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算命秀才】

    thu mar 12 20:22:11 cst 2015

    时间匆匆，又过了十余年，来到了明朝嘉靖八年的秋天。

    要说这天也真是奇怪，原本的艳阳天忽然就飘起了小雨。往日里冷清偏僻的湖广江陵府的贡院门外今天也忽然就挤满了人。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情都有些紧张和局促，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贡院紧闭的漆红大门。直到午时，雨下得更大了些，贡院内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钟声，在外焦急等待的人们悠地松下气来，却更加巴望着望向贡院那扇厚重的漆红大门。

    忽然两列兵士猛地推开大门涌了出来，笔直地定在门口两侧，这个阵势把外面的人都震得一愣。紧接着便从里面陆续走出许多身着长衫的书生来。书生们一个个满脸疲惫，衣衫污浊。只是有些奇的是他们一个个都两眼放着精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在外等待的人们也忽然骚动起来拥了过去嘘寒问暖。

    要说今天贡院为何如此热闹？其实是因为今天是每三年一度的秋闱的最后一天。这段时间里，江陵府辖下各县的秀才们准备了三年，无一不信心满满地来到这里参加乡试。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从八月初九直考到八月十七。一个好生生的中秋团圆的佳节竟然得躲在贡院的石头隔墙里面渡过。今天总算是熬到了最后一天，那些在埋头答卷的秀才们的亲朋好友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贡院外迎候。有的带着雨伞、有的带着食盒、有的带衣衫、有的甚至带上了洗面的热水。

    却在这时从贡院内出来四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这几人与其他满面倦容、脸色惨白的秀才们却大为不同。他们一个个都衣衫整齐、容光焕发，一路旁若无人谈笑风生，就连门口侍立的兵士们都不禁对他们侧目而视。人们都认得，这四人号称“江陵四杰”，都是江陵府有名的富家子，平日里吟风弄月，实则脚下无根，轻浮懒惰，比之街边无赖更加难缠。

    只见“江陵四杰”一边走一边向身后指指点点，嬉笑间满脸不屑神情。为首的白面高个男子面容倒也方正，圆目浓眉、神清气朗，只是长挺的鼻梁稍稍往下弯曲，生就了一个鹰钩鼻给原本正气的面容增加了一丝隐匿的戾气。这名男子名叫李书隆，是江陵有名的商贾李泰之子。李泰祖上原是山西李氏望族的家奴，后因在五代十国之乱时有救主之恩，被赐姓李。要说山西李氏，起于唐朝有名的术士李淳风。李淳风终身不娶，无一子嗣，临终时请挚友袁天罡将自己所有家产、书籍全部运回给了留守山西祖宅的弟弟。李家也自此发迹，无论财富还是术数均是山西第一家，直至唐末家道骤然衰败，李家七十余口更在五代之乱尽数死于非命。只有李家的老当家李泽云与幼孙李于贤被家奴拼死搭救，免于灾祸。李泽云感于家奴救命之恩，赐家奴李姓，并赠与一半随身家产，还其自由之身。这个家奴，便是李泰的祖上了。而李泽云遣送李泰后，携幼孙李于贤遁入空门，苦心修佛，直至九十而圆寂。李泽云圆寂后，李于贤正值青年，便脱了袈裟重新归俗，回到山西老宅，重新经营，李家竟又重新发迹，绵延百年，已赫然山西望族矣。

    前话且不多说。且说李书隆召集其他三人悄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四人便是一通哄堂大笑。这时从贡院踱出一个人来，李书隆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人这才止了笑声一边踱步一边回头讪笑。仔细看去，从贡院出来的这人衣履很是陈旧、偶有油渍，正自拎着黑炭似的肮脏食盒埋头而走。路人正自好奇，待此人抬头，人们这才发现此人竟长相奇俊，唇红齿白、眉清目朗自是不必说，单说那一对眸子，便是出奇的清澈而冷峻，犹如一弯清澈而深不可测的水潭，令人不自禁便被吸了进去，说不清道不明那个中奇异滋味。这人身材颀长，骨骼清奇，气宇不凡，虽着旧衫、埋头而行却仍旧挡不住一股出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人如此气度，竟也会被人耻笑？

    只听那为首的李书隆悄声道：“读书人要读到这般没骨气也是奇哉怪也。想那年我方才九岁，随老父去山西拜见旧主，却在门口见到一个小臭要饭的直挺挺跪在那儿。诸位可能不知啊，那是可是天降暴雨啊。我们父子撑着伞都被淋得跟落汤鸡一般，那小要饭的，就更别提了，就像极了一只泡在水里的死狗，哈哈哈”。众人随着又是大笑。这时有人问了：“那小乞丐跪在门口乞食？”李书隆却噗嗤一笑，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卖弄着关子。

    这时又一人故意讪笑嘲弄道：“难不成是寻亲？哈哈哈”

    众人听了都是一阵狂笑。山西李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山西，乃至大明朝都有名的世家，那可是李淳风的后人。

    却在这时，李泰忽的故作严肃道：“还真是寻亲”。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

    旋即是大笑。

    李书隆笑得不停咳嗽，摇了摇头叹息道：“哈哈哈，哎，兴许是痴迷了。那小乞丐竟是口口声声说是李家的世交，要求见我家老主子，要李家传授他奇门遁甲、相面算术。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众人都已经笑叉了气，蹲在地上使劲拍着地面，连腰都直不起了。

    直等众人回过了七来，李书隆这才使了个搞怪的神色，悄然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小乞丐是谁？”

    “谁？”众人都极为好奇地望向了他。

    李书隆直等众人急得不住推搡于他，这才得意洋洋，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一边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他？算命秀才？”众人都回望了一下那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吃惊道。

    李书隆却憋着笑，使命的点着头道：“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可那小乞丐的模样我怎能忘记？不是这算命秀才袁慕尧又是谁？扑哧......”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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