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sat mar 21 22:31:50 cst 2015

    高铁行和刘芳如应了一声便出去了。素君孤伶伶站在黄蜜面前，两只手绞在胸前，十分不安，“是不是我――我说错了什么。”

    黄蜜道，“你表现得很好。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只有你和刘芳如见过他们，你不得不和我们一起去了。”说话间走到她的办公桌后，用钥匙打开最右边一个抽屉，摸出一把勃朗宁递给素君，道，“在你的包里收好了――会用吗？”

    素君摇摇头。黄蜜取出弹匣，倒出子弹，手把手教会素君开保险，装子弹等，又将枪塞在素君手里，道，“到时候把保险打开，用一只眼睛瞄准，然后摈住呼吸射击。记住了？”见素君犹自一脸惊疑，说道，“打开保险，对准敌人就可以射击。记住了？”

    素君这才点点头。

    黄蜜又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支满的弹匣，素君回过神来，连连推辞，“我有一支枪保命就好，说到底也是不会用的。”

    黄蜜只将弹匣塞进素君的手包里，拉着素君的手，说道，“遇到危险，躲在我身后――就像刚才那样。”

    素君被黄蜜牵着往外走，回头看见李景仁在看她，慌乱之中对他笑了一笑，李景仁也回了一笑。

    所谓的三号院，是长沙河东一家欧式风格的饭店四楼。

    刘芳如开车，黄蜜坐在刘芳如身后，素君坐在车斗中。这样的阵势还是第一回。

    夜风打在素君的脸上，月光照着她的一脸愁容。她担心自己多说了话，导致同志被暴露。她原本只是想耽搁些时间，给他们逃跑或者营救的机会的。李景仁虽疑，亦只留了两个人，假如那个男子身手不错，等夜深他们懈怠时，自然还有机会。高铁行去了就未必了，因此她只想拖住高铁行，拖得一时是一时。偏白棠又不在。若到了那里他们已经走了还好，若是没有，原本只是一般监视，闹得黄蜜现在如此重视，不都是自己多嘴的后果？

    素君愈想愈急，恨不能自己立时摔出车斗，拉黄蜜上医院去。

    黄蜜以为素君怕，将右手搭在素君肩上。

    素君回头见了黄蜜那笃定的微笑，心里愈发慌乱，亦只得随便勾勾嘴角。

    黄蜜见她脸色难看，反而愈加同情。

    刘芳如哪能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眉目传情？只撇撇嘴。倒没人看她。

    因不好暴露，提前三条巷子她们将摩托车停好，轻轻往三号院摸去。素君看到不远处停了三台站里的车，当是高铁行和钱宪他们早来了。

    电梯门口两个，411门口还有两个人站岗――都是行动科的，黄蜜便知道出事了。

    高铁行在房间内持枪警戒，李景仁留下的那两个人躺在床上，医疗兵在做急救。两个侦察兵在采集物证。见黄蜜来了，高铁行道，“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一个医疗兵转身道，“是被击打到颈动脉导致的昏迷，不致命。”

    高铁行道，“只是身上的枪支弹药及证件不见了。”

    黄蜜道，“四下都是我们的人，他们逃不远。”吩咐钱宪守好现场，她和高铁行刘芳如三人分头去追，要素君留在屋里和钱宪一起。

    楼下只有深黑的树影，一大片花坛草皮上，并没有人踏过的痕迹。黄蜜正要去找刘芳如，忽听得楼上有人尖叫――是素君。黄蜜提枪跑到饭店一楼，果然有人捉了素君，拿枪顶着她的头，旁边还另站了一个人。

    钱宪从楼梯上跑下来，也拿枪指着那人。黄蜜问道，“要你保护好她――”

    素君哭道，“站长――是我自己要上厕所的――”那人只对黄蜜道，“开一辆车过来。”

    黄蜜看了刘芳如一眼，刘芳如依言去了。高铁行此时也聚过来，问黄蜜要不要狙杀。

    这在站里是有先例的。因此钱宪虽知道那两个共产党不会杀素君，却怕黄蜜下令猛攻，反误伤了素君。

    刘芳如将车开来，一个人上了驾驶座，另外那人对素君说了句对不起，将她也推上了车。

    刘芳如问黄蜜要不要狙杀，黄蜜只叫高铁行在后面开车追上。

    钱宪抢出来，“我开车，老高枪法准，他坐副驾狙击。”黄蜜心知他真心关爱素君，倒不会贸然指挥高铁行开枪，只交待高铁行，“要是伤了素君，白棠不会放过你。”

    那人一路往城外开去，用抢来的证件开了城门。钱宪故意制造了几次不小心，只远远跟在后面。

    高铁行半个身子趴在车窗上，见目标渐远，已打不中了，这才收回来，“你防我倒比防共产党要紧。”

    钱宪苦笑道，“高科长，我也急得很，这车子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开，从来不做保养！”

    高铁行道，“这是你们侦查科的车。”

    素君从后视镜里看不到钱宪他们了，微微挣了一挣。绑架她的是那个格子大衣的女的，松了手，笑道，“真不好意思。没有弄疼你罢？”

    素君道，“你们在这里下车，步行潜回去，我把车子开走。”

    那人怔了一怔，“你是……”

    素君道，“我什么也不是。你们趁他们没追上来，现在走。黄蜜不是真心关心我，她只是想借你们试试我的身份。”那二人想了一想，停在一个拐角处，后面看不到二人下车。

    那个女的对素君道，“我是城外游击队的，找我就说找张队长。同志――”

    素君摆摆手，“我不是你们同志。趁天黑你们快走。”说罢点火发动，突突将车子开走了。

    钱宪又跑了一个多小时，骂道，“要没有油了！”高铁行眼前一亮，“我看到了。”又伏到窗外瞄准。

    钱宪道，“先不急！”原来被劫走的那车就停在前面一片荒地里，只幽幽反着月光，并没有动静。

    钱宪道，“你掩护我。”便跳下车朝前面那车跑去。

    跑近去只见素君头上一个大包，昏倒在副驾上，脚边落了一支手枪，好在身上并没有血迹。招呼高铁行过来，二人急救一番。

    素君醒来，黄蜜等带人也追来了。车子都停在钱宪他们的车子后面，不敢上前去破坏痕迹。钱宪正扶着素君在后座上。素君哭道，“他们将车停在这里，打昏了我――”

    黄蜜问钱宪，“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钱宪道，“追过来的时候只有素君在车里。”黄蜜便要他和高铁行去追踪。支走了一干人，黄蜜见素君脸上也有抓痕，问道，“你跟他们搏斗了？”

    素君一把抱住黄蜜，哭道，“我打不过――我还想用枪，可是打不响――”那支枪也被高铁行捡过来，此时在素君旁边的座位上。黄蜜捡起来，叹道，“你没有开保险，枪怎么会响？”

    刘芳如守在车外，撇嘴翻了个白眼。

    高铁行跑回来报告，说车子将周围碾遍了，“只怕他们是踏着碾过的痕迹走的，并不好追踪。驾驶座上找到了这个。”递给黄蜜一块布料。刘芳如眼尖，“不是素君身上的么――”素君道，“我和他们厮打的时候，好像在哪里挂了一下――”黄蜜道，“你打不过，还打什么。”

    黄蜜带素君回到站里，白棠和李景仁奔了出来，白棠拉着素君上上下下看过，“还疼不疼？”伏在素君耳边，“先头有人来报告，说你被挟持了，李景仁脸都吓白了。再说到你平安，正在回来的路上，他都哭了。”

    素君这才看见李景仁眼睛红红的，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黄蜜安抚了几句，李景仁将素君送回宿舍，刘芳如来黄蜜办公室报告。“高科长和钱科长还在现场，并没有查出他们逃跑的方向，也没有派人去追。”

    黄蜜问她，“车子周围怎样？”刘芳如道，“车子周围，并没有可疑的。”

    黄蜜问道，“有脚印没有。”刘芳如道，“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三个从那边过来，我想，应该是有他们三个的脚印。”

    黄蜜叹了口气，“你有没有看，在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外，有没有素君的脚印？”

    刘芳如“啊”了一声，“这倒没有注意――”

    黄蜜道，“若是那两个人半路下车，素君把车开过去的，她要换到副驾上，就有可能下车，从车子前面绕过去。”刘芳如想了一想，“那要是她从驾驶座直接爬到副驾呢？”

    黄蜜道，“亦有可能。但我们工作不能光靠侥幸，任何可能都要想到。”

    刘芳如道，“我现在过去看。”黄蜜摇摇头，“钱宪在现场，你再过去，已经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

    刘芳如道，“假如王素君……钱宪会包庇她？”

    黄蜜道，“钱宪，马白棠，李景仁，他们三个都会包庇她。所以钱宪说去追，我还是安排高铁行一起，高铁行性情耿直，是站里最守纪律的，马白棠也分化不了他。”刘芳如又点了点头。

    黄蜜叹道，“希望你今后做事，好好多想一想。我们的工作，和做学问一样，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刘芳如道，“和做学问一样，难怪我做不过王博士。”

    黄蜜道，“我在站里最信任的还是你――你不知道我怀疑她？”

    刘芳如摇摇头，“她和马白棠要好，但是也未必她们要好就说她也是――我知道你一直怀疑马白棠，只是因为她有军功，站里的技术问题又要靠她，所以一时动不得。”

    黄蜜点头道，“她读大学之前，跟红军长征去了延安。全天下去过延安的人，没有不通共的。这是原则。你记住，在农村干过的，家里是贫农的，当过工人的，读书的时候组织过学生游行的，抗战时期对抵抗日军立场坚决的，大多是左翼。”

    刘芳如道，“所以像钱宪，钟师，这些家里出身较好的，就不太会被赤化？”黄蜜摇头道，“钟师又不一样，他在重庆的时候给周恩来当过秘书。虽然是国共合作期间，由中统派过去的，但是你也要记住，凡是跟周恩来打过交道的，心里也都偏向共产党。我所以敢用他，因为他们家在乡下是地主，农运的时候，他们家死了好几个人。他姑姑被扒光了游乡，也是那时候的事。”

    刘芳如砸了砸舌，“乡下的乱民真可怕。”又想了一想，“王素君好像一样也不占。”

    黄蜜道，“原先一致对外，我们和**的间谍组织有很多合作，相互的了解也多。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正好需要几个新面孔。”刘芳如看着她，还等黄蜜说下去。黄蜜却只看着她，问她，“还不知道？”刘芳如只摇头。

    黄蜜道，“你想，我们现在需要新面孔去对付**，**是不是也需要新面孔来对付我们。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这就是她最值得怀疑的地方。”

    刘芳如道，“原来是这样！那她知道吗？”

    黄蜜道，“同样的话，我也跟她讲过。她当时听出来了，只装作不懂，向我表忠心。”

    刘芳如道，“那她城府可真是深。”

    黄蜜点头道，“你就是太没有心机了。总吃亏不说，还影响工作。”

    刘芳如道，“以后还要站长多指教。”她此时觉得，素君虽然得黄蜜喜爱，但黄蜜的心与她是一起的。素君是得宠奸妃，她才是贤德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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