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别

    fri mar 13 21:07:17 cst 2015

    第五章送别

    初雪过后，寒冷的冬日也来了。一天，我收拾正准备去夏洛特的房间，可还没敲门，就被她从背后突然拍了一下。

    “小姐！您要吓死我啊。你怎么不在房间？”

    “天哪，我居然能吓到你！”她甜甜地一笑：“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边说边瞟瞟她背在身后的手：“有手帕！”

    “不是啦！”她耸耸肩，晃晃了手帕：“我什么时候不拿手帕呀，问的不是这个。”

    “等等！”我笑嘻嘻地说：“我好像看到了这条手帕上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没有什么……”她慌忙把这只手又背了回去。

    “小公主，你招了吧！”我一把抢过了手帕，果然，在一角绣着h.b的字样。

    “啊，我想想……”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不是公爵的名字嘛:　henri　condé　de　bourbon.　啊，我的小公主！看来……”

    夏洛特又脸红了，小声说着：“本来是有事找你的，结果变成你取笑我了。”

    “找我有事？”

    “喏，这里有你的一封信。”说完，她伸出了另一只手，原来她还捏着一封信。

    我有些糊涂，我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怎么会有人给我写信？

    我满腹狐疑地接过信，只见寄件人只是简单的一个字母a，我匆匆拆开了信，竟是拿英文写的。

    “亲爱的苏晴：

    自从巴登庄园一别，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不知近来可好？

    我回国后被派去了西印度群岛，这可是一次非常不顺利的旅行。我们起航没多久，就有7艘船被暴风雨吹到了海滩上。直到12月初我们才再次起航，这意味着得顶着更加刺骨的海风。我现在手指就冻得僵硬，所以你得见谅我潦草的字体。海上的生活真是无聊，便时常会想起你唱的那些歌，这到使我的旅程显得不那么单调了。我准备回英国了，政府可能会派我去印度打仗。我计划带一些书籍前往，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希望你依旧爱笑爱唱，如果能再见到，请唱给我更多的歌曲。

    你真诚的：

    阿尔蒂”

    “写的什么呀？”夏洛特好奇地问道，不时地瞟瞟我手中的信。

    “阿尔蒂的，也没说什么，”我老实地答道：“他要去印度了。”

    “啊，那可是个遥远的地方……”夏洛特冲我调皮地笑笑：“快交代吧，你和那位先生，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别乱说，”我摇摇头：“一封寻常的信而已，要不我给你看看。”说完我欲把信递给她。

    “我可不看，”她坏笑一下：“我可不要窥视你们两个的小秘密！”

    “小姐！请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忙说道：“不能开这种玩笑的。”

    “为什么？”她有些疑惑。

    “因为……我们相差太悬殊了。”我只好这么说道：“我知道他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里没有人觉得你卑微呀。”夏洛特认真地说道：“苏，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不像仆人的……”她突然打住了，没继续说下去。

    “仆人。”我自己说了出来：“归根到底，我还是仆人，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夏洛特沉默了，似乎有些难过，有些同情。

    “好啦，”我讨厌这种带有怜悯的沉默，便继续笑着说：“还是说说小姐的事吧，我猜，公爵那里肯定也有一个绣着什么的手帕吧？”

    “这个……”夏洛特脸红红的：“你自己去看，我不知道！”

    我还准备继续问下去，她却冲我挥了挥手：“到此为止，快去准备晚餐！”

    我夸张地叹了口气：“遵命，小姐。”

    说完，我忙下楼跑到餐厅，才发现离开饭还有段时间呢，夏洛特明显是在转移主要矛盾嘛。我想起阿尔蒂在信中嘱咐我的事，其实我也不懂什么适合他行军打仗时带的书，不如先去书房看看吧，随便抄几本看着很高端的书糊弄一下呗。想到这里，我便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门，只见公爵正坐在书桌旁看着一本书。听到人进来，他抬起头，对我笑笑：“苏，有事吗？”

    “啊，没什么，我，我来帮小姐找两本书。”我有些窘迫地说道。

    “好，那你找吧。”他说完眼睛便回到了书上。我面对着巨大的书架，有点发愁，应该给阿尔蒂推荐什么书呢？兵书和史书肯定最为保险。我趴在书架旁，仔细地辨认着书名，也没管自己看过没看过，看到比较复杂比较学术的书名就先抄下来。

    公爵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你帮她找什么书？需要帮忙吗？”

    “不不不，谢谢！我自己可以的。”我慌忙说。

    但他已经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拿起我手中的纸条。“什么？”一向温和淡漠的公爵也不由地大吃一惊：“《凯撒评论集》《战役》《波斯字典》……你确定，这是给夏洛特找的书？”

    我慌忙抢过纸条：“不是……不，是……”

    “说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公爵懒得跟我废话了，直接问道。

    “这个嘛，是一个朋友想购置一批书，问我有没有推荐的。”我含含糊糊地回答。

    “哦，你这个朋友可不简单啊。”公爵从抽出一本书，随手翻着：“听说阿尔蒂先生要去印度，这可是真的？”

    “这个问题公爵应该问他本人，而不是问我一个小小的女仆。”

    “噢，还挺机灵。”公爵意味深长地笑笑。

    我抬头看看他，装作很随意地样子问道：“公爵和来自英国的阿尔蒂先生似乎很熟啊。”

    他却稍稍变了脸色：“我不清楚他的国别，只是比较谈得来而已。你是个聪明的仆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很珍惜自己的脑袋。”我摇摇头：“不过可惜我笨的很，只是想我家小姐能和心上人快乐平安地生活在一起。”

    他转身看向窗外，过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我快要离开了。”

    “继续率领您的勤王军作战？”我紧盯着他，如果他继续与法国革命势力作对的话，历史留给他时间不会超过十年。

    “无论如何，请您多为真正牵挂您的人多考虑。”我大着胆子说道：“冒险总归是危险的。我好像听说，不久前巴黎爆发了一场暴动，不计其数的保王党人死于一位叫波拿巴的将军的炮下……”

    “我知道，那个‘葡月将军’。谁能想到，在巴黎的街头使用大炮？真残忍呵。”他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明白自己的道路。这是我不会放弃的事业，没有人肯定国王一定会消失。你，说的太多了。”

    “是吗？”我笑笑：“那就当我说胡话吧，我这个人可压根不懂政治。只是公爵不妨多想想身边更为美好的事情。”

    他却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自己都不能保护，怎么能给她幸福？”

    “不是的！”我忙摇摇头，坚定地说道：“的确有些恋人，因为怕拖累对方而离开，徒留对方一人悲伤难过。何必呢，对相爱的人来说，相守就是幸福。爱人不仅分享喜悦，也要分享失意。相爱而相守，地狱也是天堂，一天也是一辈子。”

    他原本暗淡的眼睛恢复了些许金棕色的光芒，他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书房。

    公爵一向话很少，我揣测不出他的意思，只能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让历史重演，希望他们能够长相厮守吧。

    但是历史不会随着人单纯的愿望而改变。公爵还是离开了，回到了流亡军继续作战。夏洛特倒没有特别悲伤，有时候还会望着窗外傻笑，一笑就是老半天。比如说现在，她正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我坐在她对面，陪着她发呆。

    “我说小姐，”我实在忍不住开口了：“您在看什么？”

    “我今天收到了他的一封信，”夏洛特抿着嘴笑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您这么高兴，不会是求婚吧？”我的胃口瞬间被吊起来了。

    “没有，你想哪儿去了！”她有些气恼地说道：“只是嘱咐我照顾好自己，他一有空就会回来看我的。”

    “啊，他没有说会带着对您的思念作战之类的吗？”

    夏洛特一下子不说话了，小脸红似秋天的苹果。

    我不由得笑了：“小姐啊，不用说我也猜出来了。中国有一句特别美的情诗：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祝贺你哦，也祝福你们！”

    夏洛特眉眼弯弯，唇边荡开了一个幸福的微笑。

    “苏，也要谢谢你呢。”

    我摆摆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你为他所做的事，其实都是爱一个人时自然而然的表现。你做得很贴心很自然，是你不经意间的真爱打动了他，而非这些事情本事。你说对吗？”

    夏洛特点点头，眼中却有了点点泪花。

    “苏，我说过要好好谢谢你的。说吧，你想要什么？”夏洛特对我说。

    我叹了口气，思忖了一会儿，终还是说道：“送我去巴黎。”

    夏洛特表情凝固了：“你是说，你要离开？”

    是的，这终究不是我该待的时代，我要回巴黎，回现代。就像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轨迹，公爵会一直率领勤王军作战，夏洛特会一直爱着公爵，而我也要回到自己应有的正常的生活。我低下头，没有勇气再看她宝石般的双眼。

    “为什么？你在这里不开心吗？”她继续问道。

    “没有……”我使劲摇摇头：“其实您不知道，我有多幸运，能够遇见你们。但是，我没想过我会离家这么久，我该回家了，我要找到回去的路……小姐，既然您答应我了，就帮我做到吧。”

    “好。”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想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匆匆丢下这句话，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这两日，我总是不自觉地到处转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这个我唯一可以落脚并给了我温暖的地方。看着周围熟悉的东西，我的房间、书房、花园，一切一切，都是那样难以割舍。

    三天后的一个黄昏，我被夏洛特叫去她的房间。我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活泼的红发，笑容明媚如清晨的阳光。

    “苏，这是瑞达-莫斯杜维，”夏洛特向我介绍她：“一位珠宝商的女儿，这次来给我送首饰，要回巴黎了。你可以和她一起走。”

    我冲她点点头：“您好，我叫苏晴。叫我苏就好了。”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知道你，听夏洛特说过了！你真的很特别哦，不在主人身边呆着，居然要跑去巴黎……不过听夏洛特说你很会唱歌和讲故事对吗？”

    “还好。这次麻烦姑娘了。”我笑笑。

    “没事的，这么客气干嘛！带你去巴黎一点都不难，不过你到了巴黎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她问道。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瑞达，”夏洛特开口说道：“苏一直跟着我，还是非常可靠的。你看能不能把她留在你身边？算给我个面子了。”

    我感激地看着夏洛特，我的小公主果然够意思。

    “我当然愿意啦，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可是……”瑞达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杜埃太太……”

    夏洛特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我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们，杜埃太太，这又是谁？

    夏洛特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便说道：“她是瑞达的继母，性格很是急躁易怒。”

    “对啊，连我都没少挨她的骂，”瑞达愤愤地说道：“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娶她回家。”

    “瑞达，原来你的亲生母亲也……”我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

    夏洛特转头看向我，有些吃惊：“苏，你是说，你……”

    我点点头，走到瑞达面前：“我出世后没几天，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再娶，后母对我不好不还，倒没有责骂过我，只是很冷漠，不管我也不亲近我。其实我小时候常常想，为什么睡前没有人给我讲故事。所以我就会找好多书，看好多故事，然后讲给自己听。”

    瑞达握住我的手，眼睛也红了：“我也是，母亲走得很早。后来父亲续弦，杜埃太太脾气很差，我们都不敢惹她……不过别怕，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了，我肯定会帮你的！”

    看着她那天真却认真的表情，我差点没笑出来，一个比我小三四岁的小姑娘居然安慰我不要怕。

    “那么，我们走吧。”瑞达说道。

    夏洛特看向我，墨绿的眼睛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小姐，我得悄悄地离开，不是吗？”我勉强笑笑：“就在这里别过吧。”

    夏洛特走上前来，轻轻地给了我一个拥抱：“那好，保重。”

    “保重，我的小公主。”我再次说起了她这个称呼，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这么叫她？

    “不，”她却说道：“叫我夏洛特。”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小姐？”

    “叫我夏洛特，”她说道：“苏，我从来没觉得你卑微，真的。”

    我点点头，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好，夏洛特。”

    “那么，再见。”

    我随着瑞达来到了她的马车上，不再回头，径直离去。我靠在车窗边上，任泪水滑出。夏洛特，希望你真的能像一位公主一样，和心爱的人幸福平安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一路上，瑞达话很多，她同夏洛特一样开朗，但是作为资产者的女儿，毕竟没有受到贵族那近乎严苛的家教，因而她的开朗中更多了几分大胆和泼辣。

    “唉，我最讨厌赶路了，真无聊。”瑞达打了个哈欠，对坐在对面的先生说道：“管家先生，您看我这次找的女佣怎么样？”

    瑞达家的管家忙点点头：“小姐的眼光自然不错，只是我怕没有征得夫人的同意……”

    “怕什么！”瑞达满不在乎地说：“总会有办法的，只是您别先给夫人说就行！”

    “不敢，一切听小姐安排。”管家忙说。

    瑞达的手闲不住，居然玩起了我的头发：“苏，你黑色的头发好漂亮哦，不过我觉得你的脸型更适合卷发，要不我给你卷卷试试？”

    我吓了一跳：“你家不是卖珠宝的么？你怎么会做头发？”

    “我可喜欢弄头发了，我还想开个理发店呢。”　瑞达得意地晃晃脑袋：“我其实好想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最好是在外省，因为我讨厌巴黎的喧嚣；我想房子前面有成荫绿树，房子后面是汩汩小溪，而我在房子里面，可以随意做出喜欢的假发，再没人管我……我想啊，我会做出金黄的卷发，栗色的直发，还有啊，老先生们最爱的白色假发……我还想，如果有个人陪我会更好，我希望他是个军人，我会一直在家等他，他会在日落的时候，骑着马穿着铠甲回家；我们还会养一只小狗，他给小狗起名字，而我，会把狗毛弄成我喜欢的小卷……”

    我听着瑞达谈论梦想，竟有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只有这样活泼可爱的少女，配得上这样浪漫美丽的幻想！她一定被家人保护地很好，可也不乏生活中的烦恼；她还是一个爱幻想的小女生，不求富贵，但求安宁；她急于摆脱生活的平庸，可又完全不懂生活的苦难。

    “唉，小姐啊，别说了……为这事儿先生和夫人没少跟您生气哇。”一旁的管家插嘴道。

    “那是，不好好学绣花而跑去给人理发，我要是你父亲我也生气。”我不客气地说。

    “哼，你们这是合着伙扼杀我的梦想。”瑞达撇撇嘴：“正式通知你，苏，到巴黎我就要整你的头发。”

    我一听马上连连告饶，天啊，这小姑奶奶不会存心报复吧？瑞达得意的一笑，对我的求饶充耳不闻。不过事实证明瑞达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到巴黎后，她真的给我卷了发，效果十分不错，也让我看起来漂亮了几分，不过这是后话了。

    五天后，我们到了巴黎，我见到了传说中的杜埃太太，长得挺富态的，倒还有几分姿色。她锐利的目光扫过瑞达，又停在了我身上，问道：“这是谁？”

    “夫人，这是我的新女佣。”瑞达低头答道。

    “哼，女佣！还是新的！”她立刻嚷了起来：“老的不挣钱，小的却能花钱！我每天供你吃供你喝，供你养仆人，你却连声妈都不肯叫！”她开始数落起瑞达的不是，我听着都替瑞达生气，毕竟是人家的父亲在挣钱养家好吗。

    “你！”她终于想起了主要矛盾在我身上，指着我大声说：“我们家不缺人，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你给我滚出去！”

    一直默默挨骂的瑞达开口了：“你说够了没？”

    “怎么，你还敢顶嘴？”杜埃瞪大了眼睛。

    “太太，您搞清楚了，是我父亲在挣钱，我花的是我们莫斯杜维家的钱。你对仆人嚣张就算了，可别忘了我是谁。”瑞达毫不示弱地说道：“真要是把我惹急了，我看父亲是会赶你走，还是赶我走！”说完，她拉着我就离开了。

    飞奔回瑞达的房间，我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天啊，这个夫人果然厉害。

    “没吓着你吧，”瑞达倒比我平静多了，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家庭战争。她向我解释道：“杜埃太太是旧贵族，前夫死在大革命的断头台，她也住过监狱，可能是受过刺激所以脾气很差也很敏感，你习惯就好了。”她边说边从容地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两件裙子，将一件扔给我。这是件淡绿色的裙子，很漂亮，不太像平时穿的，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要去参加一个沙龙，你也去玩玩吧，很有趣的。”她说道：“快换衣服化妆吧，待会儿有人来接我呢。”

    我点点头，接过衣服，多嘴问了一句：“是什么沙龙呀？”

    “塔丽昂夫人的沙龙。”
　　http://www.xshuquge.net/txt/11079/279927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shuquge.net。书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shuqu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