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fri mar 20 21:13:46 cst 2015

    李景仁开着摩托车突突突停在站门口，素君迎了过去，“我担心你――”

    李景仁道，“黄蜜表弟不见了，我们在寿司店的人也都遇袭了。现在我带人去寿司店。你不要乱跑。”

    素君身上还披着李景仁给他盖的毯子，“你千万小心。”回到译电室，素君握住白棠的手，“我休息够了。你来休息。”藏在毯子下给白棠递了一张纸条。

    白棠安慰道，“你放心，我们的人都很聪明，只要不乱跑，不会有事的。”

    李景仁带人赶到寿司店时，黄蜜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我都搜过了，没有人。”

    李景仁道，“我带人守在这里。”黄蜜摆手道，“不用。先回去罢。盯住那个日本人。正宇――也许只是约了一濑去哪里玩去了。”

    彭正宇此时不知身在何处，迷迷糊糊醒来，嘟囔了一句，“天黑了？我要回去了，不然表姐说――”

    千枝笑道，“彭少校不多喝几杯，过了今晚再走吗？”

    彭正宇摆手道，“不了。我出来玩――从不在外面过夜。”

    千枝轻声惊道，“我却是忘了。”双手叉到腰后，胸膛挺起来，微微在起伏，彭正宇笑道，“想不到你的身材，还算有料――不玩，我从不玩女人――”

    千枝解下腰带，笑道，“好好好，那就不玩。”却轻轻捉了彭正宇的手，反绑在他身后。

    彭正宇摇头道，“千枝――真的――不玩――你要想玩，我有个朋友，长得比我还好，明天我把他叫来――我――千枝你做什么！”酒醒了大半，睁眼一看，自己并非在那寿司店中，而到了不知什么洞府，身后全是木头箱子，自己则席地而坐，双手反剪到身后，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彭正宇道，“千枝，你快放了我。我不和你计较。”

    千枝呵呵一笑，“寿司店老板八木，并不是我的养父。”

    彭正宇道，“我早就猜到了，他长得那么猥琐粗陋，怎么养得出你这么好看的女儿。”

    千枝笑道，“多谢你夸奖。他是我们社在长沙的一个暗桩，如果不是我来，也许他这辈子，就伴着寿司店老死了。明天是受降仪式，我们社也要行动啦。你们所谓和平的假象，明天你就能看到，不过是烟花一朵，几分钟就炸完了。”

    彭正宇不停挣扎，“长沙城里的共产党跟国民党已经合作了。你这是自取灭亡――”

    千枝冷笑一声，背在彭正宇看不到的地方换了夜行衣，“看在你真心对我的份上，我不杀你。”

    并从彭正宇怀里取出一封信，“这便是你来长沙的任务罢。”

    彭正宇摇头道，“才不是，你不要乱来。共产党很凶，你不要去作死。”

    千枝拆开信封，念了几句，却是日语的，“写得真是情真意切啊――可惜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这么感人的家书怎么能给坂西将军看到呢。”千枝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封信，“偏巧我有一封天皇写给坂西一良的亲笔信――”

    彭正宇闻言脸色大变，“共产党不会放过你的，天涯海角，他们都要追杀你到死――天皇已经决意投降了，你再这样抗争下去也没有意义，整个国际都在反对轴心国――”

    千枝却是听不进去了，在彭正宇嘴里堵了一团丝巾，走了出去。

    黄蜜将高铁行也派去找彭正宇，此时是素君守译电室。

    黄蜜索性拖了椅子坐在素君旁边。“我就怕像我们那天试的，他被共产党――”

    素君道，“我看彭少校不像共产党。”

    半晌寂静，黄蜜道，“你发一条明电，就说寿司店老板八木一荒是日本奸细，请共产党务必小心。如有**同志与八木接头的，请速去营救。”

    素君心里一惊，吴老板那里断了之后，长沙站其它站点他们都摸不到。钱宪好歹与书店老板接上了头，只愿那里能有所准备。

    设定了自动重复发送，素君问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黄蜜道，“我尚不清楚。坂西一良在他的部队里声望很重。倘若有人煽动他发动那些残兵游勇，纵使他们不能得手，我们一时也不好招架。”

    素君道，“难道还打不过他们么？”黄蜜道，“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他们有一个武器库，尚未被发现。”

    钱宪收集印刷刊物等，正好去了亚文书店。糕点铺那个店员也在，说方才有个男人，自称是从延安来的特派员，手持特派员的信物，说有一封信，要湖大的联络员协助他进入受降仪式的现场。

    “他手中拿了另一个交通站特派员的信物，说那里负责接待他的交通员被捕，无法亲自联系我们。”

    钱宪问道，“他现在去哪里了？”

    那店员道，“我不敢贸然相信他，假装不知道，把他骗走了。他拿的信物是八木寿司店的。那里的交通员是个日本人，听说的确是被捕了。”

    这时书店老板接了一个电话，只听他应了几声，“好的，三十本，明天一定送到――”放下电话，对二人道，“那个八木是个日本奸细。”

    钱宪一怔，“不论刚才那个人是我们的同志还是日本奸细，一定要找到他！”

    糕点铺店员道，“我记得他的长相，我去找。”

    钱宪却道，“你把他的模样描绘一遍。”又对书店老板道，“我想让黄蜜帮我们找人。”眼睛便看向电话，“假如真是我们的同志，应该就是黄蜜的表弟，他来长沙后几乎每天去八木寿司店，前日更是在寿司店失踪了。那家寿司店据我们调查，并没有别的人往来。”

    书店老板点头道，“我给电台去电话。”

    黄蜜正在审八木，译电科电话打过来，现在她听到素君的声音就知道有好消息，“共产党的电台又发了一条明文，说有人持八木的信物往河西去了，目的是混入受降仪式会场。”

    黄蜜猜到那人是彭正宇，心里骂道，你投奔共产党也就算了，还被个日本奸细带了笼子。忙下令封锁橘子洲，一律只许进，不许出。并且拦住一切去往河西的船只。

    钟师道，“橘子洲现在在办歌会。”黄蜜道，“我亲自带人去，非把他找回来不可。”

    橘子洲位于湘江江心，正对河西的湖南大学及岳麓山。洲上除了些许民居，一座建于六朝梁时的水陆寺，再无其它。

    此时空地上搭了一座舞台，台上一排四个，是这次星岛电台歌赛的前四名，都穿了军装，手挎着手，在唱《民族之光》。

    因离湖南大学近，洲上有一多半是湖大的学生。

    唱罢各自的曲目，月亭换了装束，悄悄走出后台，混入学生群中。沾了橄榄油的帕子轻轻擦了下脸，露出她原本清丽秀美的面容来，杏仁眼儿，细柳长眉，唇像是专门画出来的形状，下巴微微前凸，笑的时候腮旁鼓起来，圆圆的额头带着娇憨。好在眉毛长，并不显得人笨。在大片人群中，像是深夜丛林里的一团火。

    李景仁一眼便看到月亭，“你小心，今晚上这里不安全。”

    月亭问他，“我哥呢，素君呢？”

    李景仁道，“素君在站里值班。你哥还有任务，也不在这里。你跟好我。”

    月亭问道，“你们在找人？”李景仁没有回答。

    人群一阵鼎沸，原来是一个穿着紧身短洋装的女子走到了台上。那女子向人群中送了几个飞吻，笑道，“大家好，我是夜阑珊――今天见到这么多湖大的同学，我格外地激动。因为，我也是湖大学生。”

    男大学生们按捺不住，纷纷开始怪叫。

    假夜阑珊笑道，“我一直想，和我们湖大的同学，齐唱一首校歌。假如齐唱的人数超过一万，我就把我的学生证给大家，好不好――”饥渴男大学生们没有不应的，无须假夜阑珊起头，争着嗓子唱了起来，一个个昂着头，像发情的小公鸡。

    月亭问李景仁，“她这是要做什么？”那假夜阑珊透过麦克风唱出来的声音，分明是她的！月亭因怕被钱母听出是她，每次上电台表演时都将声音做了些处理，那假夜阑珊竟是学得一点不差！

    李景仁护住月亭，道，“黄蜜虽然下了只进不出的命令，我掩护你先回去。”用手分开人群，引月亭出去。

    月亭道，“我要回学校。”李景仁看向月亭，月亭只点头，李景仁道，“注意安全。”转身将月亭往西岸引去。

    月亭到牌楼口下了船，仍能听见身后的校歌声。成片的湖大学生往这里来，纷纷要去橘子洲与“夜阑珊”齐唱。

    有等不及船来的，“扑通扑通”跳进江里，下饺子一样。

    月亭想道，这时候那个假夜阑珊想要混出来，黄蜜只怕拦不住了。

    彭正宇右手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千枝走后，他将匕首挪出来，慢慢将腰带割了条口子。那腰带材质轻薄，彭正宇稍一用力，便将腰带扯破，脱了双手出来。

    彭正宇将手枪拔出来，拉开保险，贴着壁慢慢往前摸索。摸到千枝出去的那个门口，自然是被锁死了的。彭正宇转身往里面摸去，忽然听得“呼喇”一声，像有人开了门，彭正宇忙躲到了箱子背后。

    两个也是佩枪的人走进来，相互用日语在交谈，“最后一遍清点弹药了呢。想到马上就能在长沙起义，心里真是激动。”

    彭正宇这才发现，这洞府中竟满满皆是硫磺等物的味道。伸手指进一个箱子缝摸一摸，再舔一舔，彭正宇暗暗心惊，果真是炸药。

    一个日本兵往彭正宇这边过来，彭正宇猛地蹿起，一手捂嘴，一手割喉，悄没声息弄死了这一个。那个日本人说话没听到回答，转身往这边找来，被彭正宇如法炮制，也弄死了。

    他翻了翻一具尸体的口袋，里面有一本藏得很久发脆了的证件，正是属于坂西一良麾下的部队。

    还有一个晴天娃娃。彭正宇将晴天娃娃收在了怀里。

    彭正宇粗略一数，有三十箱枪，五十箱子弹，四十箱炸药。却不知道有多少日本兵在外面。

    彭正宇换上一个死日本兵的军装，好在洞府里灯火灰暗，日本人的钢盔下面又还有两扇屁帘儿，想必也不会被发现。不紧不慢走出去，原来果真在一个山洞中。

    只是那山洞有些壁较虚，干脆被凿破了借天光。洞内因地制宜，居然有约百来个班房，每个班房内像是有十几人。

    彭正宇不禁冒了些虚汗。

    传来味增汤的香味，彭正宇转到另一处夹洞，那里是个厨房。做饭的见面生，问道，“你是谁，怎么来了？”

    彭正宇饿坏了，跑到灶台边狠狠嗅了嗅，自己盛了一碗出来，“好香，我都要饿死了！”轻轻扔了一团粉末到大碗里面，并没有人发现。

    厨房的人送了饭菜出去，不多久，外面传来枪械人身等倒地的声音。几个做饭的跑出去一看，外面有人骂了一句“叛徒”，并且有开枪的声音。

    那几个炊事班的跑回夹洞里面，其中一个胸口中了一枪，染红了一大片。外面那人大喊道，“你们几个，受了谁的指使，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隐隐有几个附和的声音。彭正宇躲在灶台后面数了一下，外面没有被毒死的大约有两三个人。

    几个炊事班的聚在炉子旁，束手无策，“汤里为什么会有毒？”“刚才那个进来的人呢？”

    彭正宇算好时机，果断开枪，正好五颗子弹，打死了五个日本兵。不待剩下那一个反应，彭正宇稍稍侧身一跃，将那人扑倒在地。

    那人一枪打到了米袋子上面，哗啦啦的大米流了一地。彭正宇骂道，“我最恨浪费粮食的人了！”骑在那人身上，左右开弓，用拳头直打了那人几十下，把个脑袋打得血肉模糊一团。

    彭正宇打得兴起，外面有了枪声这才猛地惊起。正捡了一把枪，尚未及起身，那个在外面被胸口上打了一枪的日本兵，双手擘着一把手枪正在瞄准彭正宇。

    只听得“嘭”的一声枪响，那人猛地倒在地上，终于是死透了。

    彭正宇回头一看，心道好险。一个少校军官拿着枪在夹洞口上，一双眼睛如两盏星星，静静地看着他。彭正宇道，“多谢这位同志，我是长沙站的，不知道同志是哪个单位的？”

    那人道，“我叫陈少文，是警备司令部的。这里发生了什么？”

    彭正宇道，“我被绑架到这里，由炊事班的看守。有个人好像说是要自杀，在汤里下了毒先毒死大家，嘴里说着‘败军之将’云云。毒死了外面的人，他被炊事班的发现了，于是一场乱斗――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

    陈少文看了看被彭正宇双拳打死的那个，并不说话。

    彭正宇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陈少文道，“我们执行任务遇到了城外的游击队，他们说这里有个日本人的秘密武器库，正要与我们联络。我便先过来看看。”

    彭正宇道，“共产党真是，自己不去找日本人，把你们赚过来。”

    陈少文道，“是这些日本人先去找的游击队要求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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