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辰星落尽亡魂归

    空中的星全部坠落，唯独留下的两颗还在绽放着微弱的光，试图驱散黑暗，却只能将黑暗衬托得更加幽深。

    下方的人影静止不动，他形体变得朦胧不清，像是一团烟雾，脸上容颜更加难以看清。

    但可以感受到他想要睁眼。

    无人看见他的眼皮在剧烈跳动，无人看见这方天地在颤动不休，更无人看见高天上最后的两颗星坠了下来。

    一直落进下面人影的眼眶中。

    于是，他的眼睛睁开了，如同朗星。

    这一刻，天地不再颤动，他的身形也不再模糊，无有星辰的这方天地本应变得更加黑暗，这时却亮堂了起来。

    一个本已死去的人，他重新出现了。

    有光驱散黑暗，他终于显露出面目，翩迁少年，俊朗超凡，目若朗星。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师尊死了，师兄们死了，为什么？”他的双手开始颤抖，有炽热泪水不停滴落手中，那是曾经未能流尽的伤悲，“为什么？我活过来了？”

    少年稚嫩的声音中带着难言的悲痛，他的声音在这方天地不停回荡，蔓延至远方。

    少年擦干泪水，他将悲意埋进心头，死去的人已经葬入过去，活着的人便要背负更多。既然活着，就要继续走下去。

    “这里？”他开始环顾四周，这里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少年皱眉许久，突然脑海中的场景与这里的开始重叠，他诧异不已，“这里是混元道宗的问心路？”

    少年不由得抬手摸向眉心，这里没有镜子，那里应该有一道莲花印。他摇头苦笑，有与没有又能如何？

    他将此地当做问心路，循序记忆中的方向向前走去，本应是出口的地方，多出了一扇门。

    少年伸手准备将门推开，那门却先他一步打开来。伴随着吱呀声，门后出现一道身影，虽然背着光亮看不清容颜，但只凭那轮廓，少年便认出了眼前人。

    本已拭尽的泪水再度涌出，模糊了眼睛，少年嘴巴微微动着，像是在颤抖，连嘴巴里的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师？师…兄？”

    这一刻，他多希望眼前人并不认识自己啊。

    “师弟？”那人也在诧异，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但这丝欣喜并没有让少年感到开心，只让他觉得更加难受，因为那一切并不是梦。

    “这……究竟？”少年有些无言，并非无话可说，而且百感交加不知从何处说起。

    “有些人在等你，随我来。”那人语气与曾经一般淡然平静。

    “还有谁？”少年眼睛睁圆了一些，紧随着前面的人向外走出去。

    长期身处黑暗，陡然得见天日，少年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只留下一丝缝隙。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轩望、慕飞雪、斐青虹、侍重阳，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人，无一例外，他们眉心皆有莲印。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有人欣慰亦有人叹息。

    “星已落尽了。”站在少年身旁的那人开口。

    所有人沉默起来，虽然都知晓星终究会落尽，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众人不免感到悲伤。

    生的希望已经断绝了。

    “原来是你这小子。”人群后有一个声音传来，很是熟悉，让少年本能地有些怂，却又感觉有些温暖，他向那里看去，人群后面有个青年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正是元初。

    少年环视四周，他想要说些什么，喉结却不断滚动，死死卡在嗓子眼，声音全堵在嗓子口，说不出来咽不下去，让他异常难受。

    “只有……”少年的话没有说完已失声，但所有人都知晓他所问的事。

    曾几何时，灵气氤氲间近万门人弟子共修道法，转眼过后只余下眼前寥寥几人。

    生命看似没有重量，却能压得人喘不过气，近万条性命自此消散，这份无力背负却又不得不背负的沉重直接落在了这几人身上。

    这是足以将人拖进地狱深渊的沉重。

    “是，只有这么多人了。”一旁的青年开口。

    一阵坍塌声响起，少年回身看去，身后那座石门已经开始碎裂，一阵烟尘蔓延开来，世上再也没有问心路了。

    “问心路能量耗尽，它本身的材质终究敌不过万载岁月的消磨。”元初走了过来，懒散神态尽敛，眼神中有无限落寞。

    这群人中他是最年长的那个，也是在道宗待得最久的那个，道宗的山路他能闭着眼睛走一遍。

    他对着那片废墟珍重叩首，随即转身离开。

    这里不是道宗，问心路将他们送到了别的地方，他们只是确认了附近的状况，还未向更远处探索。

    “一个时辰内，我会回来。”元初的声音刚刚落下，人已消失在了这里。

    没有法阵守护，更没有传讯之物，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

    余下的人将目光落在那片废墟地，所有人效仿元初，一同珍重叩首。

    “大家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轩望站起身来，他目光平静，如古井般无波，没有一丝情感流露。

    “没有实力，什么想法都是无用。”慕飞雪目光冷然。

    “修炼。”有几人一同开口，声音同样冷淡。

    少年身旁的人目光微沉，“既然活了过来，那就莫要辜负这份恩情，哪怕是为了死去的人，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份恩情太重，他们谁也偿还不起。

    “元初师叔要许久才会回来，我们先将这里收拾一下吧。”

    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没有必要风餐露宿。

    所有人都开始动手，忙碌能让一人的心稍感安定，没人愿意停手。

    少年却没有动，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原地。当日情景历历在目，他还记得他们在找寻自己，那日的唤名声似乎还在耳旁回荡。

    他们在寻找我。

    少年心中这么想着。

    于是他站起身，向领着他出来的那个青年走去。

    “师兄。”

    “怎么？”

    “我准备离开这里。”

    青年看着少年，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想好了吗？”

    “嗯。”少年点头，他不想再连累他们第二次。

    青年放下手中的活，立在了少年身旁，“师尊最看好你，说你能比我走得更远，我不拦你，但要你记住一句话，道宗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想着一个人去扛。”

    少年沉默，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好活下去，道宗的事情，有我就够了，莫让莲印中的东西断了传承。”

    少年猛然瞪眼看向青年，眼中尽是担忧。

    青年微微摇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走险。师尊让我教导你，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修行重修心，莫要迷失于仇恨，否则会坠身成魔，万劫不复。”

    少年在沉默中点头，在沉默中离去。

    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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