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命运多舛】

    fri mar 13 20:46:12 cst 2015

    这算命秀才不是别人，确是十年前散尽万贯家财救了成都一府的袁天罡后世子孙袁慕尧。

    袁慕尧自十年前成都府大水，散尽万贯家财，又得王阳明一番激将，自觉委屈而愤愤不平，心中暗暗发誓非要出去学得一身本事、做出一番事业来。几个晚上夜不能寐，想了千万条路去闯一番，却终是不得要领、又或毫无兴趣，可偏又不愿去学那王阳明一般读那八股文做一副老气横秋的老夫子模样。正在黯然，忽的想起自己的高祖袁天罡不也没经科举而为帝王师，历经千年犹自为人们津津乐道、推崇备至吗？学相术可周游江湖，又可匡扶帝王百姓，自由自在不受俗世束缚也合自己的脾气。可自己家传的相书早已失传，又如何去学那祖先的本事？百无聊赖再难入眠，便索性早早起了床到那大街上游走。

    此时天刚蒙蒙亮，成都府又渐复昔日生气。大清早的便已有不少菜农担着蔬菜在大街上占定了位置。这时一个老者朝远处挑着担子走来的青年嚷道：“哎？二狗子？你不是洪水来时你不是逃出城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只见那青年讪讪笑着将担子停放在老者身旁，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嗨，嘿嘿，那一日眼见大水来，我便一路往高处逃。后来得知整个成都府都被淹了，便索性一路往北，直来到山西晋城，嗨，遇到一个活神仙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便又回来了。嘿嘿！”

    “活神仙？”老者诧异道。

    青年十分挚诚地双手合了合十，这才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嘿，要说活神仙还真是，听说呀，他是那李神仙后人的徒弟。在晋城专给人相面医病，没有不准的。啧啧！”

    “李神仙？哪个李神仙？”老者还是有些疑惑。

    青年有些不快地讽道：“嗨，孤陋寡闻就是孤陋寡闻。还有哪个李神仙？就是李淳风李神仙！”

    “哦”老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知他是真的知道李淳风还是假装而已。

    可袁慕尧却心中一亮，李淳风与自己的祖上袁天罡是至交，李淳风死后还是袁天罡送的灵柩，后世也稍有来往，可谓世交。只是自元朝大乱之后两家便没了往来。此时自己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去投奔李家学习相术不正遂了自己心愿吗？

    袁慕尧打定主意，稍稍收拾了几件衣衫便直奔山西李府。岂料年幼不知防备，刚出成都城身上仅有的银两不知何时便被小偷盗了去，瞬间变得身无分文，毫无着落。一路上袁慕尧忍饥挨饿，又不愿乞讨，实在无法只得专挑夜晚，便到路边农人的地里去偷些瓜果来为生。亦或运气好的时候下河能捕到几条鱼，将鱼用火烤熟，便成了后面日子里难能可贵的熟食了。

    如此度日，一直过了五个多月，袁慕尧方才寻得山西李府。此时的他却早已面无人色、衣衫褴褛，就连大街上的叫花子还不如。可李家自李淳风死后数百年浮沉不定，此时却忽然又兴荣起来，加之祖上的威名，已算得上是山西的名门望族了。

    只见李府高门宅院，红门青瓦，门口的两头硕大的石狮子极其威武，显示着此间人家的富贵尊崇。可也正应了那句豪门深似海的俗语，就袁慕尧这幅落魄模样，竟连李府的门都没能进不去，更谈何通报到李府的内堂？

    袁慕尧无奈，为求相见一咬牙直挺挺地跪在了李府门口。岂料天降暴雨，袁慕尧在雨中跪了七日七夜，时不时便有人进出，偏就自己见不着那李家的人，更无人通报。只有人们好奇打量的眼神，以及李府家丁像讲笑话一样将他的来意讲给路人，不时惹来哄笑。这七日里，袁慕尧像极了一个怪物。

    七日之后，袁慕尧饿困难当，竟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处乱坟岗里。原来李府的门丁见他晕倒，大叫晦气，撇着嘴埋怨这人哪儿不去死偏偏是要死在这李家的门头。未免引来麻烦，便急急雇了人将他丢进了这乱坟岗里去。

    袁慕尧弄清了原委，只觉生无可恋，羞愧难当。凄苦之下又仰天无望，心中不免决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与痛苦嚎啕大哭了起来。

    说来也是运气，这时一个马队正出得城来，领头的商人模样的人远远听见孩子的哭声，循声找来，见袁慕尧独自跪坐在乱坟岗里，好不诡异，这才问他原由，袁慕尧强忍着悲愤止了哭泣却不吭声。商人无奈，问他是否愿意同行？袁慕尧此时心如死灰，能有个去处已算不错，便咬牙点了点头。商人苦笑，带了袁慕尧上路，一路竟来到江陵府。

    这领头者姓唐，祖籍江苏苏州，后来到山西一带经商，做些贩卖的活计为生，也算富裕。唐姓商人辗转定居江陵，此番来山西进货，路上巧遇袁慕尧。唐姓商人因家中有一幼子与袁慕尧年龄相仿，自己常年在外常难以见面，见了袁慕尧不免心生爱怜带了同行。岂料此举竟让袁慕尧绝境逢生，也算是天公心中尚有一丝仁慈，并不做绝。

    袁慕尧自此也便在这江陵生活下来。唐姓商人见他长相奇俊，天资极高，十分喜爱，因此不仅时常接济，更送其入学堂与幼子唐寅为伴。袁慕尧自此入了科举，也才有了方才贡院秋闱的事情。

    岂知天意弄人，袁慕尧定居江陵约五年后，唐姓商人一家忽然暴毙，查无所因，仅仅留下袁慕尧与唐家幼子唐寅在书院侥幸而活。江陵一带人们纷纷将此事怪罪于袁慕尧，时常在背后指其为灾星将厄运带至唐家。幸而唐家幼子唐寅不以为意，依旧与其交好。只是自此二人生计无着。唐寅此后更是三餐不继，靠卖画为生。袁慕尧则读遍相书，靠在大街上摆摊相面为生。可袁慕尧能寻来的相书多是市井上那些欺世盗名的山野之作，又怎能学来什么真本事？袁慕尧却并不在意，常常观人五官、查人气宇而试说之，也都还灵验，却不知为何。只是从此袁慕尧被读书人不齿，才得了个“算命秀才”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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