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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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oct 26 23:49:39 cst 2014
第一章
旧历宣统三年,也就是1911年10月的第六天,是传统节日中秋佳节,人们刚刚收获了第二茬庄稼,一些顽固的封建地主分子却抱怨孙中山带领中国民族资本主义革命党进行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时候,毛红钟山庄的老员外杨昌平为家中唯一的一个儿子杨留山娶了第一房媳妇。女方是田家庄大地主田忠民的头生女田宇娇,比杨留山整整大了三岁,用杨昌平话说“女大三报金砖”,使得杨家对这事即渴望又期盼。当然并非田忠民主动,杨昌平是让管家杨洪德在上一个中秋节的时候,亲自带上聘礼登上田府求的这门亲事。为了保证两家不反悔,其实是杨昌平担心田忠民反悔,杨家专门又请了媒人,就着那年元旦,按照当地定婚风俗和习惯,以最高的标准再次下了聘礼,并认真的履行了定婚仪式,使得双方即体面又略显风范。
之后,在媒人的撮合下商量好今年的中秋节杨家来娶人,杨家就像是给田忠民交了定金,田家也像给杨昌平吃了颗定心丸,心里终归踏实了。按理说田忠民完全可以做出更多的考虑或者其他的选择,虽然有些包办婚姻的成分,但也不能说你杨昌平来提亲,我田忠民就必须答应,时下政局有着他们琢磨不透的阴霾,两家在这块地盘上都属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说不准哪天革命党捎带着就割了他们的命,田忠民再一想“女大不忠留”,和老杨家做亲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显然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这个形势下成亲有着特殊的意义。
杨昌平和妻子阵氏共生了三个孩子,生第一个孩子时家里的丫鬟和嬷嬷们凭借着经验穿行于产房之中,忙个不可开交,杨昌平在产房外面也着急的团团转,当阵氏费足了力气将那个孩子生下来时,不论那些嬷嬷们怎么拍打孩子,产房里却显现的异常平静,没有听到婴儿的任何啼哭,是一个死婴,凄惨的现实浇灭了全家人的希望,只好将希望和婴儿一同埋进冰冷的世界。
毛红钟的人们早已私下议论着他们家上辈子作下孽的传闻。杨昌平祖上原本是宋朝重臣天波杨府杨家将后人的一支,直至今日还完整的保存着一本厚重的杨氏家族族谱为佐证,开篇便是老令公杨继业和佘老太君庄重而严肃的画像。兴许是他们杨家有着忠君的遗传,到了清朝未年也依旧表现出这个看似优点的缺点。他的父亲杨加雄年轻时曾为曾国藩手下的将军,在湘军攻陷太平军占领着的南京的时候为了表达对朝廷的忠心,便带着杨家营的兵士对太平军大开杀界,甚至纵容士兵一路烧杀抢掳。那天杀红了眼的杨家营兵士追击到一群手地寸铁的太平军家眷,他们像是一群恶狼把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妇女和儿童,连孕妇和三岁的孩童也未能幸免。他记得清楚,当时有一个孕妇组织家眷反抗,却被他亲手开膛挖腹,让那个痉挛中奄奄一息的孕妇亲眼看着他把未成形的孩子从自已肚子里挖出来,惨不忍睹。平息了太平军后,湘军内部也起了变化,让他们感到中原将士在湘军部队里已无立足之地,部分阵营开始过河拆桥排除异己,逼迫着他们这些中原兵士退出大营,才知道与太平军一战是被朝野利用。后来,杨家兵营的兵士不得不趁月夜各奔前程,杨加雄便潜逃至毛红钟,在此购置了田地和房产休养生息,这屈指一算足足有大半个世纪的光景了。当然,杨加雄已彻底的厌倦了征战,包括后来李鸿章在天津建立北洋武备学堂时也派人前来请他出山,他便以年世偏高将来客婉言谢绝,剩下的日子他不自觉的沉浸于漫漫的痛苦和回忆之中,特别一想到那个还未成形的雏婴,便一背的冷汗,走坐不宁,甚至在梦中都会被惊醒,后来家人为他请了钟山的和尚看了卦相,和尚也是无奈的说当年他就不该屠杀生灵,碰了那个孕妇,更不该动那个未成形的孩子,阴气、晦气!他一连睡了几天后觉得他们杨家迟早会遭报应,竟大病一场。
人做事,天在看。人们相信老天的眼睛最公平,只要你干了坏事,都逃脱不了苍天的眼睛,迟早会遭报应的。至于杨加雄的晚年不是太幸运,一个秋日的午后,家里的长工在他儿子杨昌平和管家的带领下到田里面干活,自己便在家门楼过道里的躺椅上半睡半醒的乘凉,不知不觉进入了梦幻中,他梦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使劲的拉着他的手,让他去太平天国,说那儿没有压迫,也没的征战,人们的生活就像是在传说中的太平盛世,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邪风吹在他的身上,他还觉得一阵惬意的爽快,但没过半个时辰,自己右侧躯体无法正常翻身,右侧脸峡也不自觉的歪斜了下来,等家丁们干活回来,他已无奈的躺在那儿一个多时辰了。杨加雄开始迷迷糊糊的有些神智不清,甚至说着呜呜嗷嗷的胡话,当然那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家丁和长工们七手八脚的把半个身体都僵硬的他抬到床上,他儿子和女人一齐俯下身焦急而深情地询问哪儿出了毛病。可是,杨加雄已歪斜着的脸把舌头耷拉出了好长,也没能说出半句话,另一只有知觉的手去抚已歪斜了的嘴巴,口水却顺着嘴角流的满手都是。这时家丁和杨昌平都已慌作一团,女人也急傻了眼不知所措,只有管家尚有丝丝镇定,对着杨昌平说:“快去请钟山的慧明和尚,快去请钟山的慧明和尚!”这才使得人们有了头绪。
毛红钟山庄是因地而得名,毛、红、钟分别是三座山的名字,即:毛山、红山、钟山,山体并不高大,无非二至三平方公里。毛山是一座阴山,山上遍及各种草木,一到夏天漫山遍野,草木繁盛,一望无垠,低头看不到路,抬头看不到天,伴着一种阴森,有着一种可怕的神奇和诡秘,但奇怪的是凡人们在山脚下开荒种田者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钟山因山上的一座庙而得名,相传闯王李自成兵败后,各路大将军寻遁山林,以图东山再起,后来就各安其方,时至今日钟山的香火也发展的一片鼎盛,寺庙的钏声每天会准时的响起。关于红山的传说更是扑朔迷离,古时候有个天神大将军,杀死了作恶多端的邪神,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命天兵天将追杀,追至红山时,雷公惦念两人在天庭的恩情,不忍心看着他束手就擒后的悲惨状况,便狠下心来将他劈死在这里,天神死后血流三天三夜,里里外外将山体染了个通透,不论挖掘多深土层都是血红色的,因而得名红山,属于阳山,但后来有一天人们却发现在红山上出现了一座尼姑庵,说是闯王兵败钟山和尚的妻妾自然归随而来。自此钟红二山以燕子河为界,遥想呼应,更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编造着人间的静雅。
这三座神山在人们心中有着美妙的传奇,这些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千百年来被毛红钟的一代一代人不厌其烦地传诵着编织着,时不时的出现点新奇的佐料,并第一时间充斥到以前的故事里,更显现出故事本身更诱人的魅力。
钟山的和尚法号慧明,有五十岁露头,耳目聪明,脸色红润,因为生计和时局庙里只留着四个小和尚,若平时遇不上集会和重大节庆,庙里只留他和一个小和尚值守,其他的都要轮流到各地化斋,来求得庙宇的开支能得以艰难的维系。慧明在僧服的穿着上很讲究,那袈裟只有做佛事时才穿着,平日里只是黄袍道服,胸前挂着禅珠,举手抬足间不失僧人的风范。
慧明是在戊戌变法后到此地修行的,他的到来先是引得人们一阵猜疑,甚至有人说他是乱党同谋,但静观后却发现他就是个苦心修行的僧人,人们才渐渐的放松了警惕。初来时院落杂草丛生,破旧不堪,禅房蜘蛛网像是一只巨大的天罗地网,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来的当天晚上主持就圆寂了,等他送走了老主持,便先是彻头彻尾的把庙内外收拾利索,并用他带来的银饷招来工匠修缮了禅房和院落,在庙门口正式悬挂了“法源寺”的牌坊,门口两边横写着八个黄色大字“净化心理、启迪智慧”,这是与其他寺庙唯不想同的地方,对于其中内涵的韵意兴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院内正中磨盘大的香炉正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善”字,墙体周围涂染成了砖红色,并用小篆体书写了“南阿弥陀佛”五个佛心大字,人们的印象里这次是“法源寺”第一次大兴土木。他来后的两三年时间就彻底的改变了寺庙的模样和形象,好胜的香客络绎不绝,慧明也借此讲法施佛,周济乡里,有时偶遇借路过宿的行人,也能广开庙门,待若上宾,他成了名符其实的得道者圣僧。
有一天寺外来了个年轻的行者,问慧明:“您得道之前,做什么?”
“行善坐禅念颂经文!”慧明说。
“那现在您是远近闻名的圣僧,您做什么?”行者问。
“行善坐禅念颂经文!”
“那你现在和以前没有变化,又何谓圣僧呢?”行者疑惑的问。
“以前行善惦记着坐禅,坐禅惦记着念颂经文,现在行善即坐禅,坐禅即念颂经文,念颂经文即行善,身无杂念!”慧明平静的说道。
行者如授受天机,恍然大悟,当即拜师遁门,成了慧明来法源寺后收下的第一位弟子觉远,使得他深悟佛性:“大道至简,平常是道!”
在慧明眼里一切皆空旷,出家人积德行善,慈悲为怀,不论出身贵贱,没有三六九等之分,用他的话讲:“心若装佛,佛便普度人生,心若无佛,佛自蔫兮”。正因如此,周围乡邻也不拘礼数,有个头疼发烧也来找慧明和尚诊治,慧明也不好推却,一来二去竟也琢磨出一点医道。慧明看病更是想人所想,尊崇医德,大户人家给他施舍些米面,他也“阿弥陀佛”的接受,连顿像样的斋饭都供不起的行者穷人他依旧救治。一时间落了一个好名声,所以赶集、逢会、遇重大节庆慕名来庙宇膜拜的香客满厅。给对面红山尼姑庵带来了巨大压力。
不过,时至今日天下一片大乱,使得近年来庙宇守不住清静,好像让他们深深的了解到当初大将军建“法源寺”的真实目的,也似乎让他们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等杨昌平匆匆忙忙的跑到法源寺,慧明正在静心修炼,打坐颂经,慧明听杨昌平说了杨加雄的病状,心里就明白了**成,他让觉远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皮包装进布搭袋,便带着觉远在杨昌平的引领下向杨家赶去。
众人见慧明到来,便一个个做出虔诚的样子,慧明看到床上嘴已歪斜了的杨加雄,依旧呜呜嗷嗷地**着。他向前靠近杨加雄,却一脸冷色,那种冷显示着对病者的负责和医术的娴熟,当然慧明看病总是一副冷峻的面孔,他觉得经他的手看好的病症说明他医术高明,若是病情加重或者医死了,说明这个人患上了绝症,他来也只是为了超度他。
慧明摸了一下杨加雄的歪嘴,心里自然明朗了些,转过头问杨昌平:“取半斤女儿红,越烈越好!”
杨昌平让管家赶紧去厨房取了“女儿红”,慧明又让人取了一个黑瓷碗,然后把让觉远把皮包里的银针取出,泡在酒里,慧明开始逐一的将银针扎在杨加雄的脸部、手部等部位,半个时辰的功夫杨加雄的身上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银针,足足有六七十根,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生怯意。
杨中雄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点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任凭慧明扎来刺去,等针扎完以后,慧明洗了把手,对着杨昌平说,赶紧差人到南边燕子河里抓上一些新鲜的黄鳝,要活的。之后,又令家丁到鸡圈找来新鲜的鸡汤屎。
等两样东西准备齐全后,慧明便对杨加雄再次开始了医治,人们看着慧明和尚手里握着卷曲挣扎的黄鳝,感到一阵疑惑和不解,心说:“你这个臭和尚,这是哪儿来的歪门斜道!”正在人们心存疑虑的时候,慧明挽起了袍袖,伸手抓住了沾满鸡汤屎黄鳝的头和尾,狠劲的在杨加雄歪斜的脸上拉来拽去。
杨加雄歪斜的脸渐渐的被黄鳝带着的鸡汤屎涂均,半个时辰的功夫鸡汤屎变得干涸结壳,牢牢的固定在杨加雄的脸上,原本松驰的皮肉,也被收缩起来,像是年轻人的皮肤,紧凑而具有弹性,只是做为原材料的药物让人看起来有着恶心和恐惧,不时的散发出阵阵恶臭。
经过慧明和尚半个月的精心调理,杨加雄的病情慢慢的愈加好转,慢慢的歪斜的脸有了正形,右侧身体也渐渐的有了点知觉,但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吃饭掉饭渣子,说话也是一句清一句浊的,走路只能靠拐棍支撑,明显有点地不平的感觉。在他心里,他把这一切的惩罚都归于那场残酷的杀掳,归于那个可怜的孕妇,归于那个还没成形的雏儿,他最终总结了一然话:“这是报应,报应呀!”
杨加雄是他们家里唯一的一个男性,他盼望着多子多福,所以了一生共生了六个孩子,到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老三杨昌平。他的二哥长到了十岁有余,已经可以到私塾念书识字了,却抵不住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先是满身的水痘,后来流出黏稠的脓水,再后来就是大面积的溃烂,以至于遍体渗透着血迹,伤疤夹缝流着淡淡的血清,身体肉皮也发出糜烂的恶臭,有的地方竟溃烂深至骨骼,最终没能存活下来,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是半途夭折。
等杨昌平生下第二个儿子杨留山的时候总算顺畅,只是到了杨昌平再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噩耗又一次降临到这个忠良之后的人家身上,生下来没过两天孩子竟黄疸过重死于非命,杨昌平怕了,再也不敢生了,他觉得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他们杨家自先祖开创门业以后,就没有做过那种有败声名的世事,剿杀了太平天国以后,家门竟如此不幸。杨昌平有时恶狠狠的想:他们杨家也许就不应该保这个岌岌可危的朝廷,这是助纣为虐,是杨家烈祖烈宗分明在惩罚这支是非不分的后人,不让他们灭门绝户,但也不让他们儿孙满堂,注定让他们要三代单传。
后来,在一个云游道人的指导下,杨昌平半信半疑的给仅三岁的儿子右耳上扎了个耳孔,戴上了耳坠,直到十八岁才可以取下,意义在于用耳坠把这个儿子留住,所以杨留山的名字就应运而生,直至现在他的右耳还完整的留着一个清晰的耳眼,小时候没少受伙伴们的奚落和挑逗。
说来杨留山也是个幸运的孩子,等他长到读私塾的年龄,有一天,伙伴们读完了私塾,从先生的家里出来,便打打闹闹的出现在毛红钟用青石铺垫的路上,他们先是看见一些女人依坐在家门口的石蹲上给孩子喂奶,有的竟然旁若无人,把半个甚至整个奶坨子露在外面,任凭吮吸,还有个别老汉端着瓷碗在墙根吃着饭食。他们走到一处小树林又遇见了自家的黄狗正在与一只偌大的母狗肆无忌惮的媾和,这一下子引来了他和小伙伴们的兴趣,他们捡起了石块,争抢着向那对媾和的畜生掷去,好似在惩罚违背道德的奸夫**一样,每一块石头都明显的带有嘲笑,使得那对媾和畜生的幸福在小伙伴们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变得有些惨烈和郁抑,完全可以说他们的兴奋建立在那对畜生的痛苦之上。轮到杨留山的时候,他将手中拳头大的石头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那只母狗的头上,那个母狗从此结束了自己即将再次孕育生命的命运,而小伙伴们却庆幸的赞赏着杨留山的“手上功夫”厉害。
他在小伙伴们的一片恭维声中兴致勃勃的回到家,便将这件事情说给了正在正堂“咕噜咕噜”抽着水烟的父亲听,原以为一向宠爱他的父亲会给他一个惊喜的赞扬,但让他意料不到的是,杨昌平还没听完竟然火冒三丈,不分清红皂白和家丁们的劝阻,请出家教棍和家谱,把他一顿毒打,这好似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挨父亲如此狠的毒打,使得杨留山有些迷惑,却不知为了什么。
之后的事更让杨留山愈加的不能理解,杨昌平让家丁把那个死去的母狗抬回家中,杨留山以为父亲要将狗剥皮吃肉,来补偿他惨遭毒打后的伤痛,却听他父亲令家丁做了一口松木棺材,把那只死去的狗敛入其中,而后以浩大的声势将装有狗尸的“三长两短”埋藏在自己家的祖林里,就像是埋藏当年他去世的祖父一样隆重。
其实,杨昌平认为人和那些灵性的东西相比在体征上有着个体的差异,但在生命的圈圈里却不能显示卑与劣和贵与贱,那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所以,杨昌平的举动使得管家杨洪德心里一清二楚,狗儿也有性命,而且是孕育了生命的母狗,那是碰不得的,带有天生的杀气,会遭报应的,他们杨家有着沉痛的教训。
杨家男人的性命总比女人短,这一点自先祖老令公杨继业开始就有着坚实的佐证,以至于天波杨府曾一度上演着十二寡妇征西的辉煌,使得那些短命的男人不得不为之汗颜。到杨昌平曾祖父、祖父那一辈也是如此,一般熬不过七十三,熬过七十三的绝对熬不过八十四,而嫁到杨家的女人们个个长命,不管生活质量好与歹,社会平静与否,百岁者不乏其人,所以在他们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是什么逆反族风。就拿杨加雄的女人来说,当他撒手离开了他悔恨或者是遗憾的世界十年后,那个陪伴他一生的老嬷却依旧残喘苟延。那天杨家的祠堂真正要把她迎进去的时候,她却在入土前又重新站了起来,引得一家人像是见了活鬼一样,惊诧不已,算是让杨家世人真真切切的见了一次死而复活的人,使得杨家披麻戴孝的白忙活了几天,后来老嬷竟然又神采奕奕的活了三个年头,对于杨家的女人来说,原来死也这么难。
迎娶田宇娇的那一天,杨家早早的把重新涂刷过朱红漆的双开大门打开,院归整整齐,杨昌平便再次安排管家杨洪德把大大小小的事重新再顺了三四遍,生怕哪个环节上出现纰漏,并对可能出现的纰漏精心的制定了补救措施,确保娶亲那天一切顺顺当当,稳稳妥妥。而自己也却信了慧明和尚的话,他们命中相冲,生辰八字不合,他是天上火命,而儿媳妇是东海的水命,水火不融,他只能回避,否则杨宾又将面临一场空前的劫难。
信了慧明的话,他便躲进了法源寺,他是第一次静心养性稍有兴致的来到法源寺,慧明和尚正盘腿打坐,念颂经文,时不时的敲击一下那只木鱼。这时他才感受到做为凡夫俗子的俗性,竟想象不到遁入空门有如此高的境界,兴许这本身就是一种修养,不然祖上佘老太君怎么会冒杨家之大不韪,修改家谱令五郎杨延德带杨家十六后人赶五台山以养百年,潜心修炼杨家刀、杨家棍、杨家三十六路梨花枪呢?他悠闲的晃在罗汉堂,举目看看大殿上面的十八罗汉,有的面目狰狞恐怖,有的却慈眉善目,又让他心中一片悸动,心想这都是人们心中得道的圣佛,有着不可一世的威武和美名,难怪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能那些面孔就是恶与善的归宿吧。他顿时想到了自己的家,莫非自己的祖父造下的孽就应受这群面目狰狞圣佛们的惩罚?不然他们家为什么会三代单传,他不由的心里一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世上的恩恩怨怨都有可以追溯的渊源,也许今天是上天给他代替祖父补过的机会,他便灵机一动,转身跪倒在大殿前的垫蒲上,上半个身体几乎扑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犹如显示出一个真诚悔过恶魔的虔诚,他嘴唇微微颤抖,念念有词。
他觉得此时在众多神灵面前他就像一个抱怨十足的乞讨者,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内心世界全盘的展露在神灵面前,把前世家人的亏欠一并向神灵坦白,以求得上天再次的宽恕。只有到了这个地方才感到人类心灵的肮脏和懦弱,即便再完美的人内灵深处也会藏有阴暗东西,也许就是这个阴暗的东西使得人们遭受着愧疚和谴责。
他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甚至没有更多的勇气再在这个神奇的地方多呆一分钟,他怕自身一无是处,怕自己内心那些不光彩的做作得到彻底的流露,他对神灵有着空前的恐惧,根本不是因为罗汉堂那些狰狞的面孔,而是因为透过了人善意的背后存储着丑陋和险恶的本性。
他只好临时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把他们杨家所有的愧疚和新产生的祈福一并向着圣佛们来个彻底的交代。
迎新的队伍浩浩荡荡排出了约有二里地,凑着看稀奇的人群便踏着毛红钟的朝霞停在了杨家门外,管家杨洪德操着破锣的嗓音张罗着点鞭放炮的人们,这边也没能让吹鼓班子闲着,一个个嘴巴鼓的圆圆的,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人讲究颇多,尤其是乡间大户人家的红白喜事,婚嫁丧娶向人们展示着家庭的威望和盛衰,也独特的成了融合时代民俗的瑰宝典库。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和特定的地域里,人们喜欢用点响声渲染些氛围,唢呐便首当其冲,他们深得唢呐可以辟邪、喜庆,唢呐可以贯穿于人的一生,远嫁的女人要由唢呐从娘家送到婆家,孩子出生也有唢呐迎接,人到暮年后也将由唢呐把他们送回土地,唢呐将伴随着他他们走过纯朴而瑰丽的一生。吹奏班子也一时生意兴旺,拜师学从艺者络绎不绝,身怀绝技者数不胜数,民间艺术“争奇斗妍、百家纵放”,所以在毛红钟也流传着“翻眼看青天,师傅在身边”的谚语。迎亲的队伍还没进村,杨洪德就让炮手点燃了铁炮杖,人们在如雷贯耳的铁炮杖响鸣声中开始了迎娶新娘。五步一小响,十步一大响,装大响的土炮管直径足足可以塞进拳头,约有一尺多长,使得当天即将生产的猪猫狗等家禽牲畜都会自觉躲闪的远远的,生怕受惊被吓,也唯恐怠慢了新人少了喜庆。可以遥想当时的炮声有着多么隆重,他们把抬着新娘子的花轿稳当的停在杨家门口,新娘却被请来的轿夫摇晃得头晕目眩,被女陪侍搀扶下来已尽显疲惫和痛苦,杨留山被众人簇拥着,乐的嘴都合拢不上,那种感觉可能只有此时此景才能领悟的到。杨留山轻轻的抱起新娘子,便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冲动,也许这是他期盼了二十年的最终结果,甚至是二十年的相思今天换来的无言衷!
杨留山在轰鸣的竹炮声中被团团的围着,向着杨家大院迈进,突然一阵麸皮夹杂着谷粒和高粱米斜斜的织了过来,他顾及不了那么多,把头深深的埋进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怀中。
杨家大院的门口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田野里就像是被刚刚脱去外衣的女人,**裸的躺在空旷的原野中,等待着人们再次有序的开垦和任情的放纵,秋日的阳光正慢慢的浴着人们满意的笑 脸,射出朗朗的心情。新娘身上透着清晰的馨香气,身上大红棉衣在这个微凉的秋日倒增添了些温存。杨留山已明显得感到新娘柔软的身体,并有一缕奇异的气息刺激着他的鼻孔和神经,他狂想着感受着冲动着,不自觉的头埋得更深更紧,两条胳膊凝聚在双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但并不是防新娘从他的手上脱落。
慌乱中杨留山大声的说:“别撒了,我受不了了!”
引来众人一片喧哗。但那些家丁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甚至感到如果现在不努力,可能就会有些对不住少东家的大婚,所有手持器具的家丁就像平时跟着他在地里干活一样的拼命,大把大把的上演了一幕“谷雨丰登”。
田宇娇也趁机扬起纤纤软嫩的胳膊钩住杨留山的脖子,把她丰盈的胸脯紧紧贴压到他的胸膛上,杨留山便在匆忙中死死的贴着她的酥胸,恐怕自己的玩物被别人占有,全身便一股强大的热流电一般传遍每一个关节,他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感受女人身上的奇异味道,竟是那么的醇香那么的浓郁,几乎要把他的呼吸和神经系统彻底摧毁,甚至他感觉他的内部器官随着这阵赤流几近融化的状态,他被一种强烈的欲望和无法抑制的冲动叠加成无法扭曲的链条,使得在另一重天里深深的把持着即将融化的血仇和积怨,甚至他感到了痛不欲生的真谛,迫使着暴风雨来临前无奈的躲避。
他流连忘返的闯过了家丁们按照习俗设置的第一关,可他的心里却一直还在期待什么,他的思想如脱缰战马嘶鸣咆哮着,带着深深的哀怨,没有任何的主张。
他的心里来不及思忖更多,热情的人们便推推搡搡的胁迫着他继续向前进,他们在嘈杂的人群和忙乱的家丁中不自觉的趟过了“谷雨丰登”、“赴汤蹈火”、“结拜天地和父母高堂”,最后在主婚人杨得安的安排下,由家丁和女陪侍送入洞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个别心有灵犀的男男女女会趁慌乱拉着新娘的手,摸一把自己的脸,他们听说如果让新娘子摸上一把,将来可以娶到一个漂亮老婆和嫁个英俊的丈夫,所以再那天不知有多少颗年轻的心蠢蠢欲动,不知有多少双手准备在慌乱中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谁知洞房里的节目更加精彩,先是由长工李三和刘二麻子一起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根大葱,两个酒杯,两碗用豆面做的面条,面条意韵长长久久,口感滑腻,表达着新人一帆风顺的祝愿,所以他们便干起了浇门神的祈福仪式。按乡俗本来这套浇门神的活路应该有他的本家堂兄弟做,但杨昌平却三代单传,无兄无弟,自然就不会有堂兄弟了,所以大总管杨洪德只好安排家里年龄相仿的长工来干这一行当。长工李三先是在拜天地的方桌前恭恭敬敬的敬过三次酒,又凑到了方桌烛台上的红烛前,眉开眼笑的用灯钎挑掉了一朵烛花,那股蜡焰立即燃得更旺些,火苗也蹿出了一截,这时刘二麻子在一旁默契的配合的说:“人才两旺!”
李三口中便硬硬的蹦出一个字:“好!”
他们端着托盘向洞房走去,来到洞房门口李三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缓缓的向门框浇出,且口中振振有词:“这杯酒浇门框,两口子过日子不闹仗。”
刘二麻子像刚才李三一样,也是嘴中硬硬的蹦出一个字:“好!”
好像他们要把所有的祈祷深深的压进无名的欢乐,永远保留良宵似的,至于以后过成什么样子那是以后的事。李三继续倒满了一杯酒,抬起胳膊使劲的向着门头泼去,便说道:“这杯酒浇门头,两口子闹仗不记仇!”
而刘二麻子照样硬硬的说着:“好!”
他们迈步进入洞房,新娘子头顶红盖头,面对这群陌生的人们,显得有些无助和窘困,甚至有些担心这群陌生的人会不会搞一些恶作剧,只是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放置在两腿之间,静静的坐落在床的一角,一言不发,围观的男男女女像看什么新奇一样窃窃私语着,极个别好事的女人用心的猜测着这个新娘子或美或丑的容貌。
李三和刘二麻子从围观的男男女女中间挤了进来,其间有几个凑热闹的伙伴故意的挑逗了他们一下,李三和刘二麻子急切的躲闪着。在一个嬷嬷的引导下他们把那盛满特质面条的大瓷碗端了过来,给新郎和新娘每人一碗,李三便响亮的说道:“我端这碗不要钱,你看这面生还是咸?”
新娘子接过碗,从红盖头底下夹了一筷子面送到嘴里,嚼了一口,便怯生生的说:“生!”
在他们的习俗中如果新娘子吃了面后说“咸”,就意味着自己不会生孩子,也不吉利;若是新娘子说“生”,人们第二年的今天准能看到他们家增添了一个大胖小子或者妮子,这一点都是得到过灵验的,所以人们怕出现了纰漏,在做面的时候里面就掺杂了点豆面,这种面条即便开水煮多长时间吃起来的口感总是半生半熟的,这一招无法溯源它产生的根源,但在当地被广泛沿袭下来,为的就是图个吉庆,一直存为人们闹新房时的一个保留节目,另外女仆人又拿来了象征着芝麻开门节节高的枣糕,据说毛红钟的人们是沿袭了太行山的规矩,那些米、枣和面合起来做成枣糕,保佑新人早生贵子、平平安安。
终于杨府在酉时平静了下来,喜欢凑热闹的老老少少和男男女女渐渐离去,杨留山带着点酒意凑近了依旧坐在床头的田宇娇,心说剩下的时间全部交给我了,想到这他的心里便有些发慌,但并没有乱。
当然,事情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对于他们来说依旧不知道娶妻嫁人是怎么一回事。杨留山洗漱完毕便走到田宇娇面前,他按母亲教给的套路生硬的揭开了红盖头,却不禁一惊,他竟然被 这个女人的面容彻底的吸引了,半天没想起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的样子使杨留山立即联想到传说中的仙女,甚至他想到了西施、貂蝉、杨玉环、王昭君。他如痴如醉像是做梦,可这毕竟又是自己的新娘,一种陌生和熟悉、一种矜持和痛苦翻来覆去的折磨着他,虽然他对男女的事还并不熟悉,但他想这样的女人即便躺在他身边睡,也是一种享受,哪怕让他少活十年,甚至明天就死去他都愿意。
当他把她的盖头彻底扔在一边的时候,她的光彩和艳丽一下子摒弃他的战战兢兢,至少眼前的女人不会让父亲杨昌平这一年的操心白费,甚至远远的要超过人们理想的标准,他太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兴许接下来的事会有更多的美妙。
他的急切和她的渴望,犹如干柴和烈火的遭遇,在他慌乱不已中不停的搜索着,即便是一种捕风捉影,也不能填充心中早已膨胀起来的冲动,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做了短暂僵持,他禁不住用自己依然喷着酒气的嘴唇准确的对上了她的嘴唇,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除了打死那只母狗以外,做得唯一一次有意识且最准确的动作,他瞬间觉得那两片光滑而细腻的东西像是被沾粘了一样,无助而又冲动的把即将来临的山洪引了个路子,他毫不迟疑的噙住了她光滑美好的舌头,他用力的吮吸了一下,她却无意的发出了“嗯”的一声喋休,这一声羞涩的叫唤分明带有深沉的挑衅,他被她的这种挑衅惊得有些慌乱,他不知下一步自己该往哪里进行,可她却像是犯了瘾一样握住了他的手,引导着他向着她的突出抚摸,他搂抱她亲吻她,他用结实的胸膛试探性的触了一下她的突出,却像是碰触了雷电似的急慌的躲闪着她,可她却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以偷生的机会,她纤弱的双臂像是藤条一样死死的缠绕在莫大的枝干上,接下来她如似羔羊般温顺默契的接受着配合着。
他明显的感到他的胸口被一种重重的阴森所笼罩,如期不能及时的排泄出来,就会带来一系列的灾难,甚至他听到了他的胸口肉丝爆裂的脆响,听见了被镇压的农民军得到重组后势如破竹的那一声酣畅淋漓的吼叫,他几乎晕昏了。
杨留山有些忘情而慌乱的冲动,兴许他们还不能完全的谙熟男女之间的那点秘密,他们表现的羞怯慌乱却更富新鲜和刺激,他几次故意的想把自己来个彻底的交代,但这次却没显示出他的准确,可她却有些迫不及待的渴望,猛然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把他巨大的冲动急促的穿透阴云引入一处温暖而神韵的港湾。他觉得那阵刺激而又轻率的莽撞给她带来的不只是欢悦,而是一种无法体味的撕裂痛,犹如万马奔腾的狂烈和火山喷发的恐惧,他看到了她痛不欲生的表情,使得他的冲动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而措手不及,却没有丝毫饶恕的意图,好像转眼间纯熟了人体的所有奥秘,并能把那些奥秘认真默写出来一样,动作也变得炉火纯青。他拼了命一般逼着她“嗷嗷”直叫,但又怕那种“嗷嗷”叫唤会给他带来恐惧和措手不及,那种被围绕和裹缠的幸福与痛苦带来无助的折磨,使得他没有更完美的底气再来接受她的挑逗。
她贪婪的躺在他的怀里,发出更加渴望的乞求,女人也许一旦经过开发,可能欲望就没有了止境,甚至不会留下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生。那一夜她无休止的要求了三次,最后一次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无法把自己的强胜摆布,任凭她再次呼风唤雨,可他却不敢再迈向风头浪尖,只好向她发出了求饶的信号,她却像个馋嘴的猫“喃喃呢呢”的对着那根蔫软的生命发起了威逼。
他们在一阵甜美中完成了一次成功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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