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客房鬼影】

    thu apr 02 15:18:55 cst 2015

    如果说刚才一清和尚说这里是鬼屋，唐寅会觉得可笑而且滑稽的话，那现在唐寅倒觉得自己有些滑稽而可笑了。

    唐寅从没想过世界上竟真的有地方可以这么安静。

    安静得可怕。

    更可气的，是身边明明有一个同伴，可他偏偏那么淡，淡到可以与死寂的空气融为一体，淡到你会忽略他的存在。

    可是，他明明又在那里。

    入冬的风，冷清而诡异。

    院中浓密的枝叶不住发出摄人魂魄的“飒飒”声。声音很低，却冷至骨髓。

    就连隔壁柴房的破旧木门，也附和着发出机械而沉重的“嘎嘎”声。

    看着从破窗里涌入的冷风，唐寅打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从没觉得这么诡异、这么阴冷。

    “难怪方才一清和那小和尚跑得那么快了，这地方　......　”

    唐寅心中暗自咬牙感叹着，扭头看去，却见袁慕尧已惬意地半躺在了床上。

    他正自睁着清澈而有些忧郁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四周，模样很平静、很自在、甚至可以说很安详。

    唐寅真咬牙了：“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这扇窗户真的很奇怪”，袁慕尧的目光终于停留在了一个物件上――窗户。

    可他的回答，太离谱。

    于是，唐寅快疯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怪物。

    是的，他是怪物。

    这个怪物不是不在乎世界的一切，而是不在乎他自己。

    真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唐寅也不明白，所以他也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唐寅也慵懒地躺在了床上：“哎，今天累坏了，这床比牢房里的枯草舒服多了。”

    冷风从裂开的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拂着萤光般的煤油灯不住摇椅摆动。袁慕尧望着微小的灯光愣愣出神。他打小便喜欢呆呆地看着烛光，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可他却似乎可以从中看到自己。

    直过了许久，袁慕尧忽然扭头看着唐寅说道：“这里有鬼，你就这么睡吗？”

    唐寅很累了，躺下了就不想再动了。而他也没想到袁慕尧会相信那些鬼话，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你可不像个懒汉”，袁慕尧又说话了。

    唐寅生气了：“我躺在苏州府衙的牢房里七天七夜了。那跳蚤、那臭味、还有那可以穿透衣服的稻草，让人睡着都比死了还难受。我已经很久没躺在真正意义上的床上了。”

    说着唐寅扭了扭腰，还摊开了自己长长的手臂。

    唐寅心里有些得意。他觉得袁慕尧终于拿他没办法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放下自己的高傲。看来他真的交到朋友了，还是真正的朋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放肆自己。

    袁慕尧伸出一根修洁的手指，往火光上靠了靠，似乎是在感受它的温度，又似乎这只是他喜欢的一个游戏。许久才悠然道：“睡觉比抓鬼还有意思吗？”

    “抓鬼？”唐寅的头抬了起来。虽然那样脖子有点疼。

    “嗯”

    “怎么抓？”唐寅的半个身子都起来了。

    “总不能躺在床上抓吧？”

    于是，唐寅起来了。

    袁慕尧也不好再躺在床上了。他揉了揉被火光烫得有点发疼的手指，悠然说道：“不管是抓人还是抓鬼，总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

    唐寅会武艺、精笔墨，却不知道袁慕尧在想什么。所以，他只是看着他。

    袁慕尧却忽然吹熄了煤油灯。

    四周漆黑，死寂。只有房外枝叶的声音，只有隔壁陈旧破门的声音，只有冷风钻透窗户的声音。

    又过了很久。

    袁慕尧和唐寅二人轻悄悄地打开了一条门缝，缩着身子便从房内钻了出来。

    房外的风真的很大，很冷。

    袁慕尧指了指院中的一颗大树。

    唐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而要把他带到树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唐寅还是武学世家，而且很小便拜了一个高人为师，学得一身高明的轻功。

    只是，树上却比牢房还更让人不舒服。在牢房的时候，他起码自己还可以好好地躺一躺。在树上，他可不想像个王八一样摔了下去。

    所以，他只是选了个比较舒服的枝杈，岔开腿坐在中间。枝桠很大，所以他可以坐得很舒服，而且旁边还有一根硕大的分支可以靠一靠。

    唐寅觉得他已经很聪明很舒服了。

    可他看到袁慕尧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袁慕尧也是坐在枝桠中间。可他正躺在树上，悠闲地看着自己。

    他怎么可以躺下？

    因为，他把腿放在了一根枝杈上，枝杈很大，所以他的腿放得很舒服。

    而他的背，也靠在了令一侧的枝杈上，枝杈很大，所以他不用担心掉下去。

    “他太会享受了。连抓鬼的时候都那么悠闲。”

    唐寅心中暗道。

    于是，唐寅也正要改一改姿势，舒服地躺一躺。

    可便在这时，院中的一处柴房里面“噗”的一声，竟亮起一盏灯来。

    接着，透过窗纸他们看见了一个人影。人影就在窗户边上，所以他们看得很清楚。

    只是......

    只是人影的脚并没有着地，，而是空落落地垂在空中，不住晃动着。

    人影的头是往下垂的。一动不动。

    那竟是个死人？

    唐寅的手心已浸出汗来，身体却有些发凉。

    扭头看去，就连袁慕尧也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人影。就像见了鬼似的。

    哦，不，那本来就是鬼。

    他们本就是来抓鬼的。可此时，他们全然忘了。他们没想到真的可以见到鬼。所以他们没有动，一动不动。也许他们早忘了动了。

    直到柴房的灯光悠然熄灭，那个人影消失在黑暗里，唐寅才醒了过来。

    他的衣襟都已湿透，就着冷风不禁打了个冷战。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也已满是汗珠。

    他又看了看袁慕尧，正要说话。

    袁慕尧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或者他根本没有紧张，他只是好奇罢了。

    袁慕尧朝唐寅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就在这时，他们住的那间客房的灯光忽然也亮了起来。

    可他们并没有看到人影，什么也没看到。

    很快，客房的灯火就灭了。

    四周又恢复了死寂。

    静悄悄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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