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嫣然一笑

    mon mar 30 22:19:39 cst 2015

    “马儿马儿你快些跑诶，我们去救美人儿。”沈离松松垮垮地拉着缰绳，嘴里不断碎碎念。

    马儿仿佛受了极大的鼓舞，撒开蹄子飞奔起来。

    到底是千里良驹，坐在上面没有半分不适，沈离眯了眯好看的眼睛，想打一会儿瞌睡。

    眼睛刚刚闭上，马儿突然长嘶一声，狠狠刹住了车，可怜的沈公子差点被甩下去。

    他喘了口气，正想揍它，却闻一串轻笑在他前方不远处响起，光听笑声就觉得是个明媚爽朗的女子。

    他不动声色地翻身下马，抱拳赔礼：“马儿不听话，不知姑娘可有受惊？”

    闻言，女子柳眉一挑：“公子明明知道是我拦了你的马，何以这样问？”

    沈离微微一笑：“姑娘没事就好。到底还是我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计较。”

    见他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女子心里憋屈得慌，简直就想把他揍一顿。

    她白了他一眼，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喂，我的脚受伤了，走不来路，你顺路载我一程吧。”

    “不知姑娘要去哪里？”

    她苦思冥想一阵，重重叹了口气：“没地方去，就跟着你走吧。”

    沈离眉毛抖了抖，有点不太能接受：“在下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姑娘还是找个地方落脚吧。”

    她倒来了兴致：“很危险？你要去哪里？”

    沈离不由得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生动灵气，方才并没有仔细看她，如今细细一看，竟也是个美人胚子，比起杨春风的妩媚慵懒，这女子是迥然不同的风格。

    长发未梳成精致的发髻，只是用一根鲜艳的红丝带随意扎起，未施粉黛的俏脸像个新鲜的苹果，清新自然，眉目之间隐隐透着不耐烦，一看就是个急性子。

    而杨春风爱漂亮，即便不上妆，也断然不会容忍自己打扮得平平庸庸。

    沈离垂下眸，心里划过一道浅浅的疼。

    女子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单脚跳到他面前，用手晃了几下：“喂，喂喂喂。”

    他回过神，茫然地看着她。

    她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看什么看！老娘问你话呢！”

    “……”沈离忽然有点心塞。

    两人一马，上路。

    女子欢快地坐在他身后，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折了一枝柳条无聊地晃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仿佛脚疼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前面黑着脸的沈离。

    沈离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的怒气，再次问道：“姑娘，你到底要去哪里？”

    女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柳条：“我说过了啊，跟着你呗。”

    沈离忍无可忍：“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妻子！”

    “那又如何？未婚，不是还没过门嘛。”女子不在意地哼哼。

    沈离觉得自己快要吐血而亡了。

    多年后，沈离一不小心对杨春风坦白了这件事，杨春风冷冷一笑：“共乘一骑？很好，搓衣板还是鹅卵石子路？”

    沈离泪流满面抱大腿：“娘子我错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离开口：“姑娘芳名？”

    “宋嫣然。宋国的宋，嫣然一笑的嫣然。”

    “在下沈离。”他背对着她，侧过半张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只来得及看清他微卷的眼睫。

    “哦……”她有些泄气，“你还没说你到底要去哪里呢。”

    他心想，告诉一个小姑娘也无妨，先吓破她的胆，这样就可以把她甩掉了。

    他几乎已经看见了前方的光明，激动地热泪盈眶：“西域火山。”

    “西域火山？！”她惊讶地大声嚷嚷，“你去那个鬼地方干嘛，不要命了？”

    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在下的未婚妻身患绝症，必须要用烈焰火花才能解毒。”

    “她中的可是清心丹之毒？”宋嫣然皱了皱眉，自然，他看不到。

    这下子沈离惊奇了：“宋姑娘如何知道？”

    “你算是遇对人了，我家世代行医，我继承了我父亲的手艺，正准备出来闯荡江湖。”她莫不骄傲地说道。

    “真的？”沈离简直喜出望外，把刚才要把她丢下的念头抛得一干二净，恨不能早遇五百年。

    她对他的质疑略有不满：“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江湖上有谁不知道我爹宋姜的大名？”

    他忽然有些疑惑：“那姑娘如何会受伤？”

    她略微有些尴尬，声音也低了一个八度：“唉，不就是替一个孕妇把脉把的是儿子，结果生出来是个女儿嘛，人家就怨我胡说八道，揍了我一顿……都怪爹！干嘛不教我武功！害我被人欺负。”

    沈离好气又好笑：“你自己医术不精，还要怪别人？”

    宋嫣然不乐意了，却是一脸想不通：“怪了啊，我明明肯定是个男孩儿的，怎么就成了女孩儿呢？”

    她还在纠结，沈离勒住缰绳，跳下马：“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在这家客栈歇息吧。”

    说罢他便抬脚要走，她在马上动弹不得，可怜巴巴地求救：“喂……”

    沈离没辙，只得伸手抱了她下来，一等她站稳，就立刻松了手。

    她也不在意，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对着沈离颐气指使：“快背我进去。”

    沈离觉得前面的光明像是被人一口气吹灭了的蜡烛，他心痛得死去活来。

    这几日，杨春风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前天喝下了一大碗荷叶粥，昨天就能够下床走动了，今天居然在桃花林里蹦蹦跳跳。

    裴宛之远远地就看见侍女们挤在一起，踮脚仰头张望着，神情焦急，还时不时地伸出胳膊去接什么东西。

    他愈发奇怪，走近一看，登时吓得脸色灰白。

    杨春风居然攀上了高枝，还冲底下的人挥舞着她的小细胳膊，得意洋洋。

    那么高！她难道忘了自己已经没了轻功，万一摔下来……

    裴宛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柔声道：“琼儿，乖，快下来。”

    杨春风看到他，竟然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看晃了他的眼。

    她从来没有对他笑过，连扯扯嘴角都不屑，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他很快就后悔叫她了，因为她果断伸出胳膊对准他扑了下来。

    侍女们尖叫起来，一双双手拼了命地去接。

    他在一群疯狂的女人里被挤得快要断气……

    “嘭”地一声，杨春风已经被他接了个满怀。

    他惊魂未定，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把她放下来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就好……”

    杨春风咧嘴一笑，齿如莹贝，她嗲声嗲气地抱住他的胳膊晃着：“宛之宛之，我刚才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他一颗心都悬在她身上，敷衍了几句，甚至都没注意到有什么悄悄地改变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觉察到了诡异的气氛。

    裴宛之的心放下来，随后就是滔天的怒意：“让你们看好杨姑娘，你们都是死人吗！”

    侍女们立刻低下了头，垂头丧气地挨训。

    杨春风见状，急急拦住他：“宛之，你不要生气，是琼儿不乖，让她们陪我玩的。”

    纵然他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他回头狐疑地看着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她茫然：“宛之。”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片刻后又转为迷惘。

    她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我叫错了？”

    他摇头，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我很喜欢你这样叫我。”语气里是满满的惊喜。

    她嘻嘻一笑，又高兴起来：“那我以后天天这么叫你。”

    “好。”他理了理她微乱的青丝，眼神温柔宠溺。

    裴宛之哄她睡下后，起身去找太医。

    “太医，她到底怎么了？”

    老太医做了个揖：“殿下，但凡是药物，都是有一些作用的。所谓清心丹，清心清心，就是扰乱人的心智，起初人会如同孩童，天真无邪，若是再得不到解药压制，她就会智力衰退，最后形同痴呆。”

    裴宛之沉吟片刻：“非要烈焰火花么……”

    “是，非烈焰火花不可。”

    “知道了。”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你退下吧。”

    杨春风已经睡熟了，偶尔还咂咂嘴，完完全全的一个小女孩。

    裴宛之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低叹：“若是你永远这般依赖我，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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