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tue mar 24 21:28:50 cst 2015

    到了医馆，司空鋆下马，抱着呼邪阿祁，急匆匆的向里赶。他仪容仍旧淡然，但是抱着呼邪阿祁身子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应着大夫的要求，司空鋆将呼邪阿祁放在榻上，却不肯应大夫所说离开这屋，他只是退到一边，安静的看着。交握的双手仍然在颤动，他的眼神随着大夫的银针上下起落，丝毫不敢移开。

    那是青晓啊！与他一同长大纯真无邪羞涩藏着爱慕的青晓，在对他恨之入骨匕首刺向他的时候还是刻意刺偏了的青晓，多年如一日吃着松子糖爱着他一人的青晓，为了他背井离乡的而受了委屈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只能默默咽下的青晓，消失了四年，如今再见，怎么能这样就走呢？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大夫将银针从各经络处一一收回，便恭敬道：“大人，这姑娘暂时已无性命之虞，您大可放心。姑娘需要休息，请借一步说话。”

    司空鋆起身走近睡榻，看着呼邪阿祁的脸色变得正常，嘴唇变得红润，方才放下心来，跟着大夫走出了门。

    大夫道：“这姑娘的心悸是陈年旧疾了，她之前可有受过何种刺激？”

    司空鋆闭了闭眸子，道：“自然是有的。”

    大夫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了，姑娘的心疾想必已经犯了许多次了，若是再多几次，说不定便会油尽灯枯了。大人只有让她心情愉悦一些，不要触景生情回想往事，便能多拖个几年。”

    司空鋆紧了紧掌心已经濡湿的双手，努力压抑道：“可有药物能彻底根除？”

    大夫为难道：“自然是有的，但那是罕见之物，我也只在祖上留下来的医书中看过。祖上曾奉旨前往西域之地寻找，历经艰险，也只找到了两三株，而今被珍藏在皇宫之中。”

    司空鋆想了一下，问道：“那可叫月华花？花瓣薄如蝉翼，花心鲜红如血，在月光下会发出星星点点的荧光？”

    大夫惊道：“这花甚少有人知道，大人竟也知道。”

    司空鋆司空鋆答道：“之前偶然在一本杂集中看过，只是有点眼熟罢了。”

    月华花是珍品之最，又是在皇室的授意下暗中寻找的，自然不会出现在寻常杂集之中，只一次在父亲的书房之中的暗格之中的某本书中翻到过。这本书记载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皇室秘闻，功高盖主，谁不能给自己和家族留一条后路？当时只当奇闻看了，而今却庆幸自己当初还看过几眼。书中还道，月华花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能将濒死的人拯救回来，与灵丹妙药差不多了。只可惜这话产量极少，又很难养，故而便有专人在一个隐秘之地种植，而这个隐秘之地，除了帝王与每朝指定的太子外及终生奉养月华花的人以外，无人知晓。

    大夫见司空鋆不再言语，便好心提醒道：“大人也无须太过担忧，只要不引起姑娘的回忆，病症自然会轻些。”

    司空鋆抬手恭敬的鞠了一躬：“多谢大夫了，我会谨记在心的。现在，我能否进去看看人如何了？”应得大夫应允，司空鋆方才轻手推门走了进去。

    榻上之人还在昏睡，闭着眸，睫羽微微颤抖，眼皮下眼珠还在转动，神情紧张害怕，似是在做着噩梦。司空鋆无声叹了口气，伸出右手轻轻覆住了她的手，一眨不眨的端详着她的脸。

    之前她一直蒙着面，虽然自己之前是看着她的眸子认出她来的，却没有办法好好看看她。他的青晓，长大了啊。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以前清秀小巧的五官染上了淡淡的妩媚，不张扬的美，却还有着以往的样子。这张脸还是那么讨喜，只是没有以前经常出现的甜甜的酒窝了，因为她如今笑着的样子，他还没有看见过。本来应该有着一段好姻缘的姑娘家，因着他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伤痕累累，犹不自知。他怎么舍得，让她甚至为了自己把命丢掉。他这一生，无数人欠了他，他欠的，也只是她一人而已。

    想的深了，司空鋆手掌在怔忪之中不经意的收紧。感觉到了手上传来的力量，呼邪阿祁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恰好对上了司空鋆的眼眸，不由得怔住了。那双平静的眼中此刻有来不及掩饰的懊悔，有心疼，有悲伤，似乎还有一些莫名的情愫。一向隔绝尘世风烟的太傅大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眼神。

    司空鋆率先反应过来，放开了她的手，眼神恢复平静，快的让呼邪阿祁几乎以为刚刚看到的只是错觉：“呼邪姑娘醒了？是我思虑不周，才让姑娘受了这么多的罪。”

    呼邪阿祁勉强笑了一笑，轻声道：“这是旧疾，与你无关，大人不必太过在意。”言罢抬起右手摸了摸脸，神色一变，“大人可知道我的面纱去哪里了？”

    “放在桌上，我这就去拿。”司空鋆起身将面纱拿了过来，顺口问道：“这面纱很重要么？”

    呼邪阿祁道：“郦王说中原未出嫁的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既然入乡，自然是要随俗的。这话说的有理，阿祁自是会遵从的。”，手肘一用力，呼邪阿祁强撑着坐了起来，道：“还请大人找人为阿祁要一壶热水洗面梳洗一下，阿祁不想让郦王担心，多谢了。”司空鋆倒是也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呼邪阿祁慢慢抬起左手，摊开手掌，一朵已经皱了的桃花静静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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