那么在别处呢？南方士子骂咱大汉骂了许多年，有一句话没说错，任人唯亲。”说完楚离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看着刘强小心翼翼补充道，“我瞎说的，您别当真。”

    刘强哈哈笑笑，拍拍楚离的肩说道：“楚离，我喜欢你。”

    楚离翻翻眼皮，没好气道：“在上谷刘庄那老小子也这么说，结果给我拐到北疆，后来不明不白地就惹上了你舅舅，你们兄弟俩别的都好，拉拢人的手段实在不怎么样。”

    刘强闻言一愣，接着仰头大笑起来，惊得在湖边闭眼独坐的红甲人都抬头看了过来，他擦了擦眼角，忍着笑意说道：“这你得问问父皇。”说完他轻咳一声，歪着头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不像个爷们儿。”楚离老气横秋地冲刘强说道。

    刘强想了想，开口说道：“先生对这次朝试怎么看？”

    随后不等楚离说话他又开口道：“大司马前阵子出去巡边，回来后跟父皇密探一夜，眼下大汉将士士气旺盛，领兵将领不在少数，但能治理州郡的人太少，这次朝试后，朝廷准备设监理寺，要选几位敢于谏言的学子，监察百官，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楚离不假思索道：“没意见。”

    刘强不满说道：“先生代表学宫。”

    “陛下都决定的事，还用去说？”说完楚离站起身，他冲刘强施了一礼，“明日就是朝试，在下还得去见几位先生，就不叨扰殿下了。”说完不等刘强点头便逃也似地朝楼外跑去。

    “臭小子……”刘强看着楚离离去的身影，摇摇头笑道。

    “你才是臭小子！”紫宸楼内，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发须尽白的王霸抬手拍了下刘强脑门，笑骂道，“连设监理寺这种事儿都敢往外说，也不怕陛下罚你！”

    刘强摸摸头，嗔怪道：“老将军，这么多人您也不给我留面儿。”

    “留面儿？你小子还用留面儿？好好的太子吵着闹着死活不做，真不知怎么想的。”耿弇站在王霸身后，他朝房内看看，恭声问道，“这事儿，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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