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势

    fri mar 06 23:04:55 cst 2015

    叶觞点点头，朝石勒道：“麻烦赵王借地图一观，我们今日就论一论天下大势。”

    “来人，把地图拿来。”

    张莲心漠然道：“不必。我这里有刚刚绘制完成的地图，是我自己和拜托了一些朋友亲自去各地观察地形才制作完成的。”

    铺开地图，上面墨迹放干，显然如她所说是近期才绘制出来的，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茉莉香。

    叶觞往图中一指，轻言道：“看来赵王和我们见解还是一样的，同样是汉赵国土，可是黄河以北的范围，还是很自觉的用不同颜色圈注出来。连你手下的一个小姑娘都是这般想法，更不要说赵王你自己了。”

    张莲心听他称自己为小姑娘，羞声嗔道：“住嘴，你这人看样子比我还小，怎么敢这般讲话？”

    “呃，抱歉，我这人看见美女就失言。”

    张莲心偷笑一下，随即板着脸道了句“轻薄”。

    “言归正传，就如图上所示，名义上整个江北全是汉赵的国土。但是实际上却是赵王和刘氏二分其地，赵王甚至比刘氏的势力范围还要大，这也就是汉赵和成蜀这次夹攻晋国的原因之一。因为刘氏也知道自己虽然地广兵强，但是却号令不一，既然不能内动干戈，就只好向外扩张了。赵王，这一点您同意吧？”

    石勒不置可否，淡然道：“说下去。”

    “说完刘氏再说赵王您，同理刘氏不敢向内大动干戈，赵王您也一样不敢。虽然您的实力强于他们，但是却不占名分。主伐臣，叫征讨。臣伐主，那就叫谋逆了。孟子曾经说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既然大义不在这里，那么只要汉赵国主不做一些天怒人怨的事，赵王您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张宾打断道：“小兄弟，你别忘当初晋国也是占了大义的名分，不是一样被刘渊打得节节败退，最后逼到长江以南，刘渊也正式自立为帝。”

    “是的，那又如何呢？如果人心安定，我今天就不来这了。况且现在赵王虽然势力最大，但是别忘了，头上还悬着三把刀，辽东鲜卑、晋阳刘琨还有凉州张氏。前者就不用说了，鲜卑民风彪悍，辽东又是易守难攻，赵王肯定领教过。后二者，至今都奉晋国为主，刘琨固守一方，凉州骑兵天下无双，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所以赵王现在与汉赵相安无事则罢，一旦产生嫌隙，那么必然会被他们趁火打劫。”

    张莲心反问道：“既然如此，你都说了大王要与汉赵两相安好，那你来这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前来投靠的吧？”

    叶觞笑道：“当然不是，我刚刚说过了，只是来与赵王论一论天下大势。所谓时势造英雄，正是这个乱世给赵王一个驰骋天下的机会。反过来呢，英雄也能造势时。眼下赵王虽然与汉赵相安无事，割据一方，但是一旦汉赵成功打败晋国呢？到那时以汉赵的军力，只需要稍加用心即可得到晋国大部分地区，从而自身实力大增，现在您是尾大不掉，一旦老虎长得足够强壮，那他的尾巴就只能是尾巴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到那个时候刘氏叫您去征讨凉州或者辽东，您说是去还是不去呢？去，那无疑是做炮灰做马前卒，不去，正好给对方以口实，可以彻底统一汉赵。所以赵王现在是身处险境而不自知。”

    石勒从一开始的表情玩味，到严肃，再到现在的无奈，叹息一声道：“好吧，你的话打动我了，说说你此行的目的。”

    “只需要赵王您下令在河北全境给凉州军和刘琨的军队放行，让他们去援救晋国即可。”

    张宾变色道：“这绝对不可能，且不说他们两家会不会假途灭虢，一旦这么做了那就是明显同汉赵撕破脸皮。”说完他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来害大王的吧？”

    叶觞胸有成竹道：“赵王，张先生的这句话，您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

    石勒冷冷道：“那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不过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不能说服本王，恐怕今日你出不了这建德宫啦。”

    看到石勒有了杀意，叶觞并不慌张，淡淡道：“这就是了，既然张先生的一席话，都可以引起赵王对在下的猜忌。那么只需要放出些许风声，说赵王您同凉州和晋阳达成了某种协议，恐怕汉赵军在前线就呆不住了。这就是我此次来的目的。”

    石勒冷笑道：“你当王彰和刘曜是三岁小孩吗？恐怕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叶觞笑道：“这个自然不需要赵王您操心，您这边只需要守住口风，不管什么人前来查问或试探都一眼不发，那么这件事就成了。真正的谎言有时候并不需要说出来，沉默就是最好的谎言。”

    张莲心不可思议的看着叶觞，惊道：“好险的心计，不动一兵一卒，既可以退汉赵大军，还能离间刘氏和大王的关系，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看来这次你是十拿九稳了？”

    “姑娘何必把话说的那么刻薄，赵王片语不发，一令未下，汉赵退兵和赵王有什么关系呢？”

    石勒沉思良久，展颜一笑道：“看来你今天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此事我要和右侯商议一番，你且去驿站休息吧。”

    叶觞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一定会同意，长出一口气，道：“在下告辞。”

    他刚走没几步，石勒叫道：“请留步。”

    “赵王，还有什么事吗？”

    “久闻墨家有一位名叫天问的豪杰之士，此人文武全才足智多谋，想必就是阁下吧？”

    叶觞摇摇头，道：“赵王这次猜错了，我不是墨家的人。我也没有什么政治立场，只是随波逐流而已，这么维持天下均势也不错。”

    说完这话，叶觞径直走出宫殿。

    待叶觞走远，石勒转身对张宾道：“右侯，你怎么看？”

    张宾犹自心惊不已，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个年轻人，岁数不大，却能洞彻人心。今天此计，即使放到汉赵皇帝刘聪面前让他知道，他也一定会撤军的。借大势而施阳谋，让人深陷其中，虽然自知却无法自拔，真是个奇才。”

    张莲心在一旁补充道：“他刚才临走之时，还说自己不是墨家之人，这样的人无论去了哪里恐怕都是风云人物，大王不如想办法把他招到麾下，肯定会成为左膀右臂的。”

    石勒大喜：“侄女所言极是，本王正有此意。”

    张宾摇摇头，叹道：“这个恐怕不太容易，你看其人，无论什么情况都侃侃而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此风轻云淡的一个人，不是轻易就能被招揽的。否则的话，墨家早已捷足先登了。”

    张莲心笑道：“这次女儿倒不敢苟同父亲的意见，凡是大才之人，必然心高气傲。父亲当年不是也因为嫌弃主上平庸而告病请辞吗。我看他倒像是待价而沽，不然也不会替墨家前来游说大王。”

    张宾慈颜道：“心儿，以前每有贤才相投的时候，你都是冷眼旁观。这般一反常态的推举一个人，在我印象里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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