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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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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n mar 16 21:00:00 cst 2015

    素君接过,扫了一眼,摇摇头,“这不是。好几处地方都改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笔来,一点一点做记号。忽然她心里一动,问月亭道,“你给别人瞧过?”月亭摇摇头,“自你给我后,我一直收在包里。在琴房练曲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了。”

    素君问道,“谁给你配的钢琴?”月亭道,“在电台是星岛的人。在湖大,是我自己弹的――我也觉得这曲子怪。”

    素君道,“倒是改不了了。好在你唱得好听,大家都喜欢。”月亭笑道,“那真好。”素君点点头,“不但我们站里的人,连共产党都爱听。我们近日追踪到了一个共产党的电台,发现他们每当你们歌赛的时候,就断了信号。我们都说他们是听歌赛去了,正好给了我们怠工的理由。”

    月亭脸色一白,“怎么牵扯到了共产党――”素君笑道,“管它牵扯到了什么,你只是好好唱你的歌,什么都与你无关。”又问月亭行踪被人发现没有。

    月亭笑道,“我要么在山上,要么去百货公司的厕所化妆,又戴了帽子遮住眼睛,没人认得出来。”素君又交待了几句,问月亭要了那张歌谱,说是曲子有意思,也想自己再听听,“怕就是个爱歌之人,见了曲子手痒。”

    别了月亭要回站里,急着告诉白棠歌谱的事。要换裙子下楼。月亭道,“不用换呀,给李景仁好好看看。他七年没有看到你啦。”素君看着月亭,她眼里尽是兴奋与宽慰。素君心中一暖,“谢谢你。”月亭一惊,“你疯啦,什么时候跟我也这么客气。”推素君下楼。

    李景仁和钱母在沙发上说话,见素君下楼,李景仁起身,这才想起自己也不必去迎她,反而在钱母和月亭眼中显得孟浪了。

    素君走到李景仁身旁,笑道,“要回站里了。”月亭见李景仁没有反应,在素君身后对李景仁使眼色,被钱母见到,重重咳了一声。钱母道,“要家里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去。”素君笑道,“就一点点路,我们走着过去。”只有李景仁一个,她才好甩脱。

    外面月色十分地好,地上一层银白色的霜,身上一层青白色的纱,照在路灯下,泛着昏黄的绒。

    素君挽着李景仁的手,“宋阿姨和你说了什么?”李景仁道,“她要我好好对你。”素君问道,“那我问你,刚才我下楼,你是不是都没有发现,我穿了新裙子?”

    李景仁问道,“你穿了新裙子?”这才将素君全身打量一番,“真好看。”素君一生气,甩了李景仁的手,“你光顾着看月亭去了罢。我看你后来眼神一直看着我后面。”

    李景仁忙辩道,“我是只看到了你,我并没有看别人。”素君道,“那为什么我换了新裙子你都没有发现?”

    李景仁叹道,“我是真的没有发现,我总不能什么都让我第一眼就看到罢?”素君道,“你就是没有在看我。”李景仁道,“我真的一直在看你。”

    素君道,“你打过仗,现在又做特工,你要是在看我,会发现不了我换了新衣服?你到底在看哪里?”李景仁道,“我就只在看你。”

    素君仍然不信,急得都哭了出来,“你要是在看我,会看不到我的新裙子?你要是心里有我,会让我这么简单的问题问这么多遍吗?”素君一气之下,甩开李景仁,自己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都不来追我?”真的跑开了。

    李景仁想不到素君穿高跟鞋还能跑这么快,眼见她闪进一条巷子不见了。

    钱母方才下楼的时候,李景仁与钱宪父子正在说话。钱母笑道,“你们两个吵死了,不是有矿上的事要说吗?李科长陪我说说话。”钱父起身,看了钱母一眼――他与素君的父母都不算太熟,通过钱母认识而已。钱母要管素君的事情,他也没有立场开口。钱宪心里是带着点渴望的。素恒这么久没有消息,李景仁做他的妹夫也好。

    钱母见李景仁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头微微低着,面带微笑,恭恭敬敬看着她,想着要是聂源咏在,一定喜欢得不行,心里有些悲肃,脸上也没有遮掩。随手拿过桌上的报纸,笑道,“我现在也识了几个字,偶尔看看报纸。”将报纸递给李景仁,“这是个‘心’字‘见’字我认得,这是个‘水’字我认得,这标题里其它字倒不太认得。”

    李景仁凑过去一看,“有心见异思迁,奈何覆水难收”,念了出来,复又笑道,“这标题倒有意思。”

    钱母道,“听说这故事也有意思。宪宪爸爸早上看了,没来得及说给我听。这个字嘛,也太小,不然我也能读得全。”

    李景仁接过报纸,扫了一眼,原来说的是一个杜家姑娘,十几岁时与人谈恋爱,情郎后来去打仗了,杜姑娘说好了等他。待得情郎得了军功回来,杜姑娘虽然已经结婚了,见昔日情郎如今成了抗日英雄,威风无尽,又想要离婚重新和他好。

    报纸上将这杜姑娘极尽挖苦,说她“既与文明社会之自尊自重相悖,又不容于传统礼教之诚信守节”“我大中华之抗日英雄,以血肉之躯捍卫家国,天下女子孰不慕之,岂此等女流可以负之?”另附了一张那位抗日英雄的军装照,果真眉目俊朗,气质不俗。

    李景仁大意念了,钱母啧啧叹道,“我原先唱戏,这样的故事听得多了。只是负心的向来是男人。”

    李景仁道,“也不能怪这杜姑娘。文中并未交待她的家世,想来只是一般。打起仗来没人顾得上她,能倚靠的男人上了战场,生死未明,她为了生活投靠别的男人,道德上并不能责怪她。”

    钱母道,“这样说,过了几年,这个男的回来,她也不该见人家当了军官,就狠心抛弃战时照顾她的这个丈夫。”李景仁叹道,“若她心里一直牵挂旧情人,这个丈夫拦也拦不住。”

    钱母心里暗比的是素君不在的时候,李景仁和月亭走得近,现在素君回来了,李景仁又去攀附她这个博士。听李景仁一直替杜姑娘说话,心里暗叹了一叹,“到底,这两个男人,不论她跟了谁,到底意难平哪。”

    李景仁道,“女子要讨生活本来就艰苦,何况是在战时。这两个人作为男人,自然该大度一些。我要是那个张先生,我不用她嫁给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生活。我要是那个贺少校,我也愿我去打仗的时候,能有人替我照顾好她。”

    钱母听了李景仁这番告白,方知他是误解了。也不去点破――若李景仁果真怀疑素君和钱宪,她再去推一把,让素君和钱宪好了,是她最愿意看到的。因此只装作很满意的样子,“毕竟是经历过风波的人,难怪这么有担当。”

    李景仁带着这样的心事,却不好不去追素君。今天晚上站里有任务,假如她不小心闯到了哪里,怕她说不清楚。只得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她。

    有几个蹲守的人见到李景仁,纷纷轻声道,“科长好。”李景仁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米黄色洋装的女人跑过来?”有人问道,“没有。是要抓的?”都拿出了枪。

    李景仁道,“不是。是――她和我躲迷藏。”见众人想笑,问道,“今晚的任务谁带领?”说是高副科长和译电科的马科长。李景仁点头道,“你们提高警惕,等候他们的通知。不要这么冒失,一下子全围过来。”又往下一条巷子找去。

    白棠正和高铁行预备搜一户院子。院子里面有灯,白棠要去喊门,高铁行拉住她,“我去。”白棠笑道,“女人喊门,他们比较不会有防备。”

    高铁行道,“晚上通常没有独身女人在外,我怕他们起疑。”将白棠拦在身后,前去拍门。白棠握住手枪,看高铁行的背影被框在门框下,像是一张照片。

    没有人应。白棠凑上前去,“这是最后一家了。”高铁行道,“已经包围住了,我们等下撞门进去――我和他们――你随后来。”白棠依言退到高铁行身后。

    大门撞了两下便开了,堂屋的门只是虚掩的,撤得很急,桌上一杯水,还是热的。

    有一次也是这样,高铁行带人过去追,共产党却都藏在屋内,将白棠打伤后逃跑。那之后高铁行凡是出任务再不留下白棠一个人。这次也只分了一多半的人手出去追。

    衣柜门没有关严,白棠打开,从里面找出一个电台,“是这家无疑了。”心下大松了一口气。虽然逃得不远,总算是没有遇到高铁行。

    白棠道,“这个电台,好像是故意放在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保卫受降仪式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恶意。”高铁行道,“有没有恶意就不需要我们考虑了。”

    白棠见屋内只有他们两个,其余人都守在门口屋外,走进几步,轻声道,“现在正国共合作,黄蜜恨极了共产党,我怕她私自做的决定,和组织的意思相违背。”她此前从没有对高铁行说过这么亲近的话。

    高铁行点头道,“那么还需要你多留心上面来的文件。”一面收拾屋内所有书籍报刊装入证物袋,一面道,“你放心。这些话我不会出去说。”

    高铁行心中忽然想到这样一个词,“灯下看白棠”。一面是亮的,像拢着光的陶瓷灯罩。一面是暗的,像吹了灯看到的花影。

    两个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一盏灯,一个太阳,一杯清水,一张白纸,什么都可以让风光暧昧起来。对着一颗白菜或者煤球都会心神荡漾。她的手收在身前,并不想靠近。她的眼睛那么热切地看着她,却只是说道,“我相信你。”

    高铁行亦笑道,“还要多谢你相信我。我来站里不久,不了解。”白棠笑道,“你不用了解――你是大英雄,你在光明的这一边,本不该了解这些。我知道你在衡阳的事情。”

    高铁行叹道,“败军之将,何敢言勇。”白棠略有些急,脸上微微泛着粉红,“你不是。你是大英雄。”空气清新了一下,又飞快地变得潮湿浑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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