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战地求婚

    tue mar 31 20:38:36 cst 2015

    第17章战地求婚

    “苏，我回来了。”

    一天我正给伤员换绷带，突然听到了拉雷熟悉的声音，我抬头，果然是他，还有拉纳，不过拉纳脸色很难看，手臂也吊着。

    “拉纳怎么了？”我忙关切地问道。

    拉雷扶拉纳坐好：“他在戈尔韦诺罗战役中受伤了，司令准许他回米兰养伤。”

    我点点头，协助拉雷给他清理伤口。太惨烈了，弹痕累累这类的词语都苍白了，怪不得拿破仑肯放他回米兰养伤。如果再不休养，他肯定就为国捐躯了，看来拉纳打起仗来勇敢到不要命了啊。

    “拉纳，你太奋不顾身了。”我忍不住说道。

    拉雷头也没抬地添了句：“他几乎每场战役都会受伤。”

    拉纳皱着眉头，不吭一声，看样子是承受着很大的疼痛。看他这样，也不忍心责备他了。

    拉雷看我还能应付，就留我照顾拉纳，自己去查看别的伤员了。看到拉雷回来，伤员们的精神都明显为之一振。拉雷位优秀的医师，走到哪里都能给伤员们带来无声的安慰，怪不得不少伤员都暗地里称他为＂战地天使＂。

    给拉纳清理完伤口后，我叫了几个助手，准备把他抬到蒙特白楼。

    “你要把我弄到哪儿？”拉纳问道。

    “蒙特白楼啊。”

    拉纳皱了皱眉头，挣扎着要起来：“我要留在军队。”

    “您别开玩笑了，”我按住他的双肩：“这里医院的条件不好，你的伤静心休养就好，给你换药我就足够应付了。留在这儿你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苏，我是个军人。”拉纳争辩道。

    “我还是半个医生呢。”我回敬道：“作为拿破仑的爱将，你可不能给我出什么闪失，要不他能要了我的小命儿。”

    “那我自己走，不要这样把我抬过去吧？太丢脸了。”拉纳再一次要站起来。

    我瞪他一眼，以一种威慑的语气说道：“拉纳同学，遵医嘱！你要是把我刚上的药给弄掉了试试看！”

    他只好乖乖躺回担架。我打了个响指：“这才乖嘛。”

    事实证明，拉纳身体底子不错，恢复地还比较快。在米兰这地方我终于找到能聊天的人了，不过拉纳明显不好这口儿，每次都是我喋喋不休着，然后猛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只好跟他聊战争，一提这个话题，他倒是兴奋了很多，这就轮到他口若悬河，我插不上嘴了。拉雷一直很忙，但放心不下拉纳，不时来检查他的伤势。

    “我说，你们两个姓氏这么像，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呀？”我边咬着苹果边问道。

    “你以为是在中国吗，”拉纳鄙视地看我一眼：“我们姓的拼写差的还是很多的好吧。”

    “唔，倒也是，你是染布商的儿子，拉雷家世代为医，好像没什么联系。”我若有所思。

    拉雷已经懒得跟我多说什么了，只丢下一句：“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废话。”

    “那是，隐藏地比较好而已。”我呵呵一笑：“你们没听过那句话吗，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和碎头发。”

    拉雷和拉纳彻底无语了。

    “拉纳，不是我说你，怎么打起仗来那么拼命？”

    拉纳的眼神更鄙视了：“我是掷弹兵啊，一个掷弹兵如果三十岁前没被打死，那么他就是个废物！”

    “那你今年几岁呀？”我没心没肺地继续问道。

    “和司令同岁，27。”

    “哇，那你还可以至少很安全地活三年！”

    面对我这样毫无逻辑的玩笑，拉纳和拉雷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拉纳，”我突然叹了口气：“你成家了么？你这么拼命家人不担心么。”

    拉纳的眼中瞬间多了一丝柔和的色彩：“嗯。她姓梅里克，我们去前结的婚。我叫她的小名波莱特。”

    “你很爱她吧？”我又问道。

    拉纳点点头：“她是我的天使。”

    “那么拉雷你呢，成家了吗？”我又转头问拉雷。

    “你跟了拉雷那么久都不知道啊？”拉纳插嘴道。

    我瞪他一眼：“我们一直就没说多少话！还不是因为整天就是在救治你们这些伤员！”

    拉雷温和地笑笑：“我比拉纳还大三岁呢，都三十了，你说我结没结婚？”

    “她叫什么名字？”我的好奇心又被勾上来了。

    “伊丽莎白，是个画家。”

    “哇，以前没发现你懂艺术啊。”

    “其实我看的画很多的。不过跟常人不太一样而已。”拉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喜欢什么画呢，中世纪风格？佛罗伦萨画派？还是英国风景画？……”

    拉纳哀叹一声：“笨死你算了。拉雷是干什么的？”

    外科医师啊，我差点脱口而出。然后我就明白了，外科，解剖啊。

    拉雷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拉纳也笑了起来，我非常无奈地等着他们两个笑够。

    “对了，你跟路易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拉纳问我。

    我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说不出话来。

    “苏你怎么了？”拉雷看我脸色不对，忙问道。

    “他……我们好久都没联系了。”我脸红了，但还是继续说：“自从九月他生日时我们通过信件，到现在十一月初了，他都没给我写信。”

    “是这样啊，”拉纳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那是因为前方太忙了，真的。一仗接着一仗，尤其是这段时间，更是艰苦。他可能真的没时间，不过你为什么不试着主动写信给他呢？”

    我坚决地摇摇头：“我是就要等他先写给我。”

    “这样赌气可没意思。”拉纳说。

    “那我也要等。”我固执地说道。其实，是我不习惯主动吧。想想我们在一起之后，吵架了是他先道歉，生气了是他先哄我。我一直是个情感被动的人，很难去主动表达什么。

    “何必呢，”拉纳笑笑：“只要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被这些表面上的东西给阻隔，不是吗？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双方的付出。主动写一封信吧，他会很开心的。”

    拉雷也赞同地点头。

    “好吧，那我试试。”我勉强答应了。

    回到房间，我拿出笔，开始给路易写信。原以为自己很难去表达，可没想到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了，洋洋洒洒写了好多。我笑笑，折好信纸装进信封，出门去找邮递员。

    “您好，请把我交给前线的路易・波拿巴上尉。”

    邮递员是个很随和开朗的大叔，不过看着有些疲惫，他看看我，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小姐放心吧。啊，我这老头又要开始替情侣牵线喽。”

    “您很忙吗？您经常送……情书？”我好奇地插嘴问道。

    “现在还好啦，”大叔爽朗地一笑：“不过在夫人到米兰之前送的很多……唉，司令每天都给夫人写信呢！127天从未间断过，我都替他数着呢。”

    127天从未间断！我心里突然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这是怎样一种坚持和深爱啊。看着我写好的那封信，淡粉色的信封，小巧的签名，寄托着我浓浓的相思。突然觉得，命运好不公平。约瑟芬这般放荡拿破仑却能坚持每天给她写信，可是我呢？路易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封信都不给我写。

    “谢谢您，信我没写好，不寄了。”我抽回信，转身离开了。

    “哎，小姐……”

    回到房间，我把信撕得粉碎。

    心里有些难过，便跑到楼顶去透透气。只见不远处的湖泊，约瑟芬和夏尔正在散步，举止狎昵。突然有种很同情拿破仑的感觉，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约瑟芬。更不能理解约瑟芬，为什么拥有爱自己的丈夫还如此放荡，自己在这里快活，留丈夫在前线孤独战斗。

    “苏，你怎么在这儿啊。”拉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

    “你不也在这儿么。”

    “给路易寄信了吗？”

    “撕了。”

    “什么？”拉纳睁大了眼：“为什么？”

    我指指湖边的约瑟芬：“看到那个女人了吗？这样司令都能做到每天给写她一封信。而我呢？”

    拉纳皱皱鼻子：“好酸啊。”

    我依旧看着湖边那两人的身影，没有理他。

    “你这不就是嫉妒吗，你们女人都爱比这个。”拉纳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其实这完全没必要，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啊。我很爱波莱特，可是我也没写过多少信，这就能说明我不爱她了吗？”

    我依旧沉默。拉纳板过我的身子，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别逃避，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如果你爱他，就不要羞于表达，更不要计较细节。”

    “可我已经把信给撕了。”我喃喃道。

    “没关系，”拉纳笑了：“干脆直接去找他好了。”

    “你没开玩笑吧？”我诧异地看着他。

    “当然没有，我伤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决定赶回战场。”拉纳紧皱着眉头，给我描述着战场形势：“……总之，我们马上就出发了。听说路易正在参加卡尔迭罗战役，怎么样，要跟我们一起走吗？”拉纳抱着双臂，在等我的回答。

    “没什么可犹豫的，米兰的日子太过无聊了。”我笑笑：“不过，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我带你。你保证路易不会吃醋就好。”拉纳也爽朗地笑了。

    于是我们三个一路奔到了刚刚结束的卡尔迭罗战场。没费太大劲，我就找到了路易，他坐在一顶帐篷外，一个军医正给他胳膊上缠纱布。

    “你受伤了！”我惊呼。

    他抬头，看到我，先是很惊讶，继而笑着把我拉到身边：“你居然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真是的你怎么还受伤了。”我接过纱布给路易继续包扎，还好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

    他收回温柔的目光，又说道：“马上要赶去阿尔科拉村了。”

    “还没打完？”

    他摇头：“局势紧张。”

    “你这次不会又想赶我走吧？”我低着头，小声说：“都这么久没见面了。”

    路易一下子笑了：“怎么，想我了？”

    “哼，你连封信都不知道写。”我气鼓鼓地说。

    “那是……我……”

    “你说呀，有什么事，让你连信都不写给我。”我不依不饶。

    “因为我觉得，有更重要的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礼物给我的宝贝。”路易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我，捧起我的双手轻轻一吻，蓦地，单膝跪下，灰色的瞳仁闪动着一丝不安和期待。

    “苏，”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枚钻戒：“请你答应，嫁给我。我要让你成为我真正的未婚妻。”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真的，路易，他在向我求婚！我的眼中溢出了泪花。他不是不爱我，不是不在乎我，而是想给我一个更大的惊喜。我指尖有些发抖，要接受那枚戒指吗？我看向路易，明亮的眼眸，长卷的睫毛，没错，就是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他给了我在这个时代的欢笑和温暖，即使是在艰苦的行军征途中，他也能让我笑出声来。如果说，刚开始和他在一起是为了在压抑的战争中喘口气，那么现在，我已经不能否认自己对他的感情。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我现在是可以留在这里，和他在一起，但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簪子、可以回去了呢？我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时代的吧，我还是那个在汴京大学念书的苏晴，发现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就像我偶尔在课堂上打瞌睡时的神游天外。我真的甘心回去吗？又真的甘心留下来吗？换句话说，我有没有坚持离开的勇气，抑或坚持留下的勇气。而路易的爱，到底能否为我那摇摆的天平加上多少的分量？

    我慌乱地看了眼路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路易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他缓缓站起身：“你不愿意。”

    “不，路易，我……”

    “不用说了，”路易把戒指塞到我的手里：“虽然……我知道了答案，但这枚戒指是为你准备的，它没有第二个主人。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丢掉。”说完，他转身离开。

    “路易……听我说！”我失神地喊道，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捏着那枚戒指，泪无声地落下。

    我失神地在营地里走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拉雷拉住：“你怎么了？脸色这样苍白。”

    我摇摇头，不说话。

    “吵架了？”拉雷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下来是要去阿尔科拉对吗？”

    “是的，拉纳已经出发了。我将带领一部分医护人员前往，你要去吗？”

    “那是自然。”

    等我们赶到阿尔科拉的时候，战斗刚刚打响了。拉雷迅速组织了几个人赶去战场救援，我拉住他：“我也去。”

    “你疯了！”拉雷惊诧道。

    “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无法安心留在这里。”我坚定地说道，其实我知道，路易一定在战场上，我想看到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拉雷愣了几秒钟，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硝烟弥漫的战场，如同一根拉满弦的弓箭，紧张渗透在空气中的每一个缝隙中。这是我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战场。不同于后勤伤员的绝望和惨烈，战争将这里变成了梦想和光荣的竞技场。每个人脸上并不是想我想象地那样透露着恐惧，而是一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是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洒脱和悲壮。这是，我看到的另一个战争。

    拉纳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桥头，他的奋不顾身很快给他招来了一弹。拉纳被抬了下了，我忙凑上去看了看他的伤势，还好没击中要害。

    我背着药箱跟着拉雷往前走，把伤员装在他发明的轮推担架再运到后方。我眼前只能看到红色，充斥着血腥的红色。

    冲到桥上的那支纵队显然抵不住奥军猛烈的火力，被迫退下阵来，这时，只见作为司令的拿破仑抓过一面军旗，奋不顾身地冲向桥，带领战士们冲锋陷阵。可奥军的火力实在是太过强大，法军陷入了混乱，拿破仑失足掉下堤坝，陷入沼泽，和他的士兵隔开了。

    我心里一阵紧张，奥军先头部队眼看就要赶到他面前了，怎么办？他要是被奥军抓住可怎么办？将军的险境没有被士兵们忽视，他们显然被激怒了，高呼着“救出司令”，奋勇前冲，以骤雨般的气势压过了奥军。路易和另一个军官把拿破仑拉了上来，我看到路易，意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上前跑去。

    “你……”我看着路易，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转头对拿破仑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又摇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易别过头，依旧没理我。

    “少废话！我人来都来了……”我说道，“况且，我的弟兄、恋……朋友都在这儿，我怎么能安心呆在营地。”

    看他没事正准备离开，却感觉后方有一阵微妙的风，凭着一瞬间的直觉，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拿破仑。

    “噗――”肩头一热，一阵血腥涌上了喉咙。

    “苏！”我听到了两声惊呼。

    拿破仑摇着我，“谁允许你挡的？谁给你命令了？”

    我留恋地看了路易一眼，想为他留下一个微笑却没了丝毫力气，只得趴在拿破仑肩上，喘着气。

    他将我一把抱起，夺过一匹马，飞奔回了营地。

    “拉雷！快！”

    拉雷一惊，迅速把我放到床上，检查后说：“不算太严重，没有击中要害。取子弹不复杂……怕就是怕……”

    “怕什么？你快说呀！”拿破仑大声说道。

    “现在医疗条件很差，苏身体又不是很好，怕就是怕术后感染……”

    我心下明了，没有消炎药的18世纪末，而从小习惯使用各种抗生素滋生出耐药性的我，怎么抵抗周围的细菌病毒？

    “先取子弹吧，之后的再说。”我有气无力地说。

    “好，”拉雷点点头，却又复杂地看着我，“苏，你知道的，我们没有麻醉剂了……”

    “我比你更清楚，”我虚弱地说道：“取子弹吧，我撑得住。”

    我闭上眼睛。拉雷无奈地叹口气，开始准备手术。

    拿破仑握着我的手：“苏，疼的话就掐我。”

    我摇摇头，因失血而没力气说话，努力再努力，挤出了几个字：“路易，呢？”

    “他还在桥头，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看你的。”拿破仑宽慰我。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嘴里塞上一块布。

    冰凉的刀片，切在了我的肩上。疼，刻骨的疼……我终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疼痛！哪怕再麻木地感知都会被无情地唤起！刀只切在一处，可是全身都在痉挛……路易，路易你在哪？还在生我气吗？可不可以回来，分担我的痛？你知道吗，我有多害怕？不，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在我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疼痛离开了我的身体，不知道是手术结束了还是我已经麻木了。我疲惫地闭上眼睛。

    “苏，苏晴！”我感到有人在摇我，便努力睁开双眼。

    灰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眸，满脸的泥土灰尘也不改他慵懒的诗人气质。

    “苏，你醒了！有没有事？”他满脸焦急。

    你来了就好，我的路易。

    “苏……你怎么会这样？宝贝，谁允许你受伤的？”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摩挲着我的脸颊。

    “没事，傻瓜。”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累了，想睡会儿。”其实我还想说，你还生气吗？却没了力气，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好，”他依旧握着我的手，“你睡吧，我看着你，不会走的。”

    你不走，我便心安。只要有你，再难我都会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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