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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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mar 20 20:55:08 cst 2015
梅子鹤之事,白棠并不知道。素君连同遇到贺子湄的也告诉了白棠。白棠道,“他和彭正宇中如果真有一个是――老吴被捕――他若不是――也怀疑我们的――要消除嫌疑才好。”又问素君,“你看清楚了他是女的?”二人工位在一起,借着电机声小声交流。
袁梦娇捧了一杯茶过来,“说什么呢?”白棠笑道,“我们说一濑长得那么好看,只怕是个女孩子。”
前面工位上另一个女生也转过来道,“我们也早这么说了!哪有长得那么秀气的男人?只书中的贾宝玉能比。”
袁梦娇道,“贾宝玉也都是女人演的。”她说的是袁美云。
素君道,“许多青衣都是男子反串的。”袁梦娇道,“那么厚的油彩,谁看得出男女。梅兰芳扮上像女的罢,可看报纸上他没有化妆的样子,分明还是个男人嘛!”
又一个女生道,“梅兰芳只是扮得美,真正的美男子,我看当属张灵甫将军。”
“张灵甫都结过四次婚了,这种男人有什么好。你们不知道吗,真正的十大美男子,有一个说法。”译电室的女生们都围了过来,催她快说,“党国第一美男,是穿军装的周恩来,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组织部副部长。第二美男,是不穿军装的周恩来。第三美男,是红军长征的时候,穿得土不拉几,不修边幅不刮胡子的周恩来。”
袁梦娇摇摇头,“可他也不像女孩子呀。”
又有一个女同志凑过来,“我听说,日本人的化妆技术,出神入化,鬼斧神工,男人化成女人,小孩化成老人,一点问题没有。”
袁梦娇道,“那一濑到底是男是女呢?”
都看出袁梦娇的心思来,揶揄道,“你这么在乎他是男是女做什么?”白棠见时机成熟,笑道,“试一试不也就知道了?”
大家怀着心思匆匆吃完了午饭。
李景仁见素君总往高铁行那里瞟,问她,“你白棠学姐和老高怎么了?”
素君道,“你怎么这么关心她?”李景仁道,“你伤心了总去找她,她要是伤心了也来找你,你陪我的时间就少了。今天上午你们在那里说话,我也只见得你一面。”
素君叹道,“还不是你忙。”
李景仁看一看时间,“我要走了。晚上我在值班室值班,你来陪我好不好。”素君点点头。
李景仁没有问她与钱宪的事情,他并不在乎素君曾经变过心没有,他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斗争,而今他还活着,她愿意这样陪在他身边,人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午休时分高铁行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练拳,白棠从树后面走过来,“高科长。”
高铁行听得是白棠,回过身来,“你别过来,太阳大。”往树荫底下去找她。
白棠笑道,“大太阳是有毒的,怎么在这里练拳?”
高铁行道,“最近工作忙,不练,怕荒废了。”
高铁行只穿一件无袖的褂子,身上隐隐有起伏的肌肉线条,白棠闻着高铁行的味道,脸红了红,“高科长真是我们站里最有军人气质的人。”
此言不虚,站里女同志居多,黄蜜固然是军校出身,其余大多是招考进来的,一多半是大学生。李景仁从战场上伤退下来,也是好几年的事了。
高铁行面有愧色,“却是输了。”白棠听高铁行说“输”字的时候,仿佛是鲠在他喉咙里的一颗刺忽然扎到了她心里,白棠忙道,“那是方先觉不会组织,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白棠道,“高科长,你是个大英雄。在衡阳工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我们整个民族都应当感激你!”
高铁行知道白棠只是安慰他,“我什么也没有做,但是也谢谢你这样说。”
白棠道,“高科长,我――总之我就说你是个大英雄。”高铁行笑道,“谢谢你。”这一句谢谢却说得温柔十足。
白棠道,“她们都说一濑的身手好,噢,那天袁梦娇爬树上摘果子摔下来,是一濑扶住的她。可我看也没什么,我就说一濑不如你。她们就说,想看你和一濑比一比。”
高铁行笑道,“嗯,是她们想看,还是你想看?”
白棠道,“是她们说的――可是我也想看。”
高铁行从来没有见过白棠这个样子,她从中美合作所来,又带着军功,主掌译电科大小事务,黄蜜的重要情报都要经她的手翻译,平时在人前总是仰着头笑盈盈的,而今虽然也是笑着的,光彩中居然还带着崇拜。阳光投下斑驳的影子在白棠脸上,高铁行觉得她就是这一树的白海棠一下子开了。又想起刚才回头时见到白棠,他正在练拳,血气狂盛,那一刻心里像是轰然炸开了。如今两个人静静站在树下,仿佛是过了好久。
“你想看,就给你看。”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咙底压出来的,带了许多**的意味。高铁行不觉,白棠是听出来了,花底洇湿了一大片。
袁梦娇等人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一濑,把一濑拥过来的时候,众女都“子湄”“子湄”地叫他,倒没人闻到白棠与高铁行的暧昧。
白棠本是挽着高铁行的,见有人来,挽着高铁行的那只手便推了高铁行一把,只有素君见了。笑嘻嘻问白棠,“吃下啦?”
白棠道,“还差一点――不过也快了――”素君啧啧叹道,“那要恭喜你了,赢得你的‘大英雄’――”
高铁行与贺子湄已经交上了手,高铁行练的是正宗形意拳,不俯不仰,凝神纵气,身形稳健,面如沉水。贺子湄不知道练的什么日本功夫,气派上倒与高铁行有几分像。
素君问道,“他们不会练的同一种功夫罢。”白棠道,“该不会。高铁行练的是传统正宗,平时看他也就像个武人范本一样,大概所有习武之人,都与他有几分相似罢。”
素君叹道,“被你说成了岳武穆。”白棠笑道,“我看他就俨像的。”用的长沙方言,说出来和唱花鼓戏一样。眼睛是一霎不移地盯着他。
贺子湄穿的衬衣,有些腾挪不开,不知哪个女同志喊了一声,“子湄把衬衣脱了。”贺子湄只是不应。
众女有些失望。虽然都不懂,也看得出贺子湄落了下风,都说道,“子湄穿的衬衣发挥不开。”
高铁行闻音知雅,退后几步,拱手道,“承让。”贺子湄亦拱手道,“佩服。”算是分出了高下。
众女拥着贺子湄走了,袁梦娇不忘给白棠做个眼神。
白棠见仍旧只剩了他们两个,拿出手帕,想给高铁行擦汗。想了一想,只把手帕交到高铁行手上。高铁行用过,要将手帕收起,“我洗过了再还给你。”被白棠抢回去,“不用。”
白棠道,“你真厉害。”高铁行道,“现在也不过耍着玩。”
白棠道,“你怎么总是这样――看着像是谦虚,我觉得倒有些颓丧。”
高铁行叹道,“颓丧是不好。”白棠忙道,“谨慎点总是好的。”
高铁行见了白棠亮晶晶的眼睛,笑道,“嗯,以后不那么颓丧了。”世界为他点亮了,他也不愿再沉沦下去。
白棠道,“说个好笑的――她们都说贺子湄是化身姑娘。”又怕高铁行不懂,“贺子湄是一濑武藏的中文名字。”高铁行道,“方才隔得近,我看也不十分像。”
白棠道,“好像他喉结也不十分显。”高铁行道,“我们习武之人,即使练同样的功夫,男女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别,外人或许看不出。”
白棠笑道,“我知道你说的一定是准的。”高铁行心里又突了一下。
白棠趁热打铁,“刚才贺子湄急得脸都红了,你依旧悠闲自若,真不知道你已经厉害到了什么地步。”高铁行道,“大概他是大太阳晒的。”
白棠道,“要他是女的,一定是见了你所以脸红。”高铁行问道,“为什么?”白棠却不好再说了。
回去后将帕子泡在脸盆里,想了一下,捞起来闻,上面果真还有高铁行的味道,再带着她自己惯用的面霜味。像是她的脸贴着高铁行的胸膛。
白棠不敢拧,将帕子贴在窗玻璃上晾干。阳光透过来,一片昏黄,独帕子背后那一块是青色的。
下午上班,译电室叽叽喳喳仍在讨论美男。原来贺子湄换装擦汗的时候,她们都亲眼见到了。又有高铁行的说法为证。素君轻声道,“要她是女人,高铁行不小心摸到了,岂不尴尬?”白棠笑道,“正是想看看他是个怎样的君子。”
袁梦娇问贺子湄,“我想跟你学功夫,现在来得及吗?”
贺子湄道,“高科长身手比我好。”
袁梦娇道,“马科长不许。马科长天天盯着高科长。”
贺子湄笑道,“那我先教你站桩。”站四平桩,贺子湄在袁梦娇身前拉着她的手,“注意膝盖的方向,大腿和小腿的角度。”又探手去找袁梦娇的胯。
袁梦娇依言照做,浑身膨着一股意,居然越站越精神。贺子湄问道,“你不累么?”
袁梦娇抠着贺子湄的手心,“才站了一会子。”贺子湄笑道,“初学者,一次能站两分钟就已经很厉害了。”袁梦娇笑道,“我站了有多久?”贺子湄道,“方才夜阑珊唱了有两首歌,你站了至少五分钟了。”袁梦娇“啊呀”一声,“去听歌赛好不好。”忙起身往译电室去。腿上发软,身子晃了一下,贺子湄半抱半扶着她。
晚上大家假意加班,聚在译电室听歌赛。袁梦娇抱怨老吴死了,要端碗粉也没有。素君正从食堂打了一大盆鸡爪来,白棠见她脸色有变,忙塞了一个鸡爪到她嘴里,笑道,“你喜欢的夜阑珊还没有进前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月亭唱的却不是白天素君给她的歌。平时月亭也唱别人的歌,但她自己做的词,向来只是素君谱曲的。
白棠问道,“这首歌你听过吗?”大家都说没听过,素君也摇摇头。
晚上回到宿舍,素君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是她悄悄抄下的谱子。怕有人循灯光来,将一本专业书籍打开在旁边,那本德沃夏克放在大腿上,藏在桌下,仿佛考试作弊一样,边翻边译。
素君想道,难怪要叫“翻译”,“译”的时候,要不停地“翻”。
有人来了。
素君将所译夹在德沃夏克书中,再随手压在书堆下面。开门见是李景仁。“我在值班室等你,你也没有去。”
素君这才想起来,“对不起――我――我忘了。我们在听歌赛。”
李景仁笑道,“小孩子一样。”
素君道,“真是对不起――我也想陪你――她们吵吵嚷嚷的,我一下子不记得――”
李景仁笑道,“我怎么会怪你。”拉了素君的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一个下午不见,想你。”
再过了许多年,素君回想起与李景仁经历过的一切,总能再想到这个晚上。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站在她的门口,背着月色,将她拢在灯火光明中。明明才分别了半天,仍带着欣喜的颜色。当年那个少年军官,记住她的班级,去教室外等她的时候,都还不知道后来的这一切。后来再想起来,虽然知道是命中的注定,也仍然庆幸当年的莽撞。
白棠就在素君的隔壁,她透过窗子看见高铁行宿舍的窗已经暗了。
他是个武人,早睡早起,做什么事都严丝合缝地有规律。她爱他这一点。
她知道她爱的不只是这一点。
白棠伸手揭下玻璃上的手帕,还略有些湿气。想了想,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几句。
江山易,铁马踏萧萧。忽如风雪苍山断,半世皆飘摇。不尽仓惶恨路遥。路难行,江水照无明。洗绿休红断妖娆,将军马下听。换明珠,系宝刀,我与英雄半同袍。
湿气把墨水晕开来,铁画银钩染上毛边,毛毛的像白棠的心。明天一定要找他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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