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不逢时

    tue mar 10 16:02:23 cst 2015

    在中国中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有这样一位怪人。这人长得标致，可三十大几还没娶上媳妇。他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高学历，却宁愿卖苦力营生。他拿过散打冠军，却从不恃强凌弱。因为生就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出门在外，还时常被一些不知底细的街头混混当菜鸟欺负。熟悉他的人都说，这人太过清高也太过固执，整个一书呆子，白读了那么多书，不懂得变通，一生落魄也不意外。就在他饱受轻慢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竟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人名叫章涵，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年轻时好学上进，二十几岁就拿到了名校秦汉史博士学位。许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缘故，别看章涵人虽绝顶聪明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表现得特别“弱智”，按时髦的说法，属于“高智商、低情商”。他认为，做人就得有底线,绝不能在利益的驱动下抛弃了做人的原则。在他临近毕业之际，本有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单位同意接收他，只可惜他没有去跑人情疏通关系，最终坐失良机。

    在许多人眼里，他的学历令人艳羡，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正是这位被人看好、怀揣远大理想和抱负的有志青年，在他博士毕业后的几年间，一直无所事事，日子混得比没进过学堂门的人还狼狈。后来，为了养家糊口，这位农民出身的博士先后做过搬运工和保安。当他的窘境被人爆料后，有人诧异，有人惋惜，有人隔岸观火，有人落井下石……。此后，但凡持“读书无用论”和“高分低能论”论调的人必拿他当例证，常令他倍感屈辱。……

    章涵博士毕业时，政府不包分配工作，毕业即失业。和成千上万没有“关系”和“后台”的大学生一样，章涵也只得自己去找工作。在毕业后两年的时间里，章涵风餐露宿，跑遍了大江南北，工作没找着，苦却吃了不少。

    就在他苦闷彷徨之际，一个特大喜讯从天而降——公务员要面向社会招考了！于是，章涵踌躇满志地开始了他的公考之旅。从理论上讲，对于一个全日制博士毕业的人来说，公务员考试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从不恃才傲物的章涵并没有因此而骄傲，相反，他总是认真地对待每一场考试。出人意料的是，他先后参加过n次公务员考试，面试也入闱了n次，可无论怎样努力，最后都会卡在面试的环节上。几年下来，“章涵”这个名字竟在不经意间成了“高分低能”的代名词。

    浪费了n次机会之后，超龄问题已摆上了议事日程，章涵再无缘公务员考试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去沿海地区找工作。令他郁闷的是：这次的结果依旧狼狈。

    眼看大好时光在这种毫无希望的努力中悄悄流逝，严重的挫败感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一天傍晚，情绪低落的章涵走出了旅馆的地下室，来到附近一个古炮台遣址前，伫立于瑟瑟秋风中，遥望大海，一时思绪万千，感怀先辈抛头颅、洒热血，壮怀激烈。回望蹉跎岁月稠，而今人到中年，怀才不遇，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养家糊口。想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

    眼看实在找不到工作了，章涵只好硬着头皮去应聘搬运工。这回他似乎开了窍，没敢说自己是博士，甚至连大学生也不敢说。——许是因为像北大毕业的屠户和陪聊生、清华毕业的餐馆跑堂、人大毕业的擦鞋匠、南大毕业的硕士门童、博士毕业的乞丐等等之类的“新闻”见得多了的缘故，他怕自己也会成为另类的“新闻人物”，——在现实生活中，虽不泛有人为了另类的“名气”而不择手段，但一向清高的章涵自诩还没有堕落到为了“出名”而不顾廉耻，因此就多留了个心眼。

    章涵来到招工单位，找到正腆着肚皮半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货场老板。听章涵说明了来意，那位脑满肠肥的青年汉子懒洋洋地侧过头来，抬了抬睡眼睲松的小眼皮，说：“到我这来做事，可是很需要体力的哦，你吃得消吗？”

    章涵见他没瞧得上自己，心知今天若不小露一手，只怕连这个卖苦力的活都成不了。于是顺手指了指堆在场子里的货物说：“我可以搬几袋试试吗？试过了，您就知道我吃不吃得消。”

    胖老板眨了下小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你想试？那就试试看吧。”

    正应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句老话。别看章涵外表一副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样子，干起体力活来还真不含糊。那百斤一袋的货物，别人只能一袋袋吃力地扛着走，章涵走过去，一手拎了一袋，随便往腋下一挟，没事人似的跑得飞快，惊得在场的工友个个目瞪口呆。胖老板斜睨了一眼，小眼睛突然间变大了许多，硕大的头颅随之也转了过来，浑身肥肉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几乎要坐起身来，毕竟还是停住了。待章涵气定神娴地过来问结果时，胖老板依旧闭目养神，淡淡说了句：“那你就在这干吧。”

    胖老板这副态度着实令他闹心，要搁在十年前，章涵早就拂袖而去了。这回他却忍住了。他想，干搬运工不过是权宜之计，又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犯不着跟他计较。头一年搬运工做下来，到年底时，章涵竟领到了一个三百块钱的红包。钱虽不多，毕竟是对“优秀员工”的奖励，也算是一份“荣誉”了。他做梦也没相到，这搬运工一干就是三年多。三年间，章涵一直没闲着，他的业余时间全花在找工作上了，他始终不忘寻找一个能施展才华、实现理想、体现人生价值的工作岗位。可是，他每次出去的结果基本上大同小异。胖老板也算够意思，三年间，每到年底照例都会给章涵发个三百块钱的红包。

    当了几年“农民工”之后，他终于结了婚。婚后，妻子在帮他收拾东西时，无意中翻出一块散打比赛的金牌。也是年代有些久远，章涵几乎已经忘了。在妻子的怂恿下，章涵来到本县县立中学应聘。校长见他有个散打冠军的牌牌，又是名校毕业的博士，二话没说，直接让他去学校主办的“贵族学校”当保安兼体育老师。

    章涵上班还没几天，“博士当保安”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县城的大街小苍。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有好事者甚至亲自跑到学校去考证了一番。一向害怕“出名”的章涵终究还是“出名”了。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博士保安”已不再是新闻。周边无事，作为“贵族学校”“先进工作者”的章涵和千千万万普通百姓一样，小日子依旧平淡而幸福着。就在这年的初夏，一场突如其来的九级强震重创了中国西南近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地震让一个原本只有“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仍在坚守的地方瞬间变成了全世界的焦点。

    震后第三天上午，年近不惑的章涵费尽周折，终于得以以抗震救灾志愿者的身份，毅然登上一架飞往地震灾区所属省会城市的客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乘坐飞机出行。上午十时许，飞机准时起飞了，就在机头拉向蓝天的那瞬间，章涵突然感觉腹中有种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那种难受的感觉才渐渐褪去。章涵定了定神，和邻座女乘客搭讪了几句，探头向窗外望去，只见舷窗下除絮样的云团在翻滚外，更无别样的风景。章涵感觉有些无聊，便取下背包，想把那本名为《太公兵法》的书拿出来翻翻。突然，只见窗外雷电大作，飞机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冲天的火焰夹杂着滚滚浓烟瞬间将飞机吞没。章涵只觉有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迎面扑来，将他抛入一片电光火石之中。一时间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又像是穿越深远而狭长的隧道，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飞机起飞后不久，不幸遭遇恶劣天气，机身被雷电击中，发生爆炸，在空中解体，一场空难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当搜救人员到达失事地点，清理完现场后，发现机上除一男一女两名乘客失踪外，其余一百多名乘客全部遇难。在失踪的两名乘客当中，其中一人就是章涵，可叹他出师未捷、壮志未酬，便遭遇空难。和章涵一同失踪的女乘客名叫吕盈，是一名年轻的见习医生，来自地震灾区的某县人民医院。

    搜救人员以飞机失事地点为中心，用“地毯式搜索”的方式搜索了方圆近百里范围内的广泛区域，始终没有发现失踪者的行踪或尸体，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一时间，坊间流传着各种传闻。之后，为了索赔，失踪者家属顶着巨大的压力，与失事飞机所属航空公司艰难地理论了两年多，终于获得迟到的赔偿。在航空公司作出理赔之后，二人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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